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請來郎中給燕翎瞧看,，發(fā)現(xiàn)她其實并未受傷,，只是驚嚇過度，身上沾的也應(yīng)該是他人的血跡,。不管是意外還是果真有人行兇,，獨孤都不敢大意,，吩咐阿興多準(zhǔn)備幾貫錢兩作為打賞,，務(wù)必將郎中送回藥鋪后再回來,，不得走漏了消息,。
老夫人長孫氏也被燕翎的突然出現(xiàn)攪得心緒不寧，細(xì)娘過來勸了幾次,，她還是緊鎖著眉頭在屋子里長吁短嘆,，好歹聽了獨孤一番解說，才終于肯先回房休息,。夫人剛進(jìn)里屋,，阿碧就一路興沖沖地從安頓燕翎的客房里跑了出來，手里頭拿著一封疊皺了的信箋,，上頭還沾著血跡：“少主快看,，這是那公主身上揣著的信，上面有你的名字,！”
獨孤很是意外,，接過來一看，果真如此,?！肮髑樾稳绾危俊豹毠虏煌茸穯栆痪?。
“哦,，剛服了郎中煎的安神藥，此時已睡過去了,?！?p> 獨孤點點頭，展開信紙來看,，原來寫信之人竟是范伯文,。
“獨孤賢弟如晤，自燕支山一別至今無恙否,？叔母定居京城,，身體一向可健碩？汝回京后不久,，吾便得翰帥將令,，往朔北阿布思處助討契丹，名為助討,，實則僅帶百余人馬,。抵彼之后，方知乃是那安祿山矯詔,，令阿布思以朔方節(jié)度副使之名,，調(diào)一萬精騎共討契丹,，不料卻被其扣住，人馬盡失,，阿布思無奈只得求兵于翰帥,。阿布思蒙此奇辱，此番已令出全軍,，親帥精銳往范陽尋安祿山一戰(zhàn),，勝則討回兵馬，敗則永不附中原,。愚兄此行,，翰帥既不肯多予兵馬，亦不令亮明旗幡,，吾卻不敢舍忘石堡城一役之前恩,，唯有盡力為阿布思出此一陣，義所不辭,。陣前感懷,，今日若得獨孤賢弟在側(cè)，必不至此,。此番倘吾不得還,，望賢弟轉(zhuǎn)呈家中父母不甚至念，小弟仲武才疏,，汝可教之,。擱筆執(zhí)韁，書不盡意,，善自保重,，至所盼禱?！?p> 獨孤念到末處時手已微微有些顫抖,，看落款日期已是近兩個月前，為何此信未從平郵寄出,，反倒揣在燕翎身上,，看來只有燕翎才清楚范伯文此時境況究竟如何，但從她如此狼狽出逃至此看來,，恐怕多半兇多吉少,，獨孤心中已然涼了半截。
直到第二日天色微啟,，獨孤都沒敢深睡,，一聽外頭有了動靜便起身出來查看，只見阿碧正端著煎好的湯藥從廚房出來,，忙上前問：“公主醒了,？”
“是,，半個時辰前醒了一陣，嘴里只是含糊說話,，聽不清是啥,。我見天還沒亮，沒敢來驚動,。這會兒應(yīng)該又睡下了,。”
“把藥給我吧,，你再去換一副煎?！豹毠陆舆^藥碗來囑咐道,。阿碧遲疑了下，“哦”了一句也便回身又進(jìn)了廚房,。
進(jìn)到燕翎房中,，獨孤輕輕走到跟前放下藥碗，借著微弱的光線,，只見燕翎臉色慘白,，嘴唇發(fā)紫，頭發(fā)干枯凌亂,，全身像是正在夢魘一般時不時瑟瑟發(fā)抖,，如此情狀和原本那個神靈活現(xiàn)、英姿颯爽的公主殿下完全判若兩人,，獨孤只看一眼便不由得心生憐惜,。
