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老夫人的心頭猛地一跳:“你說什么呢,?”
“奶奶,,我說這棵樹還沒死,”藜央一字一頓地又說了一遍,,又指著梅花樹道,,“您看,,如您所說,這梅花樹已經死了十幾年了,??墒撬m然枯朽,卻始終沒有腐爛,。有什么樹是死了十幾年還不腐敗的嗎,?所以我說它沒死,它還活著,?!?p> 封老夫人怔忪地立在原地,半晌不能動彈,。
一直都說這樹死了十幾年了,,怎么可能還是活的。
老王是經年的老花匠,,一直在封家做事,,一眼就看出這些梅花樹遭了蟲災,為了防止蟲害蔓延到其他植被上,,所以提議將梅花樹全都砍掉,。她因為不舍,所以才留了這么一棵,,可現(xiàn)在有人告訴她這梅花樹其實沒死……
封老夫人頭暈目眩,,她覺得藜央在強詞奪理。
可小姑娘態(tài)度那般認真,,語氣那么肯定,,說的這么有信服力。
封老夫人從來沒曾想過梅花樹還活著,,但此時念頭一起,,卻頗有些勢不可擋之勢。
“你……你說這樹是活的……”封老夫人做了個深呼吸,,“那這樹卻這般……這般枯萎,,怎么能說它是活的?”
“老夫人問得好,!”門外一粗啞男聲附和道,。
緊接著,男人走進門來,。六十左右的年紀,,花白稀疏的頭發(fā),。許是趕路有些急,面色有些異樣的潮紅,,額上滿是汗珠,,挺著大肚子搖搖晃晃的。
他先朝著封老夫人點頭施禮,,然后看向藜央,,眼神上下一掃,頗有些不以為意,,不過一個眼神便移開目光,,對著封老夫人恭敬道:“老夫人,您叫我,?”
封老夫人這才想起她方才按了響鈴,,原先是想叫老王過來砍掉這梅花樹,可現(xiàn)下……
她猶疑地看了看梅花樹,,又看了看藜央,。
男人繼續(xù)道:“老夫人,不瞞您說,。方才我走得快,,來得有些急,倒是聽到了幾句話,?!?p> 言下之意,不是他故意聽壁腳,,而是他聽到了召喚,,盡早趕來,想快些為封老夫人做事,。
封老夫人不會計較傭人的這點小心思,,聞言只點點頭,與藜央道:“小藜,,這是我們家?guī)资甑睦匣ń沉耍憔透呀新曂醪??!?p> 又與王伯道:“你既然聽到了,我就不用再解釋了,。小藜說,,這梅花樹并沒有死……”
封老夫人欲言又止。
王伯已經善解人意地頷首,,及時開口道:“是,,老夫人,。既然您方才已經提出疑問,那我也斗膽請藜小姐解個惑,,如果這梅花樹沒有死,,那一無枝繁葉茂,二無萬花齊放,,怎么斷定這梅花樹是生,?如果這都算是生,那什么才是死呢,?”
話到最后,,已經帶了些尖銳的質問。
他知道這是昨夜封總剛帶回來的女人,,也不知道是個什么來歷,,竟敢到他面前大放厥詞。
別的事便罷了,,可論這侍弄花草的本事,,他說第二,整個寅城也無人敢認第一,。如今有人質疑他的能力,,他定然是不服氣的。
更何況,,他在封宅兢兢業(yè)業(yè)勤勤懇懇勞作了一輩子,,是封家將來要榮養(yǎng)的舊仆,就連封總見面也要客氣地叫聲王伯,,何至于要在一個不知名的小輩女子面前低頭,。
他倒要看看,這個小女子能說出什么花來,!
藜央聞言卻笑著搖了搖頭:“生者,,生死也。生死大道,,又豈是你我能談及的,。”
王伯愕然,,而后大笑,,面色愈發(fā)潮紅:“既然不能談及,小小女子又何敢言這梅花樹不曾死,?”
“因為這樹尚不及死生之界,,生死不敢論,但病卻可治,?!?p> “?。俊狈饫戏蛉瞬焕斫膺@些生生死死的論調,,卻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你說這樹是病了?”
“是,?!鞭佳牖氐馈?p> 這下王伯也止了笑,。
“你知道這樹是什么病嗎,?”封老夫人迫不及待追問。
王伯擦了擦額上的汗,,多年的本能讓他覺得情況有些不對,,若是讓這小女子再說下去,恐怕當真能讓她吹出一朵花來,,不能再讓封老夫人問下去了,。
那廂藜央已經回道:“是蟲害?!?p> “的確是蟲害,,”王伯連忙續(xù)上,“看來藜小姐也是熟通草木之道的同道中人啊,。只是這蟲害之災已久,,想當初為了清除蟲害,可是清空了一大院子的樹,。這棵樹雖然留了下來,,但早已經是朽木了。這是很明顯的事實……”
“事實,?恐怕是你的事實才對,。”藜央毫不客氣地反駁,。
王伯氣得渾身發(fā)抖,。
封宅里還沒人敢跟他這么說話!
封老夫人卻有些想笑,。
王家是封家的舊仆,。從王伯的曾祖開始,便是封家的花匠,,王伯更是從小在封家長大,。算起來,,比她這個老夫人在封家的時日還要長久些,。自小聰明,,在侍弄花草一道上極有所長。而這些有一技之長的匠人,,總歸有些心高氣傲,。她已經很久沒看到王伯如此氣急敗壞了。
清咳兩聲,,封老夫人帶著些責備的語氣對藜央道:“小藜,,不可無禮,王伯是長輩,?!?p> 他們封家可不是視仆從為奴婢的暴發(fā)戶,付出勞動的人都值得被尊重才是,。
藜央一笑和順點頭應是,,繼續(xù)道:“人們總是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實,而眼睛又會被內心的想法左右,,所以我才說那是你的事實而不是我的,。”
王伯冷哼一聲:“那你的事實是什么,?”
一句問完才驚覺不對,,怎么封老夫人沒繼續(xù)問,他反倒開口問起來了,!
這該死的天氣,,竟熱得讓他失了分寸。
王伯再次抹了把腦門的汗,,看著清清爽爽站在溫室里,,一身連衣裙,絲毫不為悶熱的天氣所擾的藜央,,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藜央笑著道:“我的事實就是這棵樹沒死?!?p> 合著繞了一圈還是回到了原點,。
這小女子有點邪乎!
王伯瞇眼看了看藜央,,吐了口粗氣,,甕聲甕氣道:“既然你堅持這棵樹沒死,那你可有法讓它活過來,?”
“王伯,,我適才已經說了,天道自然,生死不是你我可論的,。這樹不是死了,,是病了?!鞭佳雸猿肿约旱挠^點,。
王伯簡直頭大:“好好好,我說錯了,,那你可有法子治好它,?”
“可以?!鞭佳氪嗌?。
一言既出,滿場靜謐,。
王伯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覺得這么怪異了,。
首先,這大夏天的在溫室里,,這女人竟然一滴汗都不出,。反觀自己,早就汗?jié)窳艘簧?。太反常了?p> 其次,,十五年了!
那些樹都掘了十五年了,!
誰能想到十五年后的今天,,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女人竟然提出樹沒有死?
沒錯,,蟲害也是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讓一棵樹徹底死去,。當初那些樹是沒死,但他也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這才提前出手砍了那些樹,。留下的這棵樹,蟲害還是存在的,,他也沒費心去管理過,,更遑論澆水施肥。所以這棵樹是絕對活不了的,,可她卻口口聲聲說樹是活的……
莫非她知道什么,?
這樣一想,王伯又是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