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生與死的大門,。
陳玄穹看見了一座藏于星海的巨山,。
它矗立在一片深不見底的黑色海洋中,稠厚的星云成了它的云頂,暴亂的雷霆與一次次超新星爆發(fā)拋出的能量脈沖與流體物質(zhì),,匯成巨山脊線上粗獷脈絡(luò)的“金色河流”。
他漂浮在一片星際介質(zhì)之中,身無寸縷,除了眼睛還在工作以外,,其他的感官都失去效用。
當(dāng)他為眼前的華美畫卷感到驚嘆之時,,一股強大的拉力攪動著這個來自異鄉(xiāng)的靈魂,。將他拉到了巨山的巒峰。
當(dāng)他重新踩上大地時,,重力牢牢地將他抓在頂峰的白砂亂石之中,。
他的面前有一盞燭臺。
他的心中有無數(shù)疑問,。
他湊到燭臺前,,仔細(xì)觀察著。
看上去蠟炬燒了不過四分之一,,燭泥落下的淚珠堆在碟臺上,,撲了一層厚實的塵,輕輕一吹,,塵沙如夜里的螢蟲四散紛飛,。
火芯還留著點點薪柴的紅光,仿佛它才剛剛熄滅,。
撿起兩塊白石,陳玄穹開始給燭臺打火,。
手中的石頭在碰撞時迸出了洶涌的焰光,,只用一下,蠟燭就開始重新燃燒,。
青煙縹緲,,時起時落。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煙霧匯做一個人影,。
陳玄穹驚訝地看著那個人。
——那是伍德,,伍德?普拉克,。
金發(fā),藍(lán)眼睛,,嘴唇微薄,,顯得刻薄,,正用一副欠揍的,笑瞇瞇的表情,,盯著小陳同志,。
伍德問:“很驚訝嗎?”
陳玄穹答:“那是相當(dāng)驚訝,?!?p> 伍德問:“有問題?”
陳玄穹答:“那可太多問題了,?!?p> 他們站在燭臺前,赤身裸體坦誠相見,,青煙繚繞,,來回周轉(zhuǎn),薄霧像是綢緞,,給他們織出兩件體面的衣裳,。
“你是一股腦全問了?還是一個一個來,?”伍德十分善解人意,,他知道小陳一時半會,是沒法好好組織語言的,。
陳玄穹思前想后,,決定從不重要的問起。
“你是誰,?”
伍德指著宇宙星空中,,極遠(yuǎn)處的一顆恒星,“伍德?普拉克,,在那顆大火球旁邊,,就是我的故鄉(xiāng)?!?p> 陳玄穹又問:“這是哪兒,?”
“這里是星界,死后的世界,?;钪娜斯芩械鬲z,從地獄里爬回去的家伙通常擁有超凡的學(xué)識,,所以我老家的人叫它們魔鬼,。”伍德指向黑海,“很漂亮對吧,?”
陳玄穹皺著眉,,將目光投向遠(yuǎn)方,看向山腳下無邊無際的黑海,。
伍德說:“那是一片密度極大的類星體海洋,,它的實際半徑小于引力場半徑,像個黑洞,,卻沒有成為黑洞,,我們就處在它史瓦西半徑的交界點?!?p> 陳玄穹震驚了,。
伍德笑得露出兩排大白牙。
“你看看你,,你拿走了我的肉身,,再看看我,我獲得了你的知識,。你在北約列儂的椿風(fēng)鎮(zhèn)度過了短短七天,,而我在這個時間相對靜止的鬼地方,已經(jīng)摳著鼻孔思考過無數(shù)次,,無數(shù)回了,。”
陳玄穹驚詫地打量著這個異界“土著”,,或許在人家面前,,自己才算土著。
陳玄穹問:“你管這里叫地獄,?”
