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志斌回到殿內坐下,心中還在為方才越英公主的事不爽,。越英,,昔年那個活潑可愛的表妹,如今咄咄逼人的公主,,果然是女大十八變哪,!女子幼時再美好,終會因境遇變化而改變或迷失自身心智,,變得善妒和無理取鬧,,最終變得毫無理智可言,這也是他多年不愿與女子接近的原因,??v然沒有麗娜,恐怕他也是很難信任或愛上哪個女子吧,!盡管他的內心波濤洶涌,,面上卻依舊內斂而溫和,讓人看不出半點變化來,。這時,,他感覺到一道炙熱的目光投來,抬眼一看,,竟是麗娜,。對面那姣美而清雅的人兒正怯生生的看著他,眼中除了擔憂,,還有莫名的慌張,。見狀,他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擔心,。
歌舞仍在繼續(xù),喧笑聲中,,一名妖艷的舞姬甩動的長袖無意間落在尹志斌肩上,,緩緩在他胸前滑下,容顏嬌媚,,動作輕佻,,似有意挑逗,引得他身邊的人都捂嘴偷樂,。舞姬見他面無表情,,只顧飲酒,便大著膽子又靠近了些,。
“滾,!”尹志斌冷冷吐出一字,,眼也不抬,神情十分冷傲,。見她仍有近前之勢,,他劍眉一挑,那只舉著玉杯的手微一使力,,杯子應聲而碎,酒水潑灑在他修長好看的手上,,被他嫌棄的扔到了正在靠近的舞姬腳尖上,。
舞姬面色一滯,連忙后退,,隱入了其余幾名舞姬中,。
玉杯的破碎聲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身后的宮婢連忙上前打掃干凈碎片,,并為他換上新的玉杯,,斟滿美酒。接過宮婢遞來的帕子,,他擦了擦修長的手指,,無事般的把帕子一扔,一副慵懶怡情之態(tài),,那神情十分妖冶迷人,。
這時,宮婢端來醒酒湯正要上前,,卻被陳敏一個箭步上前攔住道:“尹蒙國棟不喜歡女子接近,,還是我來吧!”言罷將宮婢輕輕一推,,順勢奪過托盤,,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根銀針,悄然探入湯藥內,。一會后,,見銀針無異常,陳敏便收了針,,端著湯藥遞到了尹志斌面前的桌案上,。尹志斌將醒酒湯一飲而盡,趁著陳敏彎腰接碗之際,,用只有二人方能聽得到的聲音輕言道:“留意對面,,別讓她被人利用?!?p> 陳敏微愕,,不過立刻就明白了,,向他遞了個眼色表示明白便向后退去。
殿上,,那名欲要接近尹志斌的舞姬,,一雙美目滿含復雜神色。她的纖纖柳腰上,,一根幾不可見的細針別在繡著銀色花朵的腰帶上,,露出淡淡的藍紫色,一看便是毒針,。只因她的舞蹈節(jié)奏快,,人動作幅度也大,殿內又是燈火輝煌,,故而誰都沒在滿身珠翠的她身上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而她,并不是一個普通的舞姬,,她是一個迷,,一個王氏家族利用來復仇的工具。除了她,,這場精心布置的晚宴,,針對尹志斌的陷阱比比皆是。
卻說,,對面的麗娜見舞姬上前挑逗尹志斌,,心里酸酸的,正嘟著小嘴兒不高興呢,,忽然,,一個精致的小食盒放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接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坐到了她身邊。這少年一襲紅袍,,儒雅清秀,,頭戴黑色金邊頭囊,白凈的臉龐透出病態(tài)的美,,他便是二王子世昌,。
“長和姐姐,我剛得了兩盒芝麻酥,,送一盒給你嘗嘗,。”世昌笑嘻嘻地望著她,,又道:“聽姑姑說你最愛吃芝麻飴,,這可是漢人做的點心,,你嘗嘗,看喜不喜歡,?!?p> “謝謝你,世昌,?!丙惸刃那榇蠛茫瑳_他嫣然一笑,,與他勾了勾手指頭,。姐弟二人要好本是尋常事,不料,,這一細微親昵的小動作被別人看在眼里,倒是多了幾分曖昧,。
世昌打開食盒,,取出一枚金黃色的芝麻酥,一臉無邪的遞到麗娜唇邊,,正要喂給她,,卻忽然被身后的鶯兒攔住了:“二王子,公主這幾日養(yǎng)傷服藥,,不能隨意吃點心,。”她有些慌張,,因為她剛得到陳敏的提示,,今夜麗娜可能會被人算計,凡事要提高警惕,。
“是嗎,?”世昌有些失落,狐疑地望向麗娜,,見她櫻唇微啟,,似有些發(fā)愣,便氣惱地把手中的芝麻酥一口吞下,,挑釁地對鶯兒道:“鶯兒,,你是怕本王子害姐姐嗎?”
