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蒙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赤條條躺在床上,,感覺窗外的陽光照得屋里格外暖和,,隨便找了幾件衣服套上,,打算出門轉轉。
看看手機,,11點11分,,臨近中午,突然想起下午還有寫生課,,忙滿屋子招呼以利,,沒人答應。拿起手機打電話,,卻發(fā)現(xiàn)手機沒有信號,。
該死的家伙,死哪里去了,?翟蒙推開樓道的玻璃門,,來到院子里,眼前的小徑兩側,,郁郁蔥蔥,,完全一副盛夏的景色。翟蒙被這景色驚呆了,,自己回來時分明記得,,腳底那嘎吱嘎吱的聲音,和滿世界那層銀色的雪,,還有那借機就往肺里鉆的寒氣,。
翟蒙一邊溜達,,一邊東張西望,像第一次進大觀園的劉姥姥,,眼前這景色雖美,,但總感覺缺了點什么。不知不覺便走出院子,,來到院旁寬闊的街道邊上,這條街道對翟蒙來說,,再熟悉不過了,,每天上下班都會經(jīng)過這里??蛇@時卻認不出來了,,整個街道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沒有一輛車,。翟蒙終于發(fā)現(xiàn)缺少什么了,這里太安靜了,,除了自己的腳步聲,,沒有任何其他聲音,也沒看到任何其他活物,。該死,,哪怕飛來一只嘰嘰喳喳的麻雀。
翟蒙在道牙上坐下,,這是他上課回來時停車的地方,,這時也空空如也。他雙手抓著自己頭發(fā),,努力回想,,想要搞清楚發(fā)生什么,難道自己在做夢,,可這夢也太真實了,。想到這里,他沖著自己左臂狠咬一口,,那痛襲來,,翟蒙大叫一聲跳起來,甩著左臂原地轉圈,。
翟蒙決定繼續(xù)順著街道前進,,兩邊熟悉的街景,熟悉的商鋪,,有的開著門,,有的門窗緊閉,。翟蒙走走停停,不時爬到街旁店鋪的玻璃上,,看看里邊,,不知不覺三個街區(qū)過去了,依然是一片寂靜,。
過來這個路口,,就是市公安局了,翟蒙抱著一絲希望跑到門口,,卻發(fā)現(xiàn)公安局臨街的玻璃門被砸了稀碎,,滿地的玻璃碎片,再仔細看發(fā)現(xiàn)玻璃碎片上掛著幾滴鮮血,,翟蒙伸手摸了一下,,發(fā)現(xiàn)血還沒有完全凝固,看來可能還有其他人,。翟蒙看著玻璃門這個黑洞洞的口子,,心里有些沒底,不知道里邊發(fā)什么了,。正要咬牙進去碰碰運氣,,街道前邊傳來一陣汽車輪胎在急轉時,摩擦地面發(fā)出的咆哮聲,,翟蒙尋聲追了過去,,轉過街角卻什么也沒看到。
翟蒙很快爬上市中心的教堂,,那是一個洋蔥頭建筑,,頂著一個巨大的十字架,在洋蔥頭頂端有個風亭,,算不上制高點,,但這里視野開闊。翟蒙趴在風亭護欄上,,眺望四周,,還是時不時大聲呼叫,釋放心中無助的恐慌,。兩個小時過去了,,一無所獲,手機仍然沒有信號,,翟蒙經(jīng)這么折騰,,便癱坐在地上休息起來。
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在空蕩街道中回響,,翟蒙猛然起身,,他很確定那是槍聲,他趴在圍欄上,,四處尋找,。終于在街道盡頭看到一個身影,一個長辮子在身后揮舞,,拼命地想這個方向跑來,,還不時回頭眺望,似乎想要甩掉什么人的追蹤,。
翟蒙順著教堂螺旋樓梯,,一口氣跑到底,從教堂側門推門而出,,這是一條窄巷,這里臨街只有幾十米,。翟蒙低著身子先讓自己喘勻了氣,,抬頭時卻看到遠處跑來的那個身影,這時正蜷縮在垃圾桶后面,,對方也被突然開門沖出來的翟蒙嚇了一跳,。
“天哪,是你,,竹葉,,是吧?”翟蒙說,,他認出了對方,,還有點激動,終于看到人了,。
“噓噓……”竹葉做著噤聲的手勢,,食指在她嘴前顫抖,臉上兩道濕濕的淚痕,,很明顯她緊張過度了,,身子也在不停顫抖。
翟蒙看著竹葉這幅情景,,也感覺問題似乎很嚴峻,,后退半步,蹲下躲進墻壁凸起的陰影中,。這時只見街邊一輛黑色警車慢慢通過巷口,,像尋找獵物蹤跡的獵犬,鼻子俯地慢慢前行,。
對面的竹葉顫抖的更加厲害了,,翟蒙雖然不太了解情由,,只得本能的跟著耐心等待警車離開,可是上帝又一次捉弄了翟蒙,,至少翟蒙這樣認為,。
這時自己那熟悉的來電鈴聲響了,那催命的音樂調子在巷子里回蕩著,。
本來已經(jīng)路過的警車,,又倒回到巷口,從車上下來一個人,,循著聲音過來了,。
翟蒙忙關掉聲音,訕訕的抬頭看向對面的竹葉,,卻發(fā)現(xiàn)對方早已起身,,一溜煙向巷子深處跑去。
“快跑,,他會殺了你的,。”竹葉回頭喊道,,聲音帶著哭腔,。
翟蒙猛的起身看到幾十米外來人,一身筆挺的西裝,,看起來很眼熟,。對方看到翟蒙也是一愣,隨后掏出一把手槍,,將黑洞洞的槍口對向翟蒙,。