“沒錯,。”伍德說道:“我關(guān)在這間牢房里,,親眼看著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我熟悉的一切在時間面前,,變得面目全非,這不是地獄是什么,?我從你的知識里得知,,幾百年幾千年,乃至上億年的時光對一顆行星來說都不算什么,,可能我要這個鬼地方想明白了什么是答案,,才能逃出去。就像是地獄,人活著的時候犯了錯,,就得來地獄贖罪,,學(xué)會怎么為人,明白什么叫天人感應(yīng),,知道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才能重獲自由?!?p> 伍德搭上小陳的肩,,面露友善笑意。
“后來我又開始思考,,為什么會有這個地方,,它是誰造的?它為何是這樣的,,剛好卡在類星體的視界范圍外,,沒有被巨大的引力潮汐扯碎,也沒有逃出它的引力場……”
陳玄穹問:“地獄里怎么就你一個人呢?”
“啊哈,!”伍德捏著小陳的臉蛋,,指著黑漆漆的海洋,“往下看你就明白了,,我往下看的時候,,我也明白了?!?p> 當(dāng)他們抬起頭的時候,,看見的是【人間】。
低下頭去,,黑海深淵底部,,藏著無數(shù)金光閃閃的巨山,每一座山峰的頂端,,都有一盞燭臺,,燭火時明時滅,宛如漫天晨星,,它們像是一個個虛影,,不斷重合,分離,,卻互不干涉,。
陳玄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那些東西是什么,?他不知道,。
當(dāng)疑問解開時,,它像是一個惡作劇,提醒著你,,快去尋找下一個謎團(tuán)的答案,。
伍德抓住了小陳的肩,一點都不像他姐姐口中形容的那個“無德伍德”,。
“在我無知無畏的時候,,只能將這一切歸結(jié)于神的偉力??墒钱?dāng)你出現(xiàn)時,,陳玄穹?!彼嵵仄涫碌貙α硪粋€自己說,,“我想,神是不存在的,,因為你的知識告訴我,,我們用自己的模樣來描繪神,我們將神人格化,,標(biāo)簽化,,更方便的去理解它,使用它的圖騰,,將它變成教化的工具,,變成書本里的武器。但宇宙中有無數(shù)的生命形式,,難道神的模樣,,只有我知道的那一種嗎?對應(yīng)的,,地獄的模樣,,也只有我知道的那一種嗎?我的眼睛只能看到三原色,,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個世界也未免太狹隘了,它絕不是現(xiàn)在這副斑斕多彩的模樣!”
伍德生怕小陳同志聽不懂似的,,接著一通添油加醋,。
“當(dāng)我的心臟叫一把毒劍捅穿的時候,我向上天祈禱,,希望有個人能來解救我的親人,。你我在此相遇,在此重逢,,我相信,我們就是彼此的神靈,你聽見了我的禱告,,在那個時候幫了我,,幫我完成身前身后事?!?p> 陳玄穹像是聽明白了,,又好像完全不明白。
伍德松開手,,將小陳同志推開,。
他的表情不像是一個在地獄受刑的囚犯,反而比得一位心境超然的苦行僧,。
“兄弟,,當(dāng)你的腦袋被人砍下來的時候,那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給了自己一個交代,,我的故鄉(xiāng)不歡迎你這種理想主義者,我想我得幫幫你,,就像你幫過我一樣,。以后多來串串門?!蔽榈陆o玄穹加油打氣,,“這條路上苦難無數(shù),很多人都選擇睡下,,再也不愿醒來——”
伍德指著他自己的腦袋,。
“——我生前是個癮君子,像是做夢一樣活著,,直到死后,,你的知識讓我明白,我的身體都由激素所支配,,我聞到的香味不一定是香,,我看見的光芒,不一定是光,,我觸碰到的真實,,也不一定是真。它們都是神經(jīng)元反饋給大腦的電信號,。
你看到的故鄉(xiāng)是千百萬年前的故鄉(xiāng),,你在地球看見的陽光是八分鐘之前的太陽。你看見的我,,也是過去的我,。
如果你開始迷惘,,不知前路何在,抬起頭,,看看群星,。就像是我看著你一樣,好好看著我,?!?p> 伍德指著天上,指著故鄉(xiāng)的星辰,。
“你將你的知識交給了我,。”
陳玄穹身子一輕,,感覺萬事萬物在飛退,,一只無形的大手將他抽離這個世界。
伍德?普拉克佝下腰,,將蠟燭吹滅,。
“當(dāng)你從沉睡中醒覺時。我會把我的【勇氣】送給你,?!?p> ……
……
椿風(fēng)鎮(zhèn)的大莊園,正在舉行葬禮,。
逝者是莊園主的小兒子,,名叫伍德。
棺材的樣式華麗大氣,,昂貴的梨花木包了一層金漆,,木榫結(jié)構(gòu)容不得任何一顆釘子,是手藝超群的木匠手筆,。
和伍德一同下葬的,,只有一頭山羊。
白天,,十來位賓客站在園林亭廊的走道上避暑默哀,,看著華麗的棺材金玉在外,不知道腐爛的羊尸是敗絮其中,。
他們心中感嘆著世事無常,,嘴上吐出陰陽怪氣。
“他終于是又死了,?”