“奴婢不敢,,請殿下恕罪,。”鶯兒哪里敢得罪這位小祖宗,,又見他自己先吃了,,忙俯首告罪,。
世昌生氣地瞪了鶯兒一眼,輕聲喝道:“滾開,!”說完不再理會她,,雙手按住麗娜肩膀,把她扭轉過身來不許她去看鶯兒,。他雖比麗娜小兩歲,,但男孩子骨架大,自然個頭和力氣都不是麗娜能比的,,禁不住疼得她一聲驚呼,,引得周圍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們姐弟二人這邊??墒鞘啦@男孩子太粗心,,居然沒發(fā)覺,還在往麗娜嘴里塞點心,,弄得她臉上,、身上全是點心碎屑。麗娜一邊躲著,,一邊低聲道:“別鬧了,,我待會自己吃就好?!闭l知世昌就像沒聽到似的,,硬是把幾塊點心塞進了她嘴里,還笑嘻嘻的拍了拍她的肩道:“長和姐姐,,我可是一有好東西就和你分享,,你可別忘了承諾我的事哦!”
“記得,?!丙惸葥]手擋開他的手,輕咳了幾聲,,接過他殷勤遞上的茶水喝了幾口,,方才解釋道:“這幾日他忙得不見蹤影,我沒機會和他說,,過兩日吧,!”
“姐姐,好姐姐,,”世昌像個孩子似的撒嬌,,抓住她的手臂不放,可憐巴巴地道:“就今夜吧!你再不幫我說情,,我就再也進不了軍營了,。幫幫我了?!闭f完,,他又拿了塊點心要塞到了她嘴里,被她扭頭避開,,弄得一臉碎屑,,可他還一臉無辜的討好的望著她。
麗娜鄰座的一位年輕官員看不下去了,,他劍眉微蹙,,無奈地輕嘆著。他是蒙氏一族的佼佼者,,二十九歲,,最年輕有為的白崖賧賧主蒙宇,按輩分,,他還是麗娜和世昌的叔父,。他掏出一塊干凈的絲帕遞給麗娜,輕聲道:“大伙都在看你們姐弟倆呢,!”
麗娜羞紅了臉,忙沖蒙宇道了謝,,接過絲帕一邊擦拭著臉上和衣裙上的污漬碎屑,,一邊偷偷用眼角余光瞟著四周,發(fā)覺真的有許多人在看向自己這邊,,不覺更囧了,,扭頭白了世昌一眼,學著他的語氣,,嬌嗔道:“走開,!”
“長和姐姐?!笔啦凉M臉委屈,,嘟著厚實的嘴唇,有點不情愿的望向對面的尹志斌,,而他此刻才發(fā)現(xiàn),,所有人的目光居然都在盯著他們這邊。霎時間,,他那白凈的俊臉一下子就紅了,,忙扭頭看向麗娜,嘟囔著道:“長和姐姐,,大家是不是誤會什么了,?為何都看咱倆?。俊?p> “知道還問,,快走開啦,!”麗娜又羞又囧,連忙催促,。誰料,,這愣小子硬是少根筋,還在她身邊呆坐著一動不動,,怯生生地看向尹志斌那張俊美卻陰沉的臉,,猶自嘟囔道:“完了,六表叔看似生氣了,,他不會殺了我吧,?”
麗娜徹底無語了,拿起筷子在他額頭上敲了一下,,低聲嬌叱道:“走?。】旎啬阄蛔由先??!?p> 世昌被敲痛了,正要出聲喝問,,忽聽大殿上方傳來南詔王那低沉而慈愛的聲音:“世昌,,長和,你們在作什么,?”此言一出,,姐弟二人均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向上首行禮,。
世昌不敢言語,,悄悄用腳尖踢了踢麗娜的繡鞋。麗娜猶豫了一下,,盈盈一拜,,回道:“回王叔,世昌王弟想要六叔帶他入軍營,,他要六叔教他兵法和功夫,,不敢自己說?!?p> “哦,!是這樣啊!”南詔王勸豐祐哈哈一笑,,殿上眾人也笑了起來,。他看著自己這個優(yōu)柔寡斷的小兒子,半響才說道:“世昌,,你體弱多病,,不適合軍營。別看你六叔如今威風,,他有你這般大時可是吃盡了苦頭,,他所經歷的你無法想象,強身健體可以,,進軍營就免了吧,!”
