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發(fā)生了兩件事情,。

　　????第一是格致周邊的楊樹上都爬滿了毛毛蟲,，我市一年一度的蟲災(zāi)再度降臨。

　　????第二件事情是,，盛小鵬大神早戀了。對象是高二年級的女神,，漂亮極了,，可惜成績不好，也從來不學(xué)習(xí),；但是這種懸殊反而給這段戀情增添了十分的傳奇色彩,。

　　????“早戀”這倆字兒能把人瞬間帶回到花季雨季風(fēng)靡全國的時代。因為我媽對我這個長相明明讓人很放心的女兒毫無道理的嚴(yán)防死守,，我自然而然地被灌輸了一腦袋陳舊保守觀念,。

　　????萌動的心和條條框框的腦袋之間爭吵不休，所以別人的傳奇就變得格外誘人,。

　　????這個大八卦迅速讓我們高一,、高二兩個年級都沸騰了。我,、瑤瑤和云云三個人花了小半天時間圍攻明銘,，指望著從他嘴里詐出點兒新聞來。

　　????可明銘的答案是不知道,。

　　????“我們男人之間的友情沒那么俗,，管那么多干嗎?！彼恍嫉貟吡宋覀冐硪谎?，從窗臺上拿起籃球出去了。

　　????最后瑤瑤一攤手說,，你看明銘要是個女的該有多好，問的和答的一定賓主盡歡,。真是白瞎了一場好戲,。

　　????明銘是個女的才不好呢，你懂個屁,。我背地里白了瑤瑤一眼,。

　　????只是偶爾想到盛小鵬身為振華所有尖子生的楷模，觀念竟然如此開放,，作風(fēng)如此大膽,，不禁讓我對身邊的某個傻大個兒多了幾分期待。

　　????當(dāng)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

　　????五月初的時候，格致高一女排聯(lián)賽轟轟烈烈地開始了,。

　　????身為體育委員的明銘的生活變得分外忙碌,。

　　????體育老師從平時排球課中表現(xiàn)不錯的女同學(xué)中挑出來六個正式隊員和三個替補(bǔ)。

　　????“反正你們打得都一樣爛，人又笨,，我就不指望學(xué)會二傳和扣球了,，會墊球、發(fā)球能過網(wǎng),、長得高,、肉厚不怕砸……就夠了?！?p>　　????等等,，人笨肉厚不怕砸是什么意思？,！

　　????體育老師說完選拔標(biāo)準(zhǔn),，嘆口氣，宣布了隊員名單,。

　　????正式隊員中正好就有我,、瑤瑤、云云和楊雨晴,。

　　????瑤瑤本來是對在大太陽底下曝曬這種事兒非常反感的,，可架不住唐偉在動員會上一時興起讓入選的女排隊員們?nèi)w起立，然后在看到瑤瑤的時候,，笑瞇瞇地說：“不錯嘛,。”

　　????我和云云絞盡腦汁都沒想明白這個“不錯嘛”到底是啥意思,，但是上學(xué)期期末張平和β家長的一番密談,，徹底改變了瑤瑤在家中腹背受敵的生存狀態(tài)，所以即使張平說的是“大錯特錯”,，瑤瑤也能甘之如飴地鉚足了勁兒投入訓(xùn)練,。

　　????楊雨晴對這項運動也表現(xiàn)出了異于常人的熱情，一個星期內(nèi)被砸廢掉兩副眼鏡也在所不惜,。

　　????而我的熱情也許和她一樣,，都來自于明銘。

　　女排訓(xùn)練的時候常常會找一群男生作為對手陪練,，明銘就是陪練主力,，跟我們一對一練習(xí)接發(fā)球。

　　可惜只要對手是他,，我和楊雨晴就接不到球,。

　　廢話，是你,，你不緊張嗎,！

　　明銘對楊雨晴是很溫柔的：“慢慢來”“別著急”“根據(jù)球的軌跡預(yù)測落點”“不用總把手?jǐn)[成接一傳的姿勢,，這樣會減慢移動速度的”……反正指導(dǎo)得像模像樣。

　　至于“你是豬嗎”“老師選你是讓你當(dāng)肉盾的嗎”“你是櫻木花道傳人嗎,？怎么凈是拿臉接球”“喂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哪個班派你來我們這里臥底的”……這些都是沖我來的。

　　我氣得牙癢癢,，央求我爸給我買了個上面長著小絨毛的高檔軟式排球,，每天都花半個小時的時間對著大樓外墻練墊球。

　　手腕內(nèi)側(cè)一開始有密集的紫紅色出血點,，漸漸的也都消失了,。

　　這股咬牙切齒的狠勁兒讓我進(jìn)步神速。漸漸地,，我可以對著墻面用適中的力度來控制球的運行軌跡,，連續(xù)不間斷地墊球幾十次。

　　這種進(jìn)步比上學(xué)期死啃指數(shù)對數(shù)函數(shù)的硬骨頭還要令人滿足和興奮,。

　　我低頭看著自己臟兮兮的手,，像是再次重新認(rèn)識了身體里的白白。

　　這感覺真好,。

　　可面對明銘的時候,，我的水平依然爛得出奇。

　　我不是個漂亮姑娘,，可面對喜歡的男生的時候,，還是很在意姿態(tài)，所以不肯大力奔跑救球,，因為怕發(fā)力時面目猙獰,；準(zhǔn)備姿勢重心不夠下移，因為覺得那個撅屁一股彎腰的樣子像大猩猩……