“怎么死的,?”
“聽說是絞刑,腦袋卻叫人砍斷了,?!?p> “是意外嗎,?”
“哪里有什么意外?你們都巴不得他死,?!?p> “他才二十一歲呀!那么年輕,!可惜了,可惜呀,?!?p> “可惜甚么?想把兒子嫁給他,?普拉克老爺膝下就這么一個兒子,,他和那紅毛異人走得近,前陣子連妓院都不去了,,大家都覺得他喜歡男人,!”
“哼,這萬貫家財……”
“夠了,!你上回說過這句了,。”
“你們說,,會不會是路德維希大法官害了他,?他們是宗親,我要是路德維希大法官,,我也恨不得殺了這個宗家繼承人,。莊園要是落到他的手里……等會,好像還不錯,,小少爺他像個生意人,,雷厲風(fēng)行的生意人?!?p> “鎮(zhèn)子容不下他了,?”
“有錢人容不下他,我覺得他挺好的,,至少比現(xiàn)在的大法官好,,他是個講道理的人。這世道沒幾個人講道理了,?!?p> “噓……大小姐來了?!?p> 從亭廊盡頭走來一位身材高挑的金發(fā)麗人,,穿著翻領(lǐng)排扣長裙,,戴著黑紗帽,帽檐上佩著白菊,,正是朱莉大小姐,。
她吩咐:“客人們自覺點兒,上次怎么滾的,,這次一樣滾過去,,我這個主人家,受不了背地里嚼舌根的家伙,?!?p> 話音未落,賓客們像是避瘟逃疫一樣,,快步離開了亭廊,。
茶還沒涼,侍從達(dá)里歐早早帶上了鏟子和鐵鍬,。
“大小姐,,您看少爺這一單……”
朱莉的態(tài)度矜持嚴(yán)謹(jǐn),按部就班地答道,。
“伍德的事情,,辛苦你了?!?p> “不辛苦,,我是個手藝人,收錢干活,,只是這錢能不能……”侍從往兜里往外翻翻找找,,將朱莉的賞錢送了回去。
朱莉大小姐又一次脫得只剩短袖短褲,,麻衣陋服,。
達(dá)里歐捂著臉:“大小姐,你說這樣有用嗎,?”
“不管有用沒用,,魔術(shù)儀式講究嚴(yán)謹(jǐn),我尋思伍德上一回是這么活過來的,,咱們說的話,,指不定就有一句咒語呢?”朱莉不死心,,要達(dá)里歐接著念,。
達(dá)里歐問:“他腦袋都斷了,能活嗎?”
朱莉可顧不上那么多,,兩人一板一眼的當(dāng)了回復(fù)讀機,,在一個封建迷信的時代,做出封建迷信的事情來,。
等一主一仆演完了第一幕,,來到第二幕,也就是為伍德填土下葬這會,。
朱莉再也演不下去了,。
她拿著禱文書,痛哭流涕地念著第一幕的臺詞,。
“那是我的親生弟弟?。∵_(dá)里歐,!你知道嗎?我就這么一個弟弟,!你知道我有多么想他嗎,!你怎么能這么對我?我對弟弟的感情怎么可以用金錢來衡量呢,?”
