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諾威薩城時,曾有人對安妮講過個笑話:某天,,一位貴族,、一個冒險者和一名教會騎士湊巧坐在同張桌子上享用晚餐,。當侍者端上食物后,,冒險者緊張問道:“這頓飯要花多少錢,?”貴族則慢條斯理系好餐巾,,打量四周面露不悅之色,。“奏樂的人呢,?”教會騎士聞言站起身,,拔劍直接砍翻了其余倆人,并欣喜若狂跪在血泊中高聲道:“贊美圣光,,他們居然沒在餐前祈禱,,絕對是侍奉惡魔的走狗!”
彼時,,只去過幾趟教堂,、從未與教會武裝力量打過交道的少女以為,這個笑話是在譏諷貴族們的裝腔作勢華而不實,;但如今,,她開始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判斷有誤:那個笑話諷刺的并非貴族,而是那些神經兮兮教條主義嚴重的騎士。
就像自己身后跟著的這位一樣,。
聽完安妮的解釋,,倆位騎士低語了片刻,最后得出一個讓少女都哭笑不得的結論:她之所以如此熱心把食物端過來,,是為了借機往里面添加安眠藥,,待饑腸轆轆的騎士們毫無防備吃下并睡著后,陳昊就能溜之大吉,。
經過一番連當事人都不愿憶及的爭執(zhí),,較為年長的騎士叮囑同伴看好陳昊,自己則讓安妮帶路前往廚房,。他強調唯有自己親眼確認,,才會相信對方的說辭。
這幫家伙是和惡魔戰(zhàn)斗過于頻繁,,導致除了自己人誰都不信嗎,?走在前頭碎碎念的少女好笑之余,想起剛才所見又有些懊惱,。她本以為遭受了不公正待遇,,孤立無援的陳昊看到自己出現,就算礙于形勢不便搭話,,好歹也會給個感激的眼神表示一下。
可結果呢,?竹籃打水一場空,。別說是大驚失色熱淚盈眶,陳昊連個眼神都沒投來,。單手托腮歪著腦袋,,另只手有節(jié)奏點著桌面,嘴唇微微開閉仿佛在與某個看不見的東西對話,,心不在焉的少年好似一尊雕塑,,從安妮推門而入直到她離開房間,姿勢都未有任何變化,。
可惡,,本以為這個吊兒郎當的家伙有改過自新的趨勢,沒想遇到困難又是這幅模樣,!抱怨歸抱怨,,想到那個人正遭受遠勝自己的非難,紅發(fā)少女擔憂之余也不免冒出了一個疑問:傳說中對平民秋毫無犯,、對惡魔冷酷無情的審判庭,,難道真像某人調侃的那樣是歇斯底里的瘋子?還是說這件事其實另有隱情,自己一行人只是成為了替罪羊,?
以守護者的智商,,顯然不足以進行分析,而緊隨其后的男性,,也不可能讓她找個僻靜地方慢慢思考,。“就是這,?”左顧右盼觀察著堆滿木柴,、調料、粗加工食材和餐具的房間,,男子很快彎下腰,,身體力行檢查了起來。
本就沒打算下悶汗藥,,自然不可能留有‘犯罪證據’,。花了十多分鐘將廚房幾乎弄得底朝天,,騎士又盤問了聞聲而來的魯尼好一陣,,這才不得不承認是他神經過敏?!昂冒?,看樣子你確實是無辜的,圣光不會冤枉良善之人,,你可以走了,。”
連續(xù)兩次被當成棄誓者的同謀,,如今聽著此番場面話安妮只覺得有些滑稽,。圣光確實不會冤枉好人,但你們絕對會,!目送對方離去的少女本打算立即去找姐妹,,但看著好似臺風過境的房間與欲哭無淚尚不知發(fā)生了什么的中年人,她最終還是決定留下,?!笆迨澹屛襾韼湍阋话寻蓗”
將一片狼藉的房間恢復原樣,,又用掉了十多分鐘,,知道瑪麗肯定在臥室等待回音,安妮一路小跑沖進供客人用餐的大廳,,打算走直線前往目的地,。但倆個背對她坐在吧臺的身影,,讓少女不得不剎住腳步,避免被火藥味四濺的爭吵所殃及,。
“我想我已經表述得足夠清晰,,”胖乎乎的身體調整了下位置,羅德面沉如水緩緩說道:“那孩子是無辜的,,立即放了他,。”
“他是否無辜尚在調查中,,格里芬先生,。”放下手中酒杯,,把廚房弄至好似遭賊一般的罪魁禍首不亢不卑低頭致意,,但他說出的話,卻證明這份禮節(jié)僅是場面貨,?!敖虝幸惶赘咝覝蚀_的鑒別手法,任何邪惡都無法逃脫圣光——”
“五十八年前,,惡魔領主塞麗娜親臨洛斯特,,幾乎把整個布列塔尼公國變成她的私有地?!毕掳偷姆嗜忸澚藘上?,羅德阻止對方繼續(xù)打官腔,轉而談起一件看似無關的往事,?!爱敃r布列塔尼人心惶惶,大小貴族盡數出逃,,平民們只能淪為惡魔的奴仆或食糧……”
“當時,教會為什么袖手旁觀,?”瞇起雙眼微微一笑,,羅德模樣極盡嘲諷之能事,隨即自問自答往對方傷口撒了一把鹽,?!白詈筮€是上一任命運之子看不下去,放下身段到法師協會尋求幫助,,才集結力量收復了布列塔尼~~”
“你?。 北唤液跉v史的某人瞬間變色,,蹭地一下站起身右手按住劍柄,?!按竽懀憔尤桓以g毀女神的意志和彌賽亞大人???”