　　如果對面的陪練是別的男生,，比如金博軒什么的,，我就能發(fā)揮出比瑤瑤她們都出色的水平。明銘在一旁看了一會兒也覺得奇怪,，上課的時候就會揪我半長不短的頭發(fā)，問我到底為什么,。

　　唉,，這讓我怎么說得出口呢。

　　你個大傻帽兒,。

　　可惜女排比賽我們只贏了第一場,，進(jìn)入十強(qiáng)賽之后，就被二班女排打得落花流水了,。

　　高中業(yè)余女排聯(lián)賽的水平也就這樣,，二傳和扣球這種配合絕殺就甭想了,，一多半得分跟發(fā)球有關(guān)。二班有幾個女戰(zhàn)神,，發(fā)球時力道那叫一個大,，楊雨晴的眼鏡剛開場就被轟飛了，饒是我面孔堅毅,，用臉接過一次球后也流鼻血不止,。

　　我們很快就輸了。

　　值得欣慰的是二班后來得了冠軍,，所以我們也算是被榮譽(yù)亞軍了當(dāng)然這都是后話了,。

　　我下場后，捂著鼻子蹲在地上半天,，止不住血,，不敢抬頭。周圍圍了一群人都在七嘴八舌地關(guān)心我,，我聽到了金博軒的聲音,，還有雅棚和朱麗，剛下場的楊雨晴也在旁邊怒吼二班缺德（估計是眼鏡被打飛了,，人格也突變了）,；還在場上負(fù)隅頑抗的云云和瑤瑤則毫無顧忌地大喊：“白白，你等著姐們兒給你報仇,，血債血償,！”

　　我感動得不行，越想哭,，鼻血越澎湃,。

　　也不知道是誰忽然揪起我的領(lǐng)子，提著我就往教學(xué)樓跑,。我捂住鼻子,，血一滴滴地把白恤都染紅了，懵懂地轉(zhuǎn)過頭去看拉著我奔跑的人,。

　　是明銘,，果然是明銘，拉著我的胳膊,，怒氣沖沖地往樓里跑,。

　　唉，怎么說呢,，模擬練習(xí)時忸怩維護(hù)的形象,，在這個血崩的瞬間，全毀了,。

　　“你等著,，我非揍死林楊不可,。他培訓(xùn)出來的這些女生都他媽是變性人吧，肌肉塊兒比我都大,，敢砸老子的人,，我看他是活膩了?！?p>　　老子的人,。

　　其實我知道，“老子的人”是“老子辛苦訓(xùn)練出來的人”的簡稱,。

　　可就是控制不住因為這四個字紅了眼眶,。

　　就讓我誤會一次吧。

　　明銘和我加起來一共四只手,，都在忙著往我的腦門兒上拍水,。嘩嘩的水聲將玻璃門外喧鬧的操場和賽況都沖得很遠(yuǎn)。

　　“好了好了,，不流血了,，”他掏出一包“心相印”遞給我，“堵上吧,?！?p>　　我掏出一張撕開，卷起來塞進(jìn)鼻孔,，然后用剩下的紙抹干凈臉,。

　　恤算是毀了，也沒辦法,。

　　他盯著我,，忽然笑了。

　　“怎么了,？”

　　我知道自己現(xiàn)在看上去肯定很滑稽,，胸前是刺眼的血跡，劉海兒都被打濕了,，全部掀上去,，露出了大腦門兒，臉上可能還有沒擦干凈的灰塵,，一定很可笑,。

　　明銘搖搖頭，說：“我忽然覺得,，你要是留長發(fā)，可能會更好看的,?！?p>　　我愣了,。什么意思？

　　就在我呆呆地思考這句話的時候,，忽然聽見耳邊“咔嚓”一聲,。

　　“你干嗎？你為什么拿著我的相機(jī),？”我伸手就去搶,。

　　明銘沒有躲開，任由我搶過去,。

　　最新的照片除了他剛剛照的那張慘不忍睹的重傷癡呆患者以外,，還有連續(xù)二十幾張，都是我,。

　　和云云,、瑤瑤等人抱在一起慶祝的我，接一傳時咬著牙,、臉都皺成一團(tuán)的我,，發(fā)球得分后跳起來大笑的我……

　　雖然沒我照得好。

　　卻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我,。

　　我抱著相機(jī)，有水漬一滴滴地滴在屏幕上,。我不知道是我發(fā)梢上的水,，還是眼睛里的水。

　　“你有毛病啊,，是不是砸傻了,？”

　　明銘伸手過來拍我的腦袋，我偏頭躲開,，抱著相機(jī)撒腿就跑,。

　　回過頭，還能看到那個驚詫的少年,，站在一排水龍頭前,，被陽光渲染得無比溫柔。

　　我不能讓你看到啊,，明銘,，我哭起來太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