總說刑部尚書府府上的嫡二小姐,,是一位溫柔似水的美人,。
這話若是隨便某個人嘴里說出來,那些貴家公子哥都懶得搭理,,林家小姐尚未及笄,,哪里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但是話是從以畫美人像而出名的宮廷畫師——程溫嘴里出來的。
這事說來有些輕狂了,,程溫是個風流才子,,也是個畫癡。
男女不忌,,但凡是長得好看的,,只要程溫覺得是美人,他就會想著法兒地將其畫下,,再臨摹一副送到美人手上,,每每出世都是驚世佳作,常被拍出高價而求不得,。
刑部尚書府的嫡出二小姐的事兒,,是偶有一次郡主府春園游行,所有人都跑去看園子里最名貴的一支洛陽紅牡丹,,只有程溫無心應酬,,帶著一壺涼酒去桃花林里偷閑,剛剛躺倒在一根歪樹上,,眼角就掃到不遠處一抹繡了銀色云紋的雪白裙擺,,耳邊響起了一陣清脆的環(huán)佩叮當,。
程溫一時興起,抬頭問:“姑娘何人,,可否一見,?”
許是微醺后看到的世界都格外的好看,他話音剛落,,微風裹著清甜花香撲了他一臉,,只見那瑩白素手搭上桃枝,微微用力,,桃花沙沙樹影掩映間,,一雙晶瑩美目露了出來。
那是一雙湛藍的眸子,,藍過最昂貴的寶石玉翠,,深邃但剔透,如同無云的凈空,,如同波瀾的大海,。
那眼中含了一絲嗔怒,又帶著一種少女獨有的溫柔,,美人透過桃枝認出了程溫,,低低笑道:“程公子輕佻,見不得,?!?p> 程溫被這美極的圖畫打動,他癡癡地呆住,,等反應過來,,美人已經(jīng)走遠,他上前糾纏被侍女打發(fā)走,,遂又四處問了許久,,才知道那是刑部尚書府的嫡出三小姐——林玉輕。
回到家中,,程溫滿腦子都是林玉輕的音容笑貌,,鋪開宣紙想要畫,卻始終無法下筆,。
這里就要提到程溫的美人圖,,他的圖之所以出名,是因為每一張圖上的美人,,其所在的場景,,或是在地獄野火中,或是在云端仙境里,,或是在深海魚群掩映之間,,或是在山林蔥郁濃霧之間,,往往詭艷無比,不似人間景象,。
他最出名的一幅畫,,是當朝云貴妃的畫像,云貴妃在地獄烈火之中從黑暗中走來,,身上穿著玄紅相間的華麗長裙,,衣衫波動如同陽炎,紅唇閃耀刺人眼目,,貴妃臉上帶著肆意的笑容,。熱烈美艷之間,一雙美目卻涼薄淡漠地微垂,。如同是浴火重生后,,認清世間炎涼的鳳凰。
他最終下筆,,本以為自己會畫下云中仙子的清麗脫俗、山間妖鬼的詭異艷麗,,但是畫成之時,,竟依舊是那桃林隱映間,少女薄怒嗔怪的嬌憨模樣,。
欲再臨摹一幅贈予佳人,,卻再也無法下筆。
這事本該是只有程溫一人知道,,林玉輕尚未及笄,,不應該這么早暴露在公眾面前,然程溫這浪子一心浪漫思想,,只覺得此等絕世佳作無人共享甚是可惜,,有一段時間都郁郁難眠。
所以在刑部尚書林大人的生辰宴上,,程溫捧了這畫當眾拉開,,驚世佳作一出,眾人沸騰,,林大人怒極,,把程溫棍棒打了出去,后來實在是怎么想怎么生氣,,到朝堂上參了程溫一本,,說他不顧女兒的清譽,行事狂狼不羈,,必須要懲處,!
然當今圣上年輕時就是個紈绔王爺,,就愛風花雪月附庸風雅,與程溫私交甚篤不說,,更是將程溫的畫奉為世間珍品,,是萬萬舍不得把程溫怎么樣,只得做和事佬,,好說歹說穩(wěn)住自己的林愛卿,,又對林家多加安撫,這事才不了了之了,。
“我呸,,不了了之個屁!”林玉輕的小丫鬟朵喜氣得不行,,瞪著門口幾個進不來門的媒婆,,口齒伶俐地叫道:“你們幾個老不修的東西!我都說了我家小姐尚未及笄,,你們說個什么媒,?!再賴著不走,,我便叫家中侍衛(wèi)都出來,,打斷你們的老腿!”
“哎喲你這小姑娘,!說話不好這么難聽,!”張媒婆帶頭站出來,雙手托著渾圓的腰身,,氣勢洶洶地對著嚷:“圣上都沒有處罰程畫師,,這事可不就不了了之了!雖說民間總說要及笄了才說親,!但也礙不著我們提前看看嘛,!”
言下之意是在說,反正你家小姐長什么樣,,那天宴會上誰都知道了,,還怕我們看上一看不成?
