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是高級工程師職稱,，按照單位自行制定的規(guī)定,，他每年享有一個月的年休假。李明打算就在本月回鄉(xiāng)下去住一個月,。單位老王知道后,，問他，一個月的時間,，天天待在鄉(xiāng)下,，住得慣嗎？我也想休假,，就是不知道怎么安排,。

　　李明說，一開始肯定是住不慣的,，離開家鄉(xiāng)這么多年了,，要慢慢適應(yīng)它。上次我回去住了半個月,，這次住一個月,，下一次住一年，越住越久,，慢慢不就適應(yīng)了,？

　　老王說，我也想過回老家去,，主要是父母都不在了,，很多親戚多年沒有來往，我怕回去成了陌生人,，別人不理我,，很尷尬。

　　李明說老王,，你不要這樣想,，親不親，故鄉(xiāng)人,。你回去了,，看看那片土地,、那里的人，感受就不一樣了,。人嘛,，哪里來最終還是要回到哪里去的，直到閉了眼,，送到祖墳山上，人生的句號就算畫完了,。

　　李明一席話似乎觸動了老王,。老王沉思片刻，突然將握在手上的圖紙往旁邊一扔,，對李明說,，人生不能等，我也要回老家走一趟,，再不回去恐怕來不及了,。我現(xiàn)在就去辦請假手續(xù)。

　　李明非常贊同,，對老王說,，是的，回去趁早,，你老家北方那么遠(yuǎn),，趁現(xiàn)在能跑能跳，多回去幾趟,，別等到以后動不得,，想回去又回去不了，那可是天大的遺憾啦,！

　　老王說,，嗯，我明天就走,。老王一邊寫請假條,，一邊對李明說，我在你們村租的菜園,，你幫我照看一下,。我這次回去可能也要住上一個月，所有的親戚朋友我都要跑一遍,。

　　李明說,，你放心，菜園沒問題,，我的堂兄富兒會打理得好好的,。

　　兩天以后,，李明開著車回到鄉(xiāng)下。從車上搬下一大堆東西,，看起來他是打算住很久,。

　　富兒、哈兒,、細(xì)威過來看李明,，聽說他這回要住上一個月，都很高興,。富兒說,，年輕人都走了，村里就剩下一些老人,，人越來越少,，你回來了，等于增添了一份熱鬧,。

　　細(xì)威更高興,。他說，再打麻將就不用喊二麻子了,，我們幾個剛好一桌,。

　　不、不,、不,，哈兒說，二麻子還是要的,，作為備用胎,，“三差一”就喊他。

　　哥幾個聊得很有興致,，聊得差不多時,，哈兒忽然站起來對李明說，李明啦,，我有一件事,，本不想打攪你。既然你回來了,，碰到了,，我還是要打攪你的。

　　李明問,，什么事,？

　　哈兒說，我的侄兒凱華后天結(jié)婚,，在我的屋里擺酒,，我想請你來我家做客,。

　　一聽說有人結(jié)婚，李明連忙說道,，哎喲兄弟,！結(jié)婚這么大的喜事，你怎么能忘了我呢,？你早就應(yīng)該告訴我的,。

　　哈兒說，確實不好意思,！你住在城里,，那么遠(yuǎn)，我就不好意思打攪你了,。你回來，碰著了,，我就要你來熱鬧一下,。我不給你單獨下請?zhí)陬^說一聲,，你不會見怪吧,？

　　李明擺著手說，哎喲,，不講那么多客氣,，話到禮到，后天我到你家喝酒去,。

　　哈兒說,，好的，后天,，歡迎光臨,。

　　眾人接著聊了一會兒，然后逐漸離開,，最后只剩下富兒,。

　　李明問富兒，“拽兒”家的事,，我曉得一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喲？

　　“拽兒”就是凱華的親生父親,，哈兒的親弟弟,。他是因為手有殘疾，人們才這樣稱呼他,。在農(nóng)村有個習(xí)慣,，就是你有什么缺陷,，人們會就著這個缺陷稱呼你，比如,，某人腳跛了,，人們就會喊他“跛子”，并把他的姓帶上,，如“王跛子”,。都這樣叫習(xí)慣了，沒人見怪,?！白骸保话闶侵甘植混`活,。

　　李明跟“拽兒”是一起長大的,，但是李明離開家鄉(xiāng)比較早，對“拽兒”后來的好多事,，并不十分清楚,，富兒就詳細(xì)地說給他聽。

　　富爾說,，“拽兒”雖然手上有殘疾,，但是并不十分嚴(yán)重，很多事還是能做的,。有的人比“拽兒”的殘疾嚴(yán)重得多,，照樣做很多事，還養(yǎng)活了一家人呢,。那個“歪頭”馬裁縫,，不就是這樣的人？

　　哦,，馬裁縫我知道,，崗上塆的。李明說道,。

　　富兒說,，“拽兒”懶慣了，什么事都不想做,，叫他學(xué)手藝他也不學(xué),，他在家排行老幺，父母哥姐一直寵著他,。人嘛,，越懶越好懶。在農(nóng)村，懶人的名聲不好,，所以“拽兒”到了很大年紀(jì)說不上對象,。家里人著急，好不容易幫他在山里找了一個癡呆女,。后來,，癡呆女為她生了一兒一女兩個孩子。

　　癡呆女能開口說話,，但是,，說出的話都是前言不搭后語。剛結(jié)婚那一個月,，癡呆女每天晚上要哭三遍,。第一遍在上半夜，第二遍在下半夜,，最后一遍在五更,。每次哭得非常凄慘，邊哭還邊叫喊著：娘誒,！痛死了誒,！叫聲很大，又很凄慘,，在寂靜的夜里，傳遍了村莊的每個角落,。

