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謬矣,!”突然徐王徐猛橫眉瞪眼暴喝一聲,。
崔廣不由一愣,收住言語,滿心疑惑低頭打量臉紅脖子粗的徐猛,。
徐猛似乎意識到了失態(tài),歉意抱拳向崔廣致歉,,壓低了幾分聲音說道:“尾閭仙境確有讓人無憂無憂的無病無災(zāi)的仙人,,這如何成了誆騙?”
徐猛言語雖客氣了很多,,但誰都能聽得出來,,語氣里藏著對崔廣褻瀆尾閭仙境的沖天不滿。
真是愚昧的可笑,!這世上哪有什么長生不老的仙人啊?
趙端可憐的打量了徐猛兩眼,,很想笑,,只得將頭扭向浩瀚無邊的海面。
崔廣明白徐猛意識之后,,大度一笑:“口誤,,口誤,徐王海涵,!”
也許崔廣道歉的態(tài)度有些輕佻,,徐猛不依不饒轉(zhuǎn)頭問向趙端:“周王子請你告訴崔公,尾閭仙境不僅有仙人而且還有讓人食之不死的珠玉,!”
我去,!
不僅徐王徐猛一人中毒很深,整個徐王一宗那皆是無可救藥,,否則徐氏明堂之中不會缺四塊靈牌,。
自己要是說了真話,弄不好死心眼的徐猛會給自己拼命,。
真話說不得?。?p> 趙端極力收斂嘴邊的肌肉,,回過頭來,,凝視徐猛,重重點頭,,雙手合十面向東方虔誠一躬對徐猛說道:“不錯,!尾閭仙境歸墟大壑也是我向往之地!”
徐猛見趙端如此莊重,,他的神情也愈發(fā)莊重,,凝望東方,突然握住了趙端的手臂,,激動的說道:“懇求王子殿下隨我一同前往尾閭仙境,,讓我那可憐的咨兒起死復(fù)生好嗎?”
臉對臉,,眼對眼,,這次趙端沒有再生嗤笑徐猛愚昧之心,因為趙端從徐猛的眼中看到了養(yǎng)父呂伯樂的父愛,。
嘩一下,,趙端的眼淚就流了出來,情不自禁的擁抱住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徐猛,。徐猛被趙端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
幸而船在大海上漂浮,兩人相抱而立實在費力,,趙端旋即也就和徐猛分開了,。
“好,,咱們這就前往尾閭仙境!”為了暫時撫慰徐猛的悲傷,,趙端只能違心的應(yīng)諾了下來,。
徐猛聞言猶如孩童般手舞足蹈,雙手?jǐn)n嘴對著東方海面放聲大喊:“父親,,祖父,,曾祖父,高祖父,,我徐偃王第二十八代不肖孫徐猛這就去找你們嘍,!”
不僅徐猛以徐偃王子孫子孫自居,就連立于各式船板上的婦孺老弱也都紛紛報出譜系次位向東方揖禮,。
不會吧,!孩子老人都要跟著一起前往尾閭仙境求仙嗎?
突然徐人再次歡呼了起來,,徐福點指西方海天之間出現(xiàn)的一片船只興奮喊道:““父王,!快看,那些都是我徐人的船只,!”
徐王手搭涼棚觀望之后確認(rèn)道:“不錯,,不錯,那是你仲父的樓船,,好像你叔父也來了,!”
船筏之上的婦孺老弱為再次見到自己的丈夫,父親,,兒子而歡呼跳躍,。
徐氏父子也被群情所染,興奮的跑到船頭忘乎所以的向遠處兄弟族人搖擺雙手,,也就將崔廣和趙端扔在了一邊,。
趙端抬頭望去,也被這些樸質(zhì)的徐人歡喜所感染,,頗有興致的打量眼前尚存野性氣息的徐人,最后視線落在了崔廣身上,。
經(jīng)此一遭事,,趙端愈發(fā)對商山四皓之一的崔廣好奇了。
趙端扶著崔廣蹲下,,在徐人的喧鬧聲中接著談?wù)撓惹拔查傁删车脑掝}:“似乎崔公不信所謂的尾閭仙境,?”
崔廣眼神灼灼的點點頭:“我也看出了,少主也不信尾閭仙境,!”
趙端有些詫異不禁問道:“何以見得,?”
崔廣淡然笑道:“少主和養(yǎng)父相依為命至親至愛,,他死,你卻未想著起死復(fù)生,,這就表明你從來沒有信過世上會有仙人,!”
趙端一怔,崔廣所言確實深刻:窺探一人的心跡,,其實不用太麻煩,,只要盯住他的所作所為,心跡也就暴露無遺,。
崔廣依舊凝視趙端,,極其嚴(yán)肅的問道:“適才是你故意讓徐氏仲子挾持你的吧?”