朱莉哭著,,將錢摔回墳坑,摔在達(dá)里歐的臉上,。
達(dá)里歐:“我尋思你這臺詞也不對呀,!大小姐,這是前邊兒的,!”
“我記不住了……達(dá)里歐,,我快記不得他的樣子了……”朱莉越哭越兇,努力回想著當(dāng)初在墳前是怎么咒罵這個敗家子的,,“禱詞的第一句怎么念來著,?”
達(dá)里歐提示道:“愿你不得好死?!?p> “對,!”朱莉擤著鼻涕,撕下書頁擦眼淚,,“愿你不得好死,,伍德!”
她揮著手,,大聲喊道:“兄弟,!下地獄吧!我們的先祖用普拉克做姓,,它的含義是【勇氣】,!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勇氣】,。別說勇氣,我還看到了正直,、博愛還有憐憫之心,,我對你來說可能只是個陌生人,我想不通你這樣的人為什么會死,?!?p> “念錯了!念錯了主子,!”達(dá)里歐賣力地?fù)]舞著鏟子,,往棺材上撒土填泥。
朱莉接著說:“地獄是一所學(xué)校,!你趕緊去地獄進(jìn)修學(xué)習(xí),,和魔鬼學(xué)一肚子壞水再給我滾回來!好好的,,使盡花招坑害鄉(xiāng)里,,糊弄法官逃避罪行,當(dāng)個逍遙法外的奸賊,,然后活下去,,開始嶄新的人生,對了,,我還想好好罵罵你——
——你這頭喪盡天良的白眼狼,,對別人都比對我這個姐姐好!你想給那些農(nóng)民掙個公道,,要讓他們站起來,,看明白!可是你姐也是個大地主??!為什么你要對我這么殘忍!往我心上使刀子,!我真是聽了你的鬼話,!信了你的邪……艸你大爺?shù)模 ?p> 達(dá)里歐舉起了手,。
“等一下,,主子?!?p> 朱莉稍稍俯身,,動作翩翩有禮。
達(dá)里歐問:“你這句罵人的話從哪兒學(xué)的?”
“伍德教我的,?!敝炖蛘f:“要優(yōu)雅是吧?”
達(dá)里歐點點頭,。
一對明亮清明的眼眸,,再一次落下眼淚來。
“我覺得你就該這么死去,,就像是一句‘好人不長命’那樣舍生取義,,在一個最合適的年紀(jì),被幾個惡毒的富商差使著打手,,活生生打死在街上,,這叫死得其所,是壽終正寢,。我的弟弟,,死在刑場上還真不像你這個東西能干出來的事,我們普拉克家代代都是良民,,把你寫進(jìn)家族史也太丟人了,。”
當(dāng)她說完這句,,她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
達(dá)里歐依是捂著臉,。
“我是小少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死,還是該活了,?!?p> 朱莉:“填你的坑!”
等侍從堆起小墳,,將墳土拍打殷實,,坐上一塊厚重的墓碑,一個莊嚴(yán)氣派的墓地就這么完成了,。
大小姐的神態(tài)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她給這忠誠的賊寇擦著汗。
“辛苦你了,?!?p> 緊接著,兩人開始等,。
等著墳?zāi)惯吔情_裂,,等著那熟悉的聲音響起,等那一只刨土的手臂,等上大半個小時,。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他們看著那座墳,互相對視,,跟著彼此的目光遠(yuǎn)望,,打量著彼此的衣著和膚色。眺望著莊園的裝修,,棉花地里的奴工,,還有大房子門牌上的精致鐘盤,齒輪咬合的機械音符像是敲在他們心頭,。
撲通——
撲通——
久久沒人吭聲,。
達(dá)里歐說:“伍德少爺那句話我還是想不明白?!?p> 朱莉問:“哪一句,?”
