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其實整個運轉起來,，效率倒也還可以。

　　進度走的很快,，從開拍到現(xiàn)在,，不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大部分的鏡頭都差不多拍完了,。

　　在秦文這么摳細節(jié),，考究人物性格與關系的情況下，進度都這么快,，只能說劇組的效率的確算是相當不錯了,。

　　殺青指日可待。

　　但進度趕得快,，也實際上產生了些問題,。

　　這些大部分演員所表演出來的橋段，和他所設想的都始終有些距離,。

　　換句話說,，到目前為止，就沒有哪個片段是不需要秦文現(xiàn)場重新安排調度和導戲的,。

　　這讓秦文感到很累,。

　　李照明這樣只是因為外形符合，被臨時找來頂在前面的非科班出身的演員到也就算了,。

　　關鍵是現(xiàn)在拍的這一個橋段,，是電影中很重要的一個橋段，而且更關鍵的是——

　　這一回,，變成了是男主角蒯龍怎么也找不到秦文所想要的那個感覺,。

　　“都過來!”秦文看著監(jiān)視器里剛拍下的畫面，沉思了幾秒鐘之后,，雙手一拍,，示意演員們到他這兒來。

　　柳顏從樓梯上慢慢的走下,，蒯龍還紳士的扶了她一把,。

　　秦文等著兩人走到他面前之后,，才開口：“蒯龍，你的動作有點問題,?！?p>　　“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唯一的精神寄托??！你是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孤兒,?！?p>　　“你被所有人排斥，被所有人厭惡,，你只有這么或許還在乎你那么一些的一個女人,，以及一個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你必須要做一個抉擇,，到底是讓你活,，還是讓你孩子活的情況下，你的表現(xiàn)怎么可能這么簡單,？”

　　蒯龍愣愣的聽著秦文說著,，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秦文接著又說：“這一段,，實質上應該是人類最古老,，最久遠的一個問題?！?p>　　“死或生,?！?p>　　“一個不想死的人,，到底為了什么能選擇自我犧牲？”

　　“我們這一段,，表現(xiàn)的是牛結實與普通人最不同的一面,。”

　　最不同的一面,？

　　就連一旁聽著的柳顏都有些好奇起來：“什么意思,？”

　　秦文把椅子向前拉了拉，拿了一支筆和一張紙,，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

　　來給他們深刻地分析一遍牛結實這個時候為什么要這么做。

　　“牛結實是個什么樣的人,？”秦文問,。

　　“是個……是個有爭議的人吧。”蒯龍有些不確定地回答,。

　　秦文簡直要被他氣笑：“咱們都快拍完了,，你就只有這么個答案？”

　　蒯龍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沒敢再說話,。

　　“那你說說，他這么一個滾刀肉,，為什么不狠狠心,，干脆不要自己這個女人，也不要這個孩子,？自己一走了之,？”秦文拿筆在紙上點著。

　　“當然,，這是比較極端的一種想法,，就算是窮兇極惡的罪犯，有時候也會有幾分人性,?！?p>　　“但，你們應該考慮的是,，牛結實是真的愛馬寡婦嗎,？”秦文眼神一點一點變得銳利起來。

　　“愛,?！绷伈患偎妓鞯鼗卮稹?p>　　“他愛嗎,？他真的愛嗎,？”秦文反問。

　　“不然呢,？”柳顏笑了笑,。

　　她不是刻意表現(xiàn)出嫵媚，但就這么輕輕的一笑,，都讓人感覺像是看到了一只美麗的狐貍在沖著自己笑,。

　　“不不不?！鼻匚氖箘艙u頭,。

　　他看也沒看柳顏，就像是自帶了一個魔免護盾,，不管是怎么樣的魅惑,，對他都不起作用,。

　　“牛結實的身世，咱們交代過了,，他是一個異鄉(xiāng)人客死他鄉(xiāng)留下的孤兒,，對于他而言，這兒一切都是不屬于他的,，村里的一土草一木,，都是在排斥他的?！?p>　　“倘若他不到處去鬧騰,，那么他真的會被所有人忽略，他處心積慮的到處去鬧,，為的是——”秦文忽然嘆了口氣,。

　　有些不忍心把這個很殘忍的真相說出來。

　　“我直接說吧,，他不愛馬寡婦,，起碼沒有那么愛到死去活來的地步，但那個孩子,，是他活在世界上唯一的寄托與期望,。”

　　“村里的圣水,，被他弄臟了總能恢復原樣,，去強取豪奪牛豬肉的肉，也造成不了什么大礙,?！?p>　　“簡單來說，就只有這個孩子能證明他的確是痛痛快快的在這里活過的,?！?p>　　“哀莫大于心死，牛結實的心已經死了,，當他意識到村里的人想要讓他死的時候,，他就真的已經死了,，也就只有讓自己這個孩子活下來,，或許才能讓他顯得死的沒有那么沒有價值?！?p>　　聽著秦文這么個長篇大論,，兩人一時間感覺到腦子里有點亂。

　　“所以,，秦導您的意思是,，我應該演出牛結實不愛馬寡婦的模樣,？”蒯龍等秦文說完之后，才謹慎的開口,。

　　“不,。”秦文又斬釘截鐵地說,，“你說錯了,，你應該演出來的是，你已經不在乎誰死誰不死,，不管是馬寡婦或者是自己,，甚至所有人死都沒關系的樣子?！?p>　　“比起死,，你更在乎的是自己即便死了，也不能連在這個世界上連個印記都沒有留下的結局,?！?p>　　蒯龍沉默了。

　　“來,，你醞釀一下,，給我一個哀默大于心死的眼神我看看?！鼻匚膯?。

　　說多無益，干脆直接指導吧,。

　　“這個……有點難啊,。”蒯龍苦笑了一下,，“您稍等一下,，我試一下?！?p>　　“要道具嗎,？”秦文問。

　　“不用了,?！必猃垞u頭，隨后雙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臉,，垂下了頭,。

　　雙手按在臉頰上，用力地抓著自己耳邊的頭發(fā),，痛苦的抓著,。

　　秦文知道他多半是在回憶人生中最不堪,，最痛苦的記憶，就沒有出聲打擾他,。

　　一分鐘后,，蒯龍開口了。

　　聲線變得低沉而沙啞,，還帶著些似有似無,，微弱到簡直難以察覺的哭腔：“你覺得我的所有付出都是沒有意義的嗎？就連我這個人,，在你面前也沒有任何存在的必要嗎,？”

　　秦文默默地聽著。

　　他知道這是蒯龍以前演的一部電影里的臺詞,。

　　也就是飾演那部電影的小配角,，讓他才稍微有了那么一點點名氣。

　　“接著說,，但眼神里帶些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但臉上不要笑?！鼻匚恼f,。

　　蒯龍頓了一頓，接著說自己記的最深的那段臺詞：“我雖然卑微低賤,，但也有愛一個人的權利……”

　　“哭,。哭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