崔廣果然眼睛毒辣,,這都被他看了出來,。
既然被他看了出來,再藏著掖著,,倒顯得自己是真虛偽了,。
趙端大大方方點頭承認(rèn)了,還以為崔廣會埋怨自己心太善或者吃里扒外什么的,,誰曾想崔廣湊近一步問道:“少主此舉可是為了籠絡(luò)徐戎為我所用,?”
趙端一驚,陡然發(fā)現(xiàn)崔廣那張看似親昵的假面之后,,如同呂不韋之父呂仲一樣,,都隱藏著一張老謀深算的真臉。
自己搭救徐福全是因為可憐島上一眾婦孺老弱,,根本就未考慮過籠絡(luò)徐人,。
崔廣如此問,倒表明他和譚仲合謀是為了籠絡(luò)徐氏一族,。
趙端想解釋兩句,,可崔廣卻篤定說道:“不怪外父呂公經(jīng)常以周王孫心眼密深自夸,你區(qū)區(qū)十歲齡智力就可和我這個四十歲的老家伙比肩,,假日時日,,必是卓異超群之士!”
趙端想解釋兩句,,可崔廣又追問道:“既然世上沒有所謂的尾閭仙境,,老仆很不明白,你怎就答應(yīng)和他們一起遠航,,少主準(zhǔn)備如何圓這謊呢,?”
世上一定不存在所謂的仙人,但世界上卻有尾閭仙境那樣的地方,自己不就紅口白牙考證出了歸墟大壑是德雷克海峽,,尾閭仙境可能是美洲和南極洲嗎,?
趙端本想向崔廣解釋一番,不過陡然發(fā)現(xiàn),,這場談話都是自己一方在亮觀點,,崔廣似乎什么都未流露。
趙端眼中含笑問道:“我很好奇,,崔公為何不信所謂的尾閭仙境呢,?”
崔廣望著趙端微微一笑:“因為咱們都是聰明人,我不信世上有不死仙人,,也不信列子真人還活著,,倒愿意相信教授你奇學(xué)的人是受了老主西周公子最的委托!”
西周公子最,?
崔廣也實在太敢想了,,竟然啥都往死去十多年的公子周最身上聯(lián)系!
就在趙端覺得可笑荒謬之時,,崔廣悠悠說道:“老主公子最智慧無邊,,見識廣博,若世上真有仙人,,他也就不會再為重振周室社稷而殫精竭慮,,而會改弦易轍去求仙了!”
這樣解釋也有道理,,不過很不充分,,只能說每個人的信仰不同,周人就比較實際,,不似殷人崇尚鬼神,。
趙端又追問道:“那為何不論諸侯還是近在咫尺的徐王徐猛卻對世上有仙人深信不疑,他們見識不可謂不廣博吧,?日月星辰周而復(fù)始,,若不是有神人在后面操縱如何會能有條不紊呢?”
“呃……”這樣的唯物認(rèn)識,,顯然已經(jīng)超出了崔廣的認(rèn)知,,他也一時無法回答:“他們相信,那是他們的事,,我也在海上航行半生,,至今都無見過一位真人或者神仙。反正我是不信,!”
老狐貍!
以現(xiàn)在時代的認(rèn)知水平,,有沒有鬼神,,爭論到最后,,都會變成信不信的問題。信則有,,不信則無,,再和崔廣討論這樣的問題就是等于犯傻。
趙端淡然一笑,,不再逗崔廣玩了,,直接為其解惑:“其實天下要比崔公所見大的多的多!尾閭仙境也不是不能去,,只是需要準(zhǔn)備好諸多遠行事宜,。適才我見他過于悲傷,便順口答應(yīng)了下來,,至于如何圓謊,,小子壓根未想,在我想來,,過一些時日,,徐王冷靜下來,自然也就想開了,!”
崔廣欣慰點頭,,眼睛更為明亮的向趙端眨眨眼,親昵對趙端說道:“咱們本是為了端木孟姬安危才謀劃的劫擄君王后,,然而適才所發(fā)生之事太過意外,,打亂咱們的計劃,幸而有譚子力挽狂瀾,,咱們才又重掌了大局,!
先前在島上時,我就接到了譚子的口信,,端木氏女就在齊王建的身邊,。這倒是給我周人創(chuàng)造絕佳的搶回端木氏女的機會。搶回端木氏女,,身在秦國的主公日子才能好過一些,!
外父不幸遇難,老仆有責(zé)任繼續(xù)完成呂公的未竟事業(yè),,還望少主支持老仆,!”
崔廣這番言語,一下子就將趙端拉回了現(xiàn)實,!
回頭想想,,適才所經(jīng)所歷真就如同一場噩夢。
就憑崔廣可以為自己死這一條自己就會支持崔廣。
自己通過這場突發(fā)的生死之劫不僅看到了崔廣卓異的表現(xiàn),,也看出了他在周人遺民中的巨大威望,,同時也看見了上百條樓船后面他那不可小覷的人財力。
更重要的是,,崔廣曉得自己周王子的身份,!就連親生二子,呂仲都不告訴他們呂不韋的真實身份,,卻告訴了崔廣這個女婿,。這足以說明,他在周人換嗣計劃中有著重要的擔(dān)當(dāng),!
