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江魚這一問,,顯然讓陳元魁有些犯難,,面上有些猶豫,躊躇幾分后還是道:“在下雖然居于次宴,,但也絕不敢心生怨懣,。這宴自然是好宴,,能夠蹭了一眾青州俠客的光,登上這等樓船飲宴,,的確是難得的機會,。可...在下倒也不是眼紅別人好的人,,只是我等是要去剿殺河匪的,,河上匪為天下七匪之一,絕非等閑之輩,,絕不可以尋常綠林匪徒的態(tài)度輕視,。”
“然而我等是為剿匪而去,,卻在這山水船上飲宴作樂,,美人在側笑語燕燕、美酒在上暢飲酣酣,,反倒是如同春游般...”
他面上有幾分赫然,,但依舊忠實道:“也不瞞公子,我這心里總覺得是否太過于樂觀,,但我人微言輕,,這話說出也起不到絲毫作用??捎艚Y在心中,,終究有些左立難安,美酒佳肴也不禁覺得乏味,,索性便出來透透氣,。”
他言辭懇切,,江魚聽在心中,,默默的點頭。陳元魁也知道在別人樓船之上,,吃住俱都是源自那沈家人提供的,,自己卻在暗地里說這番話,著實是有些不合時宜,。因而也就是被他視為恩人的江魚問了一嘴,,這才吐露心聲,,不然自也敷衍過去了??杀M管如此,,他也不愿過多去談及此事,旋即便將話題扯到別處去,。陳元魁走南闖北多年,,一路上見得多了風景,也遇得多了人物,;雖然不是個能說會道的,,但僅僅是提及所見所聞,便足以吸引人了,。君不見跟在二人身后的某位女俠,,可不正豎著耳朵悄悄的聽著。
他們退席在閑談,,而在宴上,,那沈家子沈修容也已經退席。
其人已揮退仆役,,獨自來到樓船第七層,,倚著欄桿居高而望遠,目光投向長河往南傾瀉的方向,。
身后,,是一個好似朽木般的老者,佝僂著的腰肢如同彎弓般,,一對蒼老的眸子深不見底,。
沈修容沒有回頭,只是依舊憑欄眺望,,任由河面吹來的風撥動發(fā)端搖擺,,自顧自道:
“公羊先生,您在宴上,,可是看出了什么名堂?”
被他尊稱為“先生”的老人如同夜梟般笑了笑,,聲音沙啞如同鐵銹,,低聲回道:“倒是縮窄至七八人之間,若是在,,那必定出自這幾人身上,。”
“但若是不在...那公子投進這山水船,,允下那撫慰銀兩,,不免便虧了,。”
沈修容搖了搖頭,,輕笑道:“渺渺道人畢竟是百歲的高人,,是當年白日飛升的豐道人親傳弟子,也是唯一得了真?zhèn)鞯??!?p> “世人都以為他在擇名器時,因得慢了那么一步,,便什么都未曾取到,,直落得個瘋癲乞丐下場??僧吘故秦S道人弟子,,哪里至于此,我身為沈家人便知道,,他雖是一未如我家老祖取了財,,二未如太祖皇帝取了權,卻得到了豐道人的衣缽親傳,。他取了個‘空’,,可武道之極,便可不是個‘空’嗎,?”
“這般個陸地神仙的般的人物,,他親自卜算的卦,必然是準確無誤的,,卦象指南三州...那老道士定然是真實算的更加詳細,,以他的能力定然可以將范圍縮窄至某處某時,可卻還是滿了一手,。南三州何其之大,,三州各有青年俊杰,我令第一樓投入查探,,暫時鎖定的便有二百三十五人,。”
“后來這范圍再次縮窄,,約莫已有三十多人的規(guī)模...其中最是為我看重懷疑的,,僅有一人。其人姓楚名升,,但這人卻不是青州人士,,而是位于寧州。以兩三載之間崛起,,一躍入一流高手行列,,更是年紀輕輕執(zhí)掌寧州白道武林,。”他說的很慢,,似是一邊在說著,,一邊在思索其中干系。
那公羊先生靜靜的聽著,,插嘴笑道:“區(qū)區(qū)一寧州盟主而已,,縱然是武道奇才,公子身處的沈家總不能便怕了吧,?”
沈修容頓了頓,,長嘆道:“怕倒是不至于,但卻也不能貿貿然動手...”
