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國公府是整個上京最大的府邸,,洛氏本身就是勛爵人家,,家大勢大,,人丁興旺。
嫡長子洛璟回京,,一家子開了接風(fēng)洗塵的宴席,慶國公坐在首席上,,一旁國公夫人坐著吩咐侍女們傳菜,,洛璟六歲的幼弟坐在母親旁邊咬著手指頭,看著大哥從外面練武進(jìn)來,。
洛璟每日練武,,這會兒要用飯了才停下來,根本沒想過什么接風(fēng)洗塵的宴席,,還好是家宴,,沒什么外人,慶國公的妾室和庶子庶女并沒有資格來主屋用餐,,此時倒是都沒有見到,。
由著仆從給他擦干凈了手,洛璟便禮數(shù)周全地對父母作揖:“見過父親母親,?!?p> “快、快,,先坐下,,孩子坐下?!睉c國公夫人李氏連忙要洛璟坐下,,她并沒有起身去扶,神色關(guān)切又尷尬,。
該如何面對一個十三年沒有撫育,,沒有見過的孩子呢?
慶國公似乎并沒有李氏那般的思慮,,神色冷峻地開口:“既然都落座了,用飯吧,?!?p> 飯桌上一片安靜,洛璟覺得挺不舒服的,,借著余光打量自己都快要忘記的父親母親,,慶國公年逾四十,青年時期是出關(guān)奮戰(zhàn)的將士,,此時便是回京任職,,臉上也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色彩,只是剛毅冷峻,。作為母親的李氏,,自己的身生母親,,年紀(jì)卻很小,約莫三十左右,,面容嬌柔美麗,,那雙狹長的鳳眼貴氣好看,與洛璟一模一樣,。
這兩個人,,就是自己的至親的血親?
洛璟只覺得心里莫名生起一種不自在,,但是面上未帶分毫,,只是低頭吃飯。
他只看著漆木的桌面,,玉色的碗筷,,全然沒有注意到,有個小家伙一直盯著他這邊,。
嫡次子洛琤瞪大眼睛,,他不老實吃飯,一個勁兒盯著洛璟腰間的長刀,,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昨日就偷看過大哥練武,一把長刀舞的飄逸又不失力度,,特別帥,!
四人沉默地吃著飯,期間最多也就是李氏吩咐小兒子好好吃飯,,再無什么話,,吃完飯又在仆從們的服侍下凈口,洛璟正在漱口,,幼弟洛琤突然湊過來,。
起初洛璟只當(dāng)他路過,誰知道小孩歪著腦袋看了他的刀,,立刻就要伸手去摸,。
“啪!”
李氏和慶國公只聽到一聲脆響,,就看見小兒子洛琤坐在地上開始掉眼淚,,他一貫不是個愛哭的孩子,可見是弄疼了,,李氏趕忙湊過來查看,,洛琤的小手紅腫一片,正捂著手哭的傷心。
“你,!”慶國公過來,,扭頭看著大兒子,只見洛璟沉穩(wěn)又冷靜,,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氣的正要罵,被李氏扯住了衣袖,,才堪堪住了口,。
李氏心疼小兒子的手,但是又尷尬地說:“璟兒,,璟兒必然不是故意的,,公爺莫惱,習(xí)武之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也是有的......”
說著,,她也覺得話里還是帶著責(zé)怪,住了口,,低頭不敢看洛璟,。
洛璟一言不發(fā),目光落在自己哭泣不止的幼弟身上,,眸色一暗,,向父母作揖告退了。
他的小廝要跟著,,洛璟揮退他還不肯,,于是洛璟回頭看了他一眼。
小廝再不敢多話,,自己跑了,。
四周的仆從都不敢跟著,天色晚了活計差不多就沒了,,大多數(shù)都回自己的房里休息,,洛璟在慶國公府里往自己的院子里走,慢慢的,,路上也就沒了人煙,。
“嘻嘻嘻......”
四下無人,洛璟的耳邊突然傳來詭異的笑聲,,細(xì)細(xì)小小的,如同鬼魅一般縈繞不斷,,實際上,,即便現(xiàn)下有別人,也聽不到這個聲音。
洛璟面色陰沉,,冷聲喚道:“陰陽,。”
“叫我,?”
古刀嗡鳴了一聲,,刀身顫抖了一下,一股黑色的霧氣從刀鞘里慢慢鉆了出來,,之間霧氣凝結(jié)成洛璟差不多大小的人形,,發(fā)出詭異尖銳的笑聲在洛璟旁邊飄著:“叫我做什么?”
洛璟沒有看它,,只是冷聲問:“為何琤兒會注意到你,?”
被喚作陰陽的霧氣做出了思考的姿勢,一只胳膊撐著下巴思索道:“是啊,,為什么,?我明明把氣息都隱藏起來了啊,?”
陰陽刀有自己的意識,,平時只要洛璟命它藏住自己的氣息,普通人即便是發(fā)現(xiàn)了他腰間的古刀,,也會因為存在感太低而很快拋在腦后,。
陰陽看洛璟并不說話,更起了逗弄的心思,,不由得把實情說了出來:“當(dāng)然是我,,泄露了一點點氣息給你弟弟,小孩子一勾就想拿手摸,。
“不過你打的也太狠了,,你看那小手腫的,得過十幾天才能好吧,?