呂仲已死,,也只能改換靠山。
自己沒有道理不支持崔廣,!
趙端抱拳深深一揖,,滿臉誠摯說道:“崔父你這樣說就見外了!適才你一死愛護我之舉,,小子歷歷在目,,心窩現(xiàn)在還溫暖如火,你是為了我……周室復(fù)辟之事殫精竭慮謀劃,,我如何不支持你呢,?有事你盡管吩咐便是!“
趙端頗為不習(xí)慣將自己也認(rèn)同為周人的一份子,,不過一想到周人那以命換命的熱乎勁,,心中也就接受了。
崔廣并未表現(xiàn)太過歡喜,,而是很激動的對趙端耳語:“少主,,不可再說自賤言語!周室雖滅,,但我依舊是周王家臣,!老主對我有過知遇之恩,呂公又頗為器重與我,,即便身死百次,,也報答不完!還請少主切莫再說外道之言,,否則老仆自刎在你面前,!”
至于這般激動嗎?
崔廣所言,,趙端聽在耳中,,只覺身上汗毛盡豎,。
人會因為一句話恭維的話去自殺嗎?
若在君王后未死之前,,趙端可以篤定崔廣絕不會自殺,。然而君王后比歷史記載早一年死去,,趙端再沒有底氣篤定世事依如歷史所載進行,,也就推測不出崔廣所言的真假。
但也不能排除智謀見識高人一等的崔廣就不會因為一句恭維之言而自刎求死,!
這是一個野蠻和文明劇烈碰撞的時代,,也是一個思想紛亂的時代。
周朝以郁郁乎的詩書禮樂治理天下,,將文明的種子深埋每個讀書人心中,。可是春秋戰(zhàn)國各方諸侯為了生存便不得不摒棄禮樂教化,,改用武力攻伐為立身憑借,,于是在這個過程野蠻和文明相生相伴,大小諸侯為了生存無所不用其極,,諸子百家由此而生,。
趙端更是知道這時代不乏動不動就去死的猛士,面對神情激動的崔廣,,趙端有些心切,,不由伸手握住了崔廣的雙手,安撫他道:“崔父莫要激動,,小子記下就是,!”
突然徐王徐猛關(guān)切問詢道:“崔公和王子殿下談?wù)摵问拢绱思嵞???p> “崔廣和趙端這才收斂神情,,抬頭向徐猛看去,只見他身后跟了五六位粗短精干漢子,。
“我們無事,,說話聲音大了些而已!”崔廣敷衍解釋,,點指徐猛身后漢子:“皆是你的族中兄弟,?”
徐猛長揖到地:“在下特地領(lǐng)他們拜見王子和崔公,以感謝兩位對我徐人的再生之恩,!諸位兄弟不快施禮,,若非周王子和崔公,今日我徐人恐遭滅族之難,!”
徐猛的一眾兄弟恭敬向趙端和崔廣長揖致謝,,自我介紹完畢,,熱情邀請趙端和崔廣上船。
似乎遠處傳來了號角之聲,,徐猛神情嚴(yán)肅不由催促:“王子殿下,,崔公快些上船,齊人的樓船水師估計很快就會追來,!”
登上徐人的樓船,,趙端想起先前田復(fù)乘坐的大船,問徐猛:“那有拋石機的五層樓船是誰所有,?”
“屬安平君田復(fù)所有,。”
“那船現(xiàn)在如何了,?”
“混亂之際,,安平君田復(fù)之子田定率領(lǐng)臣屬駕著此船逃走了!正因為田定逃走,,齊王建認(rèn)定田復(fù)謀逆,,遂發(fā)齊國水師討伐安平君一族!我和譚子約定,,前往燕齊純屬是為了做給譚子身邊的齊王建心腹侍從聽,,我等不必前往燕齊之地,直接前往尾閭仙境即可,!”
趙端聽徐猛所言,,當(dāng)即傻眼了。
趙端深吸一口氣,,點指樓船之上以及樓船之下的小船小舟之上婦孺老人,,弱弱問道:“你的這些族人都去?”
“不可以嗎,?”
我去……
趙端發(fā)自內(nèi)心的勸解徐猛:“海上探險,,那不是玩的!四代人無一人返回的教訓(xùn)應(yīng)該吸取點???”
“啥意思?”徐猛不解問道,。
“我是說大王的四位先祖有可能都葬身大海了,!”
徐猛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一句一言駁斥趙端道:“不可能,!若是都葬身海中,,當(dāng)年列子如何能回來?”
趙端更迷了,,徐猛言之鑿鑿,,難道列子真就出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