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天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阮盡南的病情又加重了,，即便羅醫(yī)生加大藥量也難以控制他的病情,，他有兩個星期都在失眠，頭疼,，眩暈,，有時候心臟像要擠爆了一樣疼,，厭食嘔吐，毫無來由的突然崩潰和大哭,。
他甚至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幻聽，總是聽到有腳步聲,，聽到卿歡在叫他。
這些他都用力隱瞞,，卿歡忙于畢業(yè)論文和畢業(yè)的一系列事宜,，每天回到出租屋和阮盡南吃完飯看他吃完藥就回去睡了。
她哪里知道,，吃過藥的阮盡南痛不欲生,。于是他私自停了藥，被折磨得漸漸失去了活著的信念,。
被卿歡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他吞了十多片藥,，凌晨三點救護(hù)車來送到醫(yī)院去洗胃，她在急診外坐著等到天微微亮起,，天光照在她蒼白如紙的臉上,，她的肩膀在顫抖，她坐在這里害怕得渾身發(fā)抖了一夜,。
洗完胃的阮盡南躺在病床上，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卿歡坐在亮起的天光里,，臉色足以用慘淡來形容。
中午時羅醫(yī)生來看了他,，卿歡給他喝了點白粥,，他才恢復(fù)了一點力氣。
“阮盡南,，我想了一晚上一早上，我向?qū)W校申請延遲畢業(yè),，或者休學(xué)……”
“不行……”阮盡南話沒說完,，他痛苦的皺起眉，他有什么臉這樣說,，還不是因為他,，才逼得卿歡要延遲畢業(yè)，甚至休學(xué),。
這一刻,，他真覺得自己該死，為什么沒有多吞幾片藥,，不再成為任何人的麻煩,。
卿歡慢慢撫摸著他蒼白削瘦的臉頰，說：“阮盡南,，我不準(zhǔn)你有什么消極的念頭,。你給我好好活著，你答應(yīng)過我的,?！?p> 她盯著他深邃又疲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可以那么自私,，你想想我，你死了,，我怎么辦？你讓我下半生怎么辦??？你要把我一個人留下來嗎？”
“我不是,，我不想,。”阮盡南喘了會兒氣,，說,，“但我實在熬不住了，為什么活著這么辛苦,？”
卿歡說：“我下午就回去申請休學(xué),，沒有什么比你還重要?！?p> 阮盡南用力搖頭,，著急道：“我住院吧,，有醫(yī)生看著我,。你不要休學(xué),，我聽醫(yī)生的話,，吃藥打針，做治療，你別休學(xué),，求你，好不好,？卿歡……”
他拉著她的手,，冰冷得沒有一點溫度，他乞求的看著她,。
“可是你最討厭醫(yī)院了,，你在這里會不會更不開心？”
“我在醫(yī)院等著你來,，你來看我就開心了,。”
卿歡點頭,。她跟羅醫(yī)生聊過,，確實住院是目前對他最好的,，有人更專業(yè)的照顧他,，她也能放心的做自己的事再來看他,。
只是,，費用不菲,，她恐怕又得去找言白借錢了,。
卿歡退租了,，找胡嫣他們借了錢先付了幾天的住院費,，阮盡南在精神科住院部的三樓住下來,，每天卿歡從學(xué)?；貋砭腿メt(yī)院看他,。
他住的那一間病房都是和他一樣的抑郁癥患者,，年齡都不大,，大家都很安靜,，做著各自的事情,，看書聽音樂，畫畫寫字,，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
他們說話都輕聲細(xì)語，每次卿歡來看阮盡南要說話都得壓低聲音,，否則就顯得十分突兀,。
每次卿歡進(jìn)門看見他們穿著病號服坐在床上，看著窗外,，默不作聲,，都覺得這里像是一座監(jiān)獄，雖然安靜,，但是無形的絕望像空氣一樣充滿了房間。
下一次來的時候她就給阮盡南帶來了他自己的衣服,，在他床頭插一枝從外面偷偷摘來的花,。有空閑時間了就帶他出去走走，去看看電影,，逛一逛公園,。
她欠了言白很多錢，有一天阮盡南突然問她醫(yī)療費的事情,，她糊弄過去了,，但她總隱隱感覺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沒有說，卿歡也不再提,，變得更加小心翼翼,。
卿歡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才意識到這一天，一個很普通的星期三,，是將她和阮盡南的未來割裂的開始,。
這一天之后，她的生活成了一個無時無刻不在坍塌的洞,。
他們在醫(yī)院外面的面館吃完面后出門散步,，阮盡南說要帶她去商場買裙子。
卿歡雖然表面上一直拒絕,，飯都快吃不上了，還有什么錢買裙子,。但是心里還是帶著一絲絲期待和興奮,。
阮盡南帶著她進(jìn)了一家商場，逛了一家又一家，她腳都走酸了,，他還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
難得見他如此，卿歡也不好掃興,，便依他好好挑裙子,。
最后是阮盡南給她挑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略顯成熟干練,，倒是很適合即將步入職場的她,。卿歡以為這就結(jié)束了，誰知道他又拉著她去買高跟鞋,。
“這雙好看嗎,？”
“不太好，鞋跟太高,，不舒服,。換,?！?p> “你都沒穿過怎么知道不舒服,？這雙呢？亮晶晶的,，就是有點小?！?p> “不行不行,，換了。襯得你腳太肥了,?！?p> “這個呢？”
“太大了,，不合適,，換?！?p> ……
最后還是店員送來一雙魚嘴的銀色細(xì)跟,，兩人都滿意，卿歡換上后,，阮盡南讓她把連衣裙也一起換上。
卿歡不樂意，她都試穿累了,。阮盡南卻硬要讓她穿上,，坐在那里讓她走幾步試試看，發(fā)現(xiàn)她走得很穩(wěn),。
“你不是第一次穿高跟鞋嗎,？怎么這么穩(wěn)？”
卿歡得意的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穿高跟鞋是女孩子的天分,，不用學(xué),。”
“我能脫了嗎,？穿這個鞋子走路好累?！鼻錃g可憐兮兮的看他,。
阮盡南豎起食指搖頭：“不行?！比缓笥中σ恍?，“不用你走，我背你,?！?p> “真的,？”卿歡摟著他的脖子,，“你今天怎么這么好,？”
“我以前不好嗎,？”
“哼，以前你老是對我冷冰冰的,，天天就知道罵我，欺負(fù)我,。哪好?。俊?p> “以前啊,，太年輕了,，不知道怎么和喜歡的人相處?！?p> “那你現(xiàn)在知道了,？”
“知道了,。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相處了,?！?p> 卿歡捏他的耳垂玩：“你今天感慨良多嘛?！?p> “卿歡，我覺得我好像正在把你拉進(jìn)一個黑洞,。我很怕有一天把你也變成我這個樣子,。”
“你又在說胡話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永遠(yuǎn)覺得生活美好。你想如果連最愛的人都留不住,，那這個世界得多糟糕,。”
阮盡南露出一個苦澀的笑,。盡管卿歡不覺得自己是累贅，可現(xiàn)實如此,，他就是拖累了她,。如果她喜歡的是一個健康的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每天都過得快樂輕松吧,。
他很多時候都在問自己,，到底是不是配得上她的喜歡。
“可是我相信這個世界是不會太糟糕的哦,?！?p> 卿歡怕他再多想,，拍拍他的肩，抱著他,，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