朵喜柳眉一豎,,沒答話,,查了這張媒婆的名冊,看到是丞相府的人請來說親的,,冷笑一聲,,抬頭就說:“怎么?你這老東西是仗著自己是丞相府請來的媒婆,,才敢對我家小姐言出不遜的,?”
張媒婆洋洋得意的表情僵在臉上,,心里突然冒出了不好的預感。
朵喜抽出腰間的長鞭,,手腕輕輕一抖,,那鞭子如活物一般激射出去,狠狠地抽在了張媒婆的膝窩上,,那張媒婆只覺得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一時控制不住,渾圓的身子撲通跪在了地上,,還沒來得及痛呼,,旁邊的侍衛(wèi)立刻給她嘴里塞了布團,給她堵了個嚴嚴實實,。
抬頭一看,,只見朵喜一身粉衫俏麗可人,但是手上卻在擦拭長鞭上的鮮血,,她看也不看張媒婆身后已經(jīng)被嚇住的眾人,,冷聲道:“仗著請你的是比我家老爺官位高的,就作福作威,?”
“還真當自己是碟子菜了,?”
朵喜說完,又是一鞭子狠狠抽在了張媒婆的背上,,天暖衣薄,那鞭子甩的力道極重,,所有人都看到那媒婆的后背出現(xiàn)了一條血肉模糊的鞭痕,,嚇得紛紛噤聲,大氣不敢出一下,。
“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們,,甭管他是什么丞相府,就算是天家遣了使者來見,,”朵喜說著,,掃視了一圈眾人:“我林家,若是不見,,便是不見,。”
林玉輕笑得眉眼彎彎,,她手中捧著個鵝黃色的小鸚鵡,,玄鳳鸚鵡面頰還有兩坨嫣紅,一個勁兒拿頭冠上的羽毛蹭她的指尖,,嘴里吐出人言:“甭管他是什么丞相府——”
“誒,!”朵喜推門就聽見了,,頓時羞的小臉通紅,張牙舞爪地撲來要抓那小小鸚鵡:“小鈴鐺,!快閉嘴吧,!”
那喚作小鈴鐺的鸚鵡立刻撲棱棱飛到了房梁上,小爪子穩(wěn)穩(wěn)抓著房梁,,站在高處搖頭晃腦地繼續(xù)道:“就算是天家遣了使者來見——”
朵喜氣壞了,,又不敢在屋子里使輕功,跺腳沖著林玉輕撒潑:“小姐你看,!”
“好了好了,。”林玉輕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輕輕一招手,,那小鈴鐺便閉了嘴,扇動著翅膀飛下來落在小姐的肩膀上,,神氣地挺了挺胸膛一副要夸獎的樣子,,林玉輕小手挑開了食盒,捻了一點谷穗給小鈴鐺,,這才安撫朵喜:“你跟個小鳥計較什么,?”
朵喜柳眉一豎,白凈的小臉滿是憤懣,,叉腰怒道:“小姐便這樣放過那程溫了,?要不是他,哪來的這些麻煩,!”
“誒,,何必氣惱?!绷钟褫p素白的小手從鵝黃的衣袖中伸出來,,捧了桌上的暖茶喝了兩口:“父親不也打了他一頓嗎?難道就為了一幅畫要了他的命,?”
朵喜的怒氣稍退,,撇撇嘴心道那倒不至于,不饒人地繼續(xù)道:“要我說那種浪蕩子,,就該直接被砍了手,!什么人都敢畫,還敢到處給人看,!真是沒臉沒皮,!”
她邊說還邊氣地抓起桌上的點心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說:“小姐你也心太好了!這種事情說小了是個美談,,傳出去可說成小姐貌美惹人愛慕,。可是說大了,!說大了那就是小姐清譽的事兒了,!”
林玉輕拉著朵喜的手腕讓她坐下,甚至還給遞了茶給她吃,。
朵喜吃飽喝足了,,頓時反應過來自己怎么能讓小姐伺候,趕緊就要起來,,結(jié)果林玉輕摁住她的肩膀,。
“作甚?”林玉輕輕描淡寫地伸著絹帕給她擦了嘴角:“無人進屋,,你便是閨閣朋友,,做那些奴婢的模樣委屈自己,沒有必要,?!?p> 朵喜囁喏了兩句什么話,但是羞紅著臉終究是沒有推拒,。林玉輕撥弄了幾下肩上的小鈴鐺,,小家伙張著翅膀嘰嘰喳喳了幾聲,林玉輕聽著,,臉上的笑意猶在,,說話的聲音都柔柔軟軟的。
“丞相府,?”
朵喜聽到耳邊喃喃一聲,,不禁渾身一顫,脖子后面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都要習慣了,,”林玉輕眉毛抬了抬,,笑得溫柔妥帖,,眼睛溫軟軟的如同一汪暖泉:“魏丞相與父親一向政見不和,又沒什么才干,,老是盯著我們家里出什么差錯,,沒事兒就要使小絆子,成不了大氣,?!?p> 朵喜一臉“你竟然說丞相沒才干”不可置信的表情,不敢吭聲,,她知道小姐雖說一貫不喜歡評論什么政事,。
但不代表她不精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