　　沒有結(jié)過婚的人以為癡呆女發(fā)病了,，都同情“拽兒”。結(jié)過婚的男人和女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女人們見了“拽兒”就抿著嘴笑,，男人見了“拽兒”就惡狠狠地罵他：裸日的，搞輕點不行嘞,？你是故意顯擺自己,，是不是？

　　“拽兒”呵呵兩聲,，臉上掛著得意的笑,，不說一句話。

　　“拽兒”的父母相繼去世后,，“拽兒”的孩子也長大了,。兩個孩子也是讀到小學(xué)畢業(yè)，基本上就不再讀什么書了,，就幫助家里做事,。“拽兒”也不要他們讀書，說讀書有什么用??？最終還不是要去打工的！

　　某天,，癡呆女掉到村里后山一個廢棄的水井里,，淹死了?！白骸庇殖闪艘粋€獨人,。兩個孩子雖然年紀(jì)尚小，但都很懂事,。他們在外打工,，省吃儉用，每月給“拽兒”寄錢,?！白骸钡腻X多了，每天就像城里人那樣,，早晨上街吃早餐,，逛一圈后，再買菜回來吃中餐,、晚餐,。“拽兒”這個人愛顯擺,，要是買魚和肉回來,，他一定會從塆子中間大搖大擺地穿過，還高聲地唱著歌,，就是故意要讓塆里人看見,。而人們看見了就愛在背后說他的壞話，都是這樣說的,，這個塆里有兩個人枉為人生,，一個是老一點的“跛子”，一個是年輕一點的“拽兒”,。這兩個人是李姓家族的倆個“活寶”,。

　　不做事的“拽兒”很愛趕熱鬧。他最愛的熱鬧事看戲,，每年上半年,，有一段農(nóng)閑時間，農(nóng)村人愛看老戲,，經(jīng)常有村子在這個時候搭臺唱戲,。聽說哪里有唱戲的,，“拽兒”必去無疑。哪怕相隔二十多里路遠(yuǎn),，就算交通不便,，也要步行趕過去。

　　有一次,，“拽兒”跑到鄰縣看戲,，一連看了好幾天，每天都是在一家館子吃飯,。不知道怎么回事,，附近一位中年婦女盯上了他。那位婦女主動跟“拽兒”套近乎,，熟了之后,，又口口聲聲說要跟“拽兒”結(jié)婚，搞得“拽兒”春心蕩漾,，神魂顛倒,。有幾次，“拽兒”還把那女人帶回來給全村人看,。

　　哈兒也見過這女人,。見過后哈兒就大罵“拽兒”，罵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咬著牙齒說“拽兒”,，你醒醒吧，明擺著別人在騙你??！

　　任何人的話，“拽兒”都聽不進(jìn)去,，“拽兒”始終堅信那女人會跟他結(jié)婚,。他把家里的錢全部花在那女人身上,，那女人天天跟他甜言蜜語,，就是不肯跟他一起去民政局登記結(jié)婚。直到有一天,，一個自稱是女人丈夫的男人出現(xiàn)在“拽兒”面前,，說“拽兒”勾引他老婆，并將“拽兒”打得鼻青臉腫,，然后送到派出所,。那男人對所長說，“拽兒”破壞了他們的家庭,，要“拽兒”賠償他的損失,，等等。“拽兒”這才覺得自己和那個女人結(jié)不成婚,。但是,，他仍然堅信那女人還是愛著他的，只是她的男人太狠,，他們家還有三個孩子丟不開,。

　　“拽兒”最終回來了，是一個人拖著一身傷痛回來的,。村民都說,，“拽兒”被別人下了套，那對夫妻明顯是合伙搞他的錢,，他哈里哈巴的,，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

　　有人開始罵那對夫妻,，說他們?yōu)榱隋X,，這么不要臉的事也做得出來！

　　還有人說,，現(xiàn)在的風(fēng)氣變壞了,，只要能搞到錢，什么樣不要臉的事都有人敢做,。

　　“拽兒”到底被那女人搞走了多少錢,？“拽兒”不肯說。聽哈兒分析說,，至少三萬多,。父母給“拽兒”留了一筆錢，少說有二萬,；“拽兒”的兒女月月寄錢回來,；親戚同情他，也要給錢他,。身上這么多錢,，被那女人搞得一分不剩。

　　哈兒一邊咬著牙齒算賬,，一邊心里冒火,。

　　“拽兒”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幾天不出門,，鄰居擔(dān)心出了什么事,，叫哈兒去看一下。哈兒撞開“拽兒”家的門,，抬頭一看,，“拽兒”吊死在房梁上,，舌頭伸得老長。

　　“拽兒”死了,，沒有一個人表示同情,，有人還說他死得好，至少為兒女減輕了負(fù)擔(dān),。

　　一晃,，“拽兒”的兒子凱華到了結(jié)婚的年齡。按照本地習(xí)俗,，兒女結(jié)婚要有父母操持,，沒有父母的就要請其他的長輩作為大人代為操持，顯得婚姻圓滿,。所以凱華結(jié)婚的酒,，要擱在哈兒家里辦，哈兒兩口子要當(dāng)一次凱華的“父母”,。

　　李明聽了“拽兒”的這段故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搖著頭說,，嗯,，怎么現(xiàn)在盡出這樣稀奇古怪的事哦？我們小時候的農(nóng)村,，哪有這樣的事發(fā)生,？

　　嗯！富兒說,，現(xiàn)在是不同于以往,，現(xiàn)在的人都很聰明，但是都不把聰明用到正事上,，盡想些歪點子,，專門干坑人、害人的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