“這人手段奇高,,他本是寧州落龍府三山十三峰一小小峰門掌門人,,但兩年功夫,不僅將整個三山十三峰納入囊中,,更登臨盟主位,,與六扇門寧州分門也有千絲萬縷關系...若僅僅這樣倒也罷了,偏偏卻還與佛門關系融洽,,同茅山道也有頗深的交情,。當然這些我沈家都可以不放在眼中...唯一的問題在于,其人救過我胞弟性命,?!?p> “......”饒是那年歲頗高,見多識廣的公羊先生也一時無語,,顯然也感受到了沈修容心底的無奈,。
“因此這人不能動...不僅是不能動,我還必須予以扶持,?!鄙蛐奕轃o奈搖頭,看著長河河面波光粼粼,,低聲道:“第一樓的人去盯著便是,,此人先暫放...我便只能夠轉移視線,山水船在這窮鄉(xiāng)僻壤的青州逗留了數月,,撒出去第一樓的探子也四處探查,。眼下,自然是得到了些許線索的,。可笑那高義自以為隱藏極深,,但我麾下第一樓以錢銀鋪路,,早已打探明了了一切干系,。其人若出,以他與高義之間那番糾葛,,則必定會去尋他,,因而只需盯緊了高盟主,便會有所收獲,?!?p> “而我又得知,在青州輿陽府出了一個人物,,以一己之力覆滅輿陽劍派,。這人心狠手辣,做到這般還嫌不足,,仍舊要輿陽劍派大弟子慕其野的項上人頭,,我第一樓的人暗暗將其保下。在這其中,,高盟主有所現身,,對外宣稱其人出身廬江冶父山...”
“性情似是不對...”冶父山三個字跳入耳中,這公羊先生老臉僵硬了幾分,,語氣低沉的搖頭道:
“若是那人,,不該如此心狠手辣,這做派反倒真像是冶父山之人,?!?p> 突然,沈修容征詢式的問道:“公羊先生可愿跟這條線,?”
老先生便明顯的有些生氣,,吹著胡子瞪大了那對白眼,語氣也不再秉禮,,而是沙聲道:“沈家小子,,我不過是感念你沈家保下我這對招子,不至于全瞎,。但你若要將老朽真當你那家中眷養(yǎng)的武林打手般頤指氣使,,老朽人雖是老了,但人還是殺得了的,?!?p> “如你這等貴公子,還殺得不少呵,?!?p> “呵呵...公羊先生可是怕了?”沈修容聽過這話,,表情依舊不變,,反倒是回過頭來詢問,,視線落在他那對眼珠白多而黑少的雙目上。
“若是冼家那個老不死的仍在,,我自然是怕的,,其人僅以劍氣便傷我雙眼,著實恐怖,。但他早已到武道之巔,,自出海尋仙山去了,沒了那老不死的,,冶父山冼氏就如同是沒有爪牙的暮虎,,雖是氣勢驚人,卻也不足為懼,,三處劍道圣地大比次次便排于末尾,。”公羊先生冷笑了兩聲,,摸著頜下白須道:“這灼目的仇怨,,老朽可是一直記在心上,他日定然是要登上冶父山,,親自拜訪拜訪這劍道圣地,。”
“那便足以,,小子也不過隨口一提而已...這左右也不過第一樓摸出的一條線而已,,此類的線有數十條,只是我較為在意罷了,?!鄙蛐奕萋柫寺柤纾凹热还蛳壬辉?,那便叫尹道人去盯著吧,。他這位一品的高手雖然有些水分,但也還是比我家中那些人物要高上一籌,,想來亦是無礙的,。”
許是夜風過冷,,他輕咳了兩聲,,攏手在袖,繼而道:
“就算那人俱不在這些線上,,高門房即已登船,,那人會平白看著?”他自言自語,旋即嘴角微掀,,重重的點頭,,低沉道:
“我精心布的這個局,便不信他不上鉤,,不信他不登船!”
他抬頭望了望天邊高懸的月光,,呢喃道:“近三更時分了呵...”
那公羊先生眼珠白多而黑少,,他翻眼去看天色,便顯得雙目盡白,,看了片刻,,其人也繼而沙啞道:“確是快了...”
輕笑一聲,沈修容淡淡道:“這場宴,,也快到尾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