“父王,孩兒也想像王兄一般為您分憂,,也想憑本事獲取榮耀,,孩兒真的很想跟著六叔學習本領?!笔啦叩酱蟮钪醒?,叩拜道:“求父王做主,允許孩兒跟著六叔,,也請六叔別嫌侄兒愚笨,。求六叔成全?!贝丝?,歌舞已畢,眾舞姬已退下,,故而大殿上一片寂靜,,鴉雀無聲,,他的聲音清脆而宏亮,,聲聲震撼人心。
勸豐祐沒有出聲,,與身邊的太后對視一眼,,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尹志斌。尹志斌望向麗娜和世昌,,意味深長的輕笑一聲,,見眾人都在等自己開口,便對俯首于殿上的世昌道:“二王子想學習本領是好事,,可男兒該有責任,,有擔當,你連自己對我說的勇氣都沒有,又怎么能有勇氣進行各項訓練呢!更何況,,你父王不認為你進軍營磨煉就是對你好,,還是聽從你父王的話,強身健體就好,,我會指派最好的教習給你,,再抽空親自教你,如何,?”
世昌還想開口,,就被勸豐祐打斷道:“就這樣吧!先把身體調理好,,其余的日后再議,。”
“是,,父王,。”世昌很不情愿的應了一聲,,緩緩站起身來,,退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隨著樂聲響起,,歌舞又欲開演,,麗娜在勸豐祐示意下也由鶯兒攙扶著坐了下來??吹绞啦淠纳裆?,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這個弟弟一向與她交好,,也很敦厚,,時常照拂自己,有好吃好玩的從來不會忘了自己,,真的很舍不得看到他難過,。看著桌上的點心,,她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幫他。正想著,,她忽覺有些頭暈眼花,,腦袋沉沉的,眼前竟有些迷糊起來,。
隨著悠悠樂聲響起,,一個蒙著面紗的紅衣彝裝女子在眾舞姬擁簇下,,赤足輕移蓮步緩緩走上殿來,一身珠翠綾羅在燈火下大放異彩,。舞姿輕盈,,動態(tài)優(yōu)美,玉臂如藕,,彈指揮手間皆是滿殿芳香,。
尹志斌品著美酒,因席間敬酒的人太多,,此刻他漸漸有了些許醉意,。偶爾欣賞著殿內的歌舞,更多則是望向他心中那個姣美的人兒,,可是此刻醉意朦朧的他,,竟然忽視了那獻舞的彝裝女子。那面紗背后,,美麗動人的眸子中,,漸漸涌起一層薄霧,不知不覺中,,薄霧散去,,眼中柔情漸冷,望向麗娜方向時竟是殺機頓起,。許是察覺到麗娜的異樣,,尹志斌揉了揉眼睛,再一細看,,對面的人兒神色迷離,,嬌柔的用手撐在桌案上,有些搖搖欲墜,,一張白嫩姣美的小臉紅撲撲的,,柔情似水,媚態(tài)十足,。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涌起:果然,,麗娜還是被人算計了。
見到麗娜已然被人算計,,尹志斌面色漸冷,,十分不悅的將手中的玉杯重重放下,,杯中的酒水立刻潑了出來,。身后不遠處的陳敏一直注意著主子的一舉一動,感受到了他的怒氣,,便微微輕咳了一聲,,暗示自己隨時待命,。
“阿敏,”尹志斌沒有回頭,,隔空沖陳敏打了個手勢,,輕呼一聲,待他走近俯下身來,,便以極低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讓鶯兒寸步不離,,你盡快把人送回去,查查什么原由,。讓護衛(wèi)多留心,。”
“是,?!标惷酎c頭應允,轉身退了開去,。
麗娜的反常,,一旁的蒙宇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連忙探過頭去,,小心翼翼地問道:“長和公主,,你還好嗎?”雖然他的聲音不高,,但他們這一邊的習武之人都微露驚訝,,紛紛將視線移了過來。其中,,大王子世隆的視線一閃而過,,殿外檐下也有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神色異常的麗娜。麗娜有些顫抖,,頭暈乎乎的,,身上也燥熱難耐,她感覺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迷迷糊糊竟然冒出一些奇怪的念頭,,似乎還特別想念對面那人。屈辱,!緊緊咬住嘴唇強忍著,,她不敢抬頭看向蒙宇,低低的懇求道:“我······想離開,,宇叔叔······幫······我······”她很難受,,聲音越來越弱,后邊的話竟然說不下去了,。見她難受得無法再言語,,小手緊緊掐著桌子邊緣已經青筋乍現(xiàn),,骨節(jié)發(fā)白,蒙宇不禁面色微變,。
此時,,殿中歌舞已畢,領舞的紅衣女子并未隨其余舞姬退去,。她目光陰冷,,鳳目微瞇,不懷好意地望著麗娜,,緩緩取下了面紗,,這一來,大家才看清原來是越英公主,。只見她朝上首的母親和哥哥盈盈一拜,,便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朝對面的尹志斌拋了個意味深長的媚眼,。
見歌舞適時結束,,蒙宇立刻起身向上首的南詔王躬身一拜,道:“大詔,,長和公主似有不適,,她要求先行離開,請大詔與太后恩準,?!?p> “不舒服?”勸豐祐與太后都有些疑惑,,一齊望向麗娜,。只是,還未等他們來得及詢問,,就聽麗娜上首的越英公主一聲嬌笑,,像個極其疼愛妹妹的好姐姐般滿懷關切地道:“瞧你,像只偷嘴的小饞貓,,都喝紅臉了呢,!當真是個醉美人喲!”