“我他媽是穿越了?”達(dá)里歐揮著手,,看看墳,,又看看大小姐:“就是這一句?!?p> 朱莉反問:“你覺得呢,?我讀過書,也搞不懂是什么意思,,書上沒解釋這個詞,。”
“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朱莉大小姐,。”達(dá)里歐有了個小天才想法:“我們都活在地獄里,,死了,,才能去人間?!?p> 朱莉:“你的意思是……”
“對,!”達(dá)里歐敲著響指:“其實我們這個世界,才是地獄,,我們才是魔鬼,,去了人間之后也能回來,只是人間太舒服了,,是個讓人難舍的花花世界,,所以我們在這個鬼地方死了之后,,沒有一個人愿意回來?!?p> “但是伍德回來了……”朱莉聽著心酸,,又開始掉眼淚,“他愿意回來,?!?p> 達(dá)里歐睜眼說瞎話。
“咱們的儀式肯定沒出錯,,只是這一回,,他還愿意回來嗎?他在人間過得可舒坦了,,要我,,我也不愿意回來。這世上死人那么多,,活過來的有幾個呢,?”
他只是不想讓朱莉小姐那么難過。
朱莉點點頭:“是的……你說得沒錯,。達(dá)里歐你真是個天才,。”
等朱莉匆匆離開墳地,。
達(dá)里歐站在小少爺墳前,,抽了很久很久的煙。
“少爺,,我以前是個賊,。”
他坦白,,他想說說話,。
“跟過很多土匪頭子,,殺了很多人,。我分不清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們是無辜的,,還是有罪的,。”
不說話,,他能憋死在這毒辣的陽光下,。
“幸虧朱莉大小姐收留了我,不然我這頭孤狼野狗,,應(yīng)該會死在獵人的槍下,。死到臨頭還活不明白,。以前——”
沒等他說完,薇薇扯了扯達(dá)里歐的衣角,。
小侍女的眼睛浮腫,,面露懼色。
“達(dá)達(dá),,我能看看他嗎,?”
達(dá)里歐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剛才醞釀了好久的才情,,他肚子里就那么點墨水,,算畢生所學(xué)了,全都叫這雀斑妹給堵了回去,。
“你怎么不早點兒來,?這都填上了!”
薇薇問:“那你能挖開嗎,?”
“開什么玩笑,!”達(dá)里歐罵道:“動動腦子!難不成你還想和少爺睡覺,?”
薇薇眼里滿是期待,,“我還能和少爺睡覺嗎?現(xiàn)在就睡,!少爺?shù)纳碜涌膳土?!少爺……?p> 達(dá)里歐默不作聲,薇薇終于是意識到了什么,,期待也跟著落空,。
她說:“達(dá)達(dá)你欺負(fù)人?!?p> 達(dá)里歐:“對不起,,小丫頭?!?p> “你騙大小姐,,怎么就不能騙騙我呢?”薇薇低著頭,,捏著圍裙擦干凈手,,貼著小墳,太陽曬得黃泥發(fā)燙,,燙紅了她的臉,,她想,少爺身上也有這種溫度,。
達(dá)里歐把墳上的那只“樹袋熊”給扒了下來,,扛上肩,。
薇薇是打是罵,達(dá)里歐也沒有回頭,。
“少爺累了,,讓他休息一會?!?p> ……
……
午夜十二點,,大莊園的墓園靜悄悄。
兩個盜墓賊藏在花圃的紅松林后邊,,鬼鬼祟祟,,說著悄悄話。
“法官說,,這回伍德墳里有不少陪葬品,。讓咱們好好關(guān)照關(guān)照他們家?!?p> “這回法官要多少,?”
“九一分賬?!?p> “這不是欺負(fù)老實人嗎,!”
“不不不,這回他們一,,我們九,。”
“哇,!我們這不是欺負(fù)老實人嗎,!”
“老實人就該被欺負(fù),你看,,伍德不就是個老實人,。”
這倆人一高一矮,,帶上鐵鍬和撬棍,,確定莊園里的護(hù)院都睡下了,,摸黑湊到了伍德的墳前,。
高個的問:“是這座嗎,?”