過了片刻見她有些蘇醒，獨孤忍不住湊前喊了一聲“燕翎”,，終于她才睜開眼來,，一見是獨孤，突然驚醒一般地?fù)湎蛩?，拼命抽噎起來,，似是飽?jīng)了生死的變故。獨孤輕聲地安慰著,，等她終于平靜一些,，才開口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會獨自一人來到京城,？”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燕翎收住泣聲回道,。
“還有誰,？”獨孤有些驚訝,。
燕翎沒有立刻再答，只是下意識地伸手探向懷中,，這才發(fā)覺外衣早已褪盡,，身上的物件也都沒有了。
“先把藥喝了吧,，正好暖暖身子,。”獨孤將藥碗端到她嘴邊扶著喝下,，又問：“你方才是在找信,？”
“是啊，你怎么知道,？”燕翎變得有些激動,，“難道你已經(jīng)看過信了？”
獨孤默默地點頭,，從燕翎忽閃的眼神中似已讀出一二,，索性由她自己從頭開始講起：“那安祿山好生陰毒！竟然勾結(jié)契丹人將我們圍困在臨河,，父汗斷絕了回路,，只能答應(yīng)留下一半的馬匹與他談和。原本已經(jīng)答應(yīng)的條件,，臨陣卻又反悔,，要父汗將那一半兵士也歸了他。父汗不許,，他便派人假扮契丹刺客半夜前來刺殺父汗,，幸好被范校尉及時發(fā)覺擒住了那刺客?！?p> “這么說伯文兄和你們一道都被困了,？”
“正是?！毖圄崂^續(xù)說,，“當(dāng)天夜里父汗決定帶上兵馬突出重圍。為保信服,，臨行前父汗任我作使,，隨范校尉一道親自押刺客往朔方節(jié)度使府安思順處對質(zhì)。哪知到了朔方軍中,，那刺客亮出他藏在身上的金牌,，安思順突然改了臉色，污蔑父汗私結(jié)葛逯羅謀反，下令將我與范校尉扣下,，派人將我二人押赴京城受審,。”
話說葛逯羅本也是說突厥語的鐵勒人一部,，早年便對大唐叛附不常,，去年安西節(jié)度使高仙芝出征大食，曾邀葛逯羅助陣,，不想臨戰(zhàn)卻遭葛逯羅倒戈偷襲,，死傷甚眾，兩萬安西精銳全軍覆沒,，引得圣人大為震怒,，下令各邊鎮(zhèn)整軍伺機擊討?？磥戆菜柬樥嵌⑸狭诉@個戰(zhàn)功,，正愁師出無名，阿布思的兵敗反倒送來了大禮,，索性污其與葛逯羅勾結(jié)，便好出兵一網(wǎng)打盡,。
“竟能有這等荒謬之事,！”獨孤聽了氣憤難當(dāng)，接著又問：“既是被押解回京,，你又是如何脫身至此,？”
燕翎遲疑了半刻，終于說道：“多虧了范大哥,，快到京城時,，他趁押解的兵士不備，奪了兵器將他們砍殺,，這才助我逃脫,。可是……”
“可是什么,？”
“當(dāng)時我二人手腳被鎖住,，范大哥處處為我掩護(hù)，搏斗時被刺中了腹部,，我,，我沒能救下他……最后他只說讓我獨自進(jìn)城來投你府門?！毖圄嶂v到這,，眼淚已是潸潸落下。
獨孤像是被一記悶棍一陣暈眩,，幾乎跌倒,，心中最不愿聽到的結(jié)果竟果真如此,，從懷中掏出范伯文的絕筆信攥在手心，不由得又悲又恨,。即便如此,，他還是強忍著問道：“范大哥的遺身現(xiàn)在何處？我要為他入殮回鄉(xiāng),?！?p> “就在城外十里坡的山崗上，未免被人發(fā)現(xiàn),，我用刀砍下幾枝樹葉覆在其上,。范大哥是為救我而死，無論如何我要隨你同去,?！毖圄嵴f著強撐著起身。獨孤本不同意她再出門,，但燕翎堅持要去,，他也便只能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