麗娜羞囧難當,,故作頭痛狀,,抬手輕揉額頭,借錦袖遮擋住發(fā)紅發(fā)燙的臉頰,。
“長和公主,?”一旁的蒙宇又喚了一聲,見她低頭不語,,又不敢去觸碰她,,便把目光投向了勸豐祐及太后。只見勸豐祐滿臉疑惑,,緊盯著麗娜這邊,,問道:“長和,你怎么樣,?要下去歇息嗎,?”
“大詔,長和公主還是未出閣的女子,,如此失態(tài)真是有失體統(tǒng),。”前排一位年約五旬著黑色彝裝的黑瘦男子起身施禮道:“久聞軍將王丘各仰慕公主多年,,請大詔為他們賜婚,,也好讓她磨磨性子收收心,免得日后讓人笑話,?!?p> “虎黎酋長,你是在質疑太后教導無方嗎,?”蒙泰插話道:“西京誰不知道長和公主是太后親自養(yǎng)大的,,如此出眾的姑娘怎么到你嘴里就成笑話了?!?p> “就是,,何況公主心儀的也不是王丘各,你就別瞎操心了,?!苯锹淅镆幻鄽q的白家貴族子弟戲謔道:“近日來西京的傳聞你不知道嗎?”
“是尹蒙國棟與長和公主的傳聞嗎,?”
“胡鬧,!荒唐!尹蒙國棟可是公主的叔父,,彝家人丟不起這個臉,。”
“那是你們彝家的規(guī)矩,,別忘了尹蒙國棟是白家男兒,,不受你彝家禮法約束,何況他們沒有血緣關系,?!?p> “真性情最為難得,管他哪個家族部落,,一個未娶,,一個未嫁,,有何不可?”
殿上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幾大家族之間唇槍舌戰(zhàn),,各說各有理,幾人歡喜幾人憂,,卻忽略了越英公主和王氏家族那些豐富多變的面孔,,以及太后那復雜陰沉的神色。
尹志斌一直沉默不言,,自顧用雕工精美的銀質湯匙攪拌著桌上宮婢為他盛好的羹湯,,星目低垂,眼角余光卻緊鎖對面,。數(shù)道目光向他掃來,,除了感覺他一身冷傲,修長白皙的手指攪動湯汁的動作十分優(yōu)雅,,盡顯高貴氣質外,,絲毫看不出他任何情緒。忽然,,他淡然一笑,,抬頭望向方才爭執(zhí)的幾人,悠悠的啟動朱唇,,用他那動聽且清晰洪亮的聲音說道:“各位是打算代我娶妻嗎,?否則的話,要娶誰應當是我說了才算吧,!”此言一出,,殿上頓時一片寂靜。
就在這時,,越英公主突然冷不防拉下麗娜遮擋住面容的衣袖,,邪媚的瞇起雙眼,如一聲驚雷炸響大殿,,故作震驚地道:“呀,!長和,你思春了,?”
麗娜一陣驚慌,,猛地站起,極速向殿外奔去,。頓時,,殿上一片嘩然,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向她逃走的方向。由于慌張,,加上藥力作用,,麗娜一路撞翻了宮婢們端著的茶盞、果盤,。她想逃離眾人的視線,,不想讓大家看到她狼狽的模樣,以至于忘了腳傷未愈,,奔出大殿好遠才跌倒在院中的石子路上,。
殿內,,隨著驚呼聲,,文臣武將們都站了起來,望向上首的勸豐祐和太后,。還未等二人開口,,就聽尹志斌對身后的陳敏道:“封鎖殿門,查驗長和公主的膳食酒水,,不許旁人接近,。”繼而,,白影一閃,,尹志斌已飛躍而出,霎時消失于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