矮個的答:“動手,!”
兩人揮舞著鏟子,,憋著一口氣,生怕動靜鬧大了引來顧工,,看見金漆棺槨的邊邊角角時,,心亂如麻,,喜不自勝。
“金的,!是金的,!”
“這棺材是我見過最漂亮的!”
“噓,!小聲點兒,。”
在開棺時,,他們犯了難,,因為墓碑正好壓在棺蓋上,這石碑太沉,,要扛起來還真不是個簡單的力氣活,。
兩人一高一矮,不好配合,,那矮個的把石碑舉過頭頂,,高個的抬起另一頭。
矮個受不住這百余斤的力,,臉上全是冷汗,,他罵罵咧咧的喊:“你用力!用力??!用力!我怎么抬不起了,!走不動了,!”
高個的越是用力,石碑的重心就往矮個身上送,。
“我哪兒知道怎么了,,你倒是往外走啊,!鬧鬼了不成,!你想耍花招是嗎,?你在想什么鬼點子,?”
矮個的一聽炸了毛,哼哧哼哧地喘著氣,。
“我知道了,!你想用墓碑砸死我,我死了,,這九成的寶貝都是你的,!你這個滿肚子壞水的狗屎混賬,!”
高個的把墓碑往外一斜。
“你傻???咱們只要把墓碑挪開就行了!干嘛要運出去呢,?”
矮個的跟著將沉重的石頭放下,。
“對哦!還是你聰明,!”
兩人一拍手,,又成了好朋友。
拿著撬棍開棺一看,。
一副遺骸,。
沒有王冠,沒有鐵甲,。
沒有金銀珠寶,,沒有玉匣玄壁。
沒有劍,,沒有書,。
是的,他們看了都想哭,。
伍德推開山羊的尸體,,揭棺而起。
同樣是三個人,。
互相對視像是例行公事,。
死寂般的沉默如期而至。
但伍德很快就打破了沉默,,他的腦子轉(zhuǎn)得特別快,,只是在那塊沉重的墓碑壓上棺材蓋時,他有點大腦缺氧,,也覺得達(dá)里歐的腦子該修理修理了,。
“兩位是我的救命恩人?!?p> “嘿,!這家伙傻了!”矮個笑出聲來:“他說咱們是救命恩人,!”
高個驚訝地問:“你沒死,?小少爺你沒死?”
“我看上去像鬼嗎?”伍德問,。
高個打量著伍德脖子上的縫針走線,斷頭的傷口歷歷在目,,嚇得他一哆嗦,。
“像?!?p> 伍德猛地一點頭,。
“說得好!我覺得我也像鬼,!那怎么證明我還活著呢,?”
矮個舉起手:“鬼不會吃東西!也不會睡覺,!”
伍德和矮個擊了個掌,。
“你說得對,兄弟,!你真是個天才,,為了報答兩位的救命之恩!我要請你們喝酒吃肉,,來我的園子里,,選個最舒服的軟床大房間,在我漂亮的小侍女的伺候下,,好好睡上一覺,。”
矮個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高個想了想,,似乎無法拒絕。
就這樣,,伍德抱著山羊的尸體,,領(lǐng)著兩位“救命恩人”往大廳趕,敲著開飯的三角鐵,,把全家上下五十來位護(hù)院哥哥都喊了出來,。
當(dāng)時那陣仗突出一個尷尬。
等兩個盜墓賊搞清楚狀況,,被五花大綁扔進(jìn)酒窖,。
“你這是欺負(fù)老實人!”
伍德擦著汗,,回想著夢里,,那一扇門,那一座山。
薇薇姍姍來遲,,她望見伍德時,,恨不得把這小男人生吞活剝了,可唯唯諾諾的小丫頭性子又讓她的腳板在地上扎了根,,挪不開一步,。
她只曉得哭啊。
嘗到的淚水咸澀幸福,。
她罵道,。
“白哭了!你媽的,!為甚么,!我又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