“你看你爹娘的表情了嗎,?啊,?新兒子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兒子打了,?哈哈哈——”
它說的起勁,邊說邊發(fā)出尖銳的笑聲,,與洛璟相仿的臉上都是惡意,。洛璟的眸光越發(fā)寒涼起來,等陰陽笑完了,,洛璟問他:“笑夠了嗎,?”
陰陽正要繼續(xù)嘲笑,可是他的視野猛的一變,直接變成了仰視,,緊接著窒息感傳來,,只見洛璟緊緊地握住陰陽的脖子,把他舉了起來,!
窒息感,!
陰陽恐懼又興奮地瞪大了眼睛,他幾千年沒有感覺到窒息感了,,低頭看著洛璟的時候,,只見少年金色的瞳孔中全是逼人的寒光,少年略顯蒼白的手背上青筋迭起,,又是一個用力,。
很快陰陽就無暇去興奮了,他只覺得腦子一嗡,!死亡迫近的感覺讓他惶恐起來,,但是被掐住脖子他又開不了口,只能邊掙扎邊做出哀求的神情,。
放過我,!放過我!
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陰陽以為作為刀靈居然要死于人手的時候,,洛璟松開了手,陰陽落地從人形打散成了一片霧氣,,它一時還反應(yīng)不過來,,散成霧氣圍繞在洛璟身邊,還在發(fā)出劇烈的喘息聲,。
洛璟金色的眼眸漸漸平靜了下來,,淡然開口:“你該慶幸琤兒沒有碰到你,陰陽,?!?p> 陰陽刀是一把很出名的上古兇刃,無人知道它是何人打造,,只知道它選擇宿主只憑喜好,,一旦決定了宿主,那人便會一生背負(fù)著陰陽刀天生的邪氣和咒毒,,日日痛苦不堪,。
若是除了宿主以外的人隨意碰觸這把刀,,便會沾染咒毒,輕則體質(zhì)變?nèi)?,重則傷及性命。
陰陽嚇得哆嗦了一下,,它哪里會想咒殺一個沒用的小屁孩,?只不過逗一下洛璟而已,這人怎么這么不禁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洛璟拇指微屈,,打開了刀鞘的一條縫,,陰陽會意,話不敢多說一句化成霧氣鉆了進(jìn)去,。
就在它鉆進(jìn)去的一瞬間,,洛璟的五臟六腑都仿佛被凍結(jié)了一般,冰涼的邪氣從魂魄深處傳來,,直沖腦門,,咒毒的劇痛似乎在攪動他的內(nèi)臟。
但是他面無表情,,眼中沒有絲毫波動,,如同古井深潭一般平靜深邃。
站在原地約莫一刻鐘,,那些死于刀下的亡魂訕訕地退下了,,刀中陰陽嗤笑一聲:“就憑你們還想憑依到阿璟的身上?”
洛璟不置可否,,只是調(diào)息了一會兒,,便繼續(xù)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第二日清晨,,約莫卯時林玉輕就起了,,朵喜還在外間睡覺,林玉輕就叫碧蟬幫她梳洗,,隨便找了件厚實的衣服就出門散步了,。
林家的女兒是可以一個人出門的。帶著幕離,,林玉輕走在街上四處逛逛,,又在外間的餛飩攤上吃了一碗雞湯餛飩,吸溜吸溜把湯水都喝干凈了,,攤老板瞧著心里頭高興,,又額外送了一小份炸面魚兒,。
反正也沒人認(rèn)識自己,林玉輕不含糊,,邊逛街邊吃著油膩的炸面點,。
上京的早市沒有夜市熱鬧,主要都是在賣菜肉瓜果,,這邊一大早不敢叫賣,,只因東市晚上工作的人都還在睡覺,所以早市通常都只有小聲的絮絮輕語,。
“咯嗤”林玉輕嚼完了最后一塊兒面點,,又看到了很新鮮的瓜果,交錢讓人給送去林府,,才施施然地繼續(xù)往東市里面走,。
林玉輕昨晚想著,慶國公世子好看,,今早起來,,就直覺能在東市見到洛璟,于是興致勃勃地過來了,,本以為他也就是游玩,,畢竟多年沒有回京了嘛,哪里想到,,洛璟竟然直愣愣地坐在悅來樓的大廳里,,就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位置上。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給洛璟上茶,,這是哪家的公子?。考依飶N子病了嗎,?大早上過來用早飯,?
林玉輕:“......”
這人該不會是個傻的吧?
林玉輕這樣想,,雖然她的確沒說這種酒是何時售賣,,但是誰家白日里賣酒啊,悅來樓這樣的大酒館,,當(dāng)然是晚上生意更好了,?
不過轉(zhuǎn)念又想,她給的消息確實單薄,,既沒說每隔三日中今天是哪一日,,又沒說酒是何時開始售賣,他問了店小二怕顯得刻意,,萬一店小二告訴熟客自己在這兒坐一天呢,?但是他就不能找朋友問問嗎,?就打算在這里足足坐個三天?
林玉輕看他周圍,,連小廝都沒帶,,不由得心里冒出一個念頭。
這人,,該不會是沒有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