再度回憶起那個笑話,但這回安妮可笑不出來,。躲在黑影中偷聽的少女眼看不妙,,剛準備沖出去阻止對方動武,卻敏銳察覺到場上形勢發(fā)生了變化:
從怒不可遏,,到迷惑不解,,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則變成隱隱的敬重,。挺直腰桿握拳抵胸低頭行禮,,騎士的語調再無之前的高傲,反倒添了幾分苦澀與崇拜,?!笆ズ郏€有格里芬的姓氏,,我還以為那只是個傳說…”
把卷起的袖子重新拉下,,遮住腕部的胖子聞言嘆了口氣,隨即自嘲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翱藙谄澘蓻]那么大能量,讓本該負責南部的‘猩紅之刃’千里迢迢趕過來,,是誰下達的諭令,?”
“很抱歉,我不能說,?!?p> “那談點能說的吧…我擔保陳昊沒有勾結惡魔的嫌疑,他現在能走了嗎,?”
“……能,。”
事情反轉如此徹底,,以至于安妮懷疑自己在做夢,。眼見羅德在騎士陪伴下朝樓梯走去,少女思考了幾秒鐘,,最終決定還是跟上去瞧瞧,。
畢竟她答應了好姐妹,要把那個整天吊兒郎當的家伙近況事無巨細告訴她,,絕不是因為擔心那混蛋嘴臭挨打,,絕不是,!
各懷心思的三人間維持著詭異的平靜,連樓梯口站崗的騎士都察覺到不對勁,,主動讓出通道,。而隨著距離接近,門后的低語聲也逐漸清晰起來,。
“嘶~~這玩意真的很靠譜,,不信你可以當場試用,算是免費~”
“不不不,,我沒有質疑你信仰的意思,,絕對沒有…”
“兩瓶以上可以打九五…九折吧,不能再低了,。我最近手頭緊,,實在沒辦法——”
依舊是那般市儈嘴臉,仍然是那種吊兒郎當態(tài)度,,看著倆位同行者尷尬的神情,,安妮不禁捂住嘴輕笑起來。后知后覺的少女總算明白,,為何當初陳昊遭受那般刁難,,卻依舊心不在焉胡思亂想。
就算沒有自己的鼓勵與支持,,哪怕羅德遲遲未至,,他也能憑借手段忽悠住這些固執(zhí)的騎士,讓他們乖乖釋放自己,。
隨著不堪受辱的騎士擰動門把,,房內的景象亦因此呈現在所有人面前:一手端碗一手拿叉,陳昊稀里嘩啦喝著香氣撲鼻的熱湯,,時不時叉起一塊香腸或是土豆塞入口中,;毫不在乎吃相的少年填飽肚子途中,還不忘朝對面的騎士宣傳自己的產品,?!芭翊_實憐惜她的子民,但若是擦破一塊皮都得麻煩她出手,,你不覺得這其實是在道德綁架她老人家嗎,?”
“所以這個時候,,‘強效超能濃縮治療藥劑’就派上用場了,!”因為口中塞滿食物,陳昊的聲音有些含糊,?!安徽摼蛹衣眯羞€是殺人滅口,,只要不是致命傷,大可來上一瓶再簡單包扎,。既不勞煩女神,,又能盡興戰(zhàn)斗,何樂而……呃,,是你們啊~”察覺到對方神情的不自然,,某人似有所悟轉過身,嘴角掛著面包屑平淡道:“所以我是要上火刑架,,還是可以回去喂‘傻逼’了,?”
“你的洛斯獸瑪莎已經喂過了,”不由分說走上前,,羅德一把揪住陳昊脖頸,,像提貓咪那般把他拎了起來?!案孓o,。”沒給其他人反應時間,,丟下兩個字的中年人爆發(fā)出與體型不符的靈活,,大步流星離開了旅館。
一路狂奔直到街角處,,格里芬先生這才把對方放下,。“多少錢,?”
臉上掛著狡黠的笑容,,陳昊聞言豎起一根手指?!叭绻蠋熌氵t來十分鐘,,我有把握讓他再花一枚金幣…話說回來,教會的人真有錢啊~”
“混小子,,那些家伙的錢都敢賺,,不要命了啊,!”罵罵咧咧給了對方一個爆栗,,羅德眼神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喜悅,以及難以察覺的懷念,,好似從對方身上看到了某人的影子,。“這幾天安分點,,冥想和學習的時間加倍,?!?p> “欸?”
“我每天晚上要考察進度,,通不過你就和洛斯獸一起睡吧,。”
“……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