翟蒙回頭追向竹葉,身后傳來槍聲,,兩人本能的低頭,,一個子彈彭的一聲打到旁邊的金屬垃圾桶上,瞬間凹進去一個小坑,。
“他娘的,,來真的啊,!”翟蒙大叫著,,幾步便將竹葉落到身后。
“不許說臟話,?!敝袢~大叫。這讓翟蒙有點哭笑不得。
身后依舊傳來槍聲,,驚慌中竹葉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頭撞倒一旁墻上,,直撞得頭暈目眩,,滿眼冒金星。翟蒙跑回來拉起竹葉繼續(xù)跑,,可惜一顆子彈,,穿過了他左肩,打的他一個踉蹌,。身后不時有槍聲傳來,,眼見巷子盡頭就在前面,仍著疼痛跑出巷口,,轉到一旁,,兩人喘息不停,血液在翟蒙的左肩上印出一朵紅色玫瑰花,,竹葉額頭滲著血跡,,滿心感激的看著翟蒙。
這時槍聲停了,,巷子里卻傳來引擎轟鳴的聲音。
眼前是一條寬闊的街道,,道路中間長長的隔離護欄一眼看不到盡頭,,路邊停著一輛校車,黃色車身上寫著“運行你和他,,安全靠校車”,。“快上那輛校車,?!钡悦蓳炱鹇愤叺拇u頭,砸碎了玻璃車門,。兩人擠進車中,,竹葉蹲在過道上,不停的盯著巷口,,嘴里不停念叨著“上帝保佑”,。翟蒙沖到駕駛位上,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鑰匙,。翟蒙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從電影里跑出來的狼狽角色,,忙著駕駛臺上各處翻找,竟然在遮陽板下找到了鑰匙,心想可真是上帝保佑,。
隨著一聲輪胎的嘶叫,,那輛警車一個急轉彎,從巷口駛入到大街上,。
翟蒙轉動鑰匙,,發(fā)動校車,車子帶著一陣藍煙沖了出去,,但是警車很快就跟上來了,。兩輛車這空曠的街道上,你追我趕,,警車不時沖到校車左后側開槍射擊,,子彈在車窗之間穿行,玻璃碎塊在晃蕩的車中亂飛,。翟蒙忍著肩膀的劇痛,,緊握著方向盤,猛踩著油門,,眼看著警車在左后視鏡中越來越近,,等對方已經(jīng)在車身左側時,猛的左轉將警車逼到隔離護欄上,。
這時車速已經(jīng)達一百三多邁,,翟蒙接著急剎車,校車在一陣長嘶中停了下來,,柏油路上留下一長條輪胎親吻的痕跡,。警車一直沖向前去,鋼制的隔離護欄像一串多米諾骨牌一般瞬間倒下,,又被警車撞倒兩邊,,警車在五十米處停了下來,車燈閃個不停,,車上那人沒了動靜,。
翟蒙和竹葉艱難從前擋風玻璃上爬起來,見警車那邊也沒了動靜,,又不敢靠近檢查,。
“你需要馬上包扎一下,不然怕是會失血過多,?!敝袢~說,看著翟蒙的肩膀,,拉著他走向街邊,,不遠處有一座商廈,,里邊的大型超市一定有醫(yī)用急救包。
翟蒙這時精神稍稍放松一些,,失血讓他感到虛弱,,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到車上,,從車窗邊上取下一把安全錘塞在兜里,,這個可比磚頭好使。
翟蒙坐在超市的貨廊之間,,筆直的貨架向兩邊無限延伸,,偶爾能看到竹葉的身影穿行其間,他想自己先找把剪刀,,把衣服剪開,,可是虛弱和疼痛壓得他渾身無力。
很快竹葉找來了,,急救包,、剪刀、鑷子,、手電筒,,望遠鏡,還有新的衣服,,蹲在自己面前,,把東西攤開,準備給自己包扎,,翟蒙莫名的有些感動,,很少有人為自己這么忙碌。
竹葉這時沒有那么慌亂了,,拿起剪刀剪開翟蒙的上衣,用酒精擦拭干凈傷口,,每擦一次都疼得翟蒙齜牙咧嘴,,卻被他胸口上的紋身逗笑了,在左胸上紋著三個楷體漢字“擲骰子”,。
“擲骰子,?這算是哪門子紋身?”竹葉說,,想轉移一下翟蒙的注意力,。手下不停,接著包扎傷口,。
當然翟蒙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尷尬的問題,,但是在竹葉面前還是有點難為情。在竹葉再三追問下,紅著臉說起大學時的那段糗事,。一次幾個要好的同學聚會,,酒興正高的時候,大家決定給大學生活留下些記憶,,就想起愛因斯坦的名句——上帝從來不會擲骰子,,準備紋在身上,。規(guī)則是大家石頭剪刀布排順序,,按順序前面的人先選字,剩下的都字歸最有一名,。于是,,一共六個人,,第一名選了“上帝”,第二名選了“從”,,第三名選了“來”,,而翟蒙是最后一名。
“當時我喝高了,,紋身的時候我都睡到了,,直到一個月后,上游泳課時,,我才發(fā)現(xiàn)那幾個混蛋根本沒有紋身,,而是用貼字整我?!钡悦杀M量用輕松的語氣說出來,,免得讓自己死于尷尬和難堪,而不是失血過多,。
竹葉被他逗的嗤嗤直笑,,也許是怕他難為情,拉下自己的衣領,,露出左側鎖骨下方的紋身,。“你知道嘛,,我其實是’第一名’,,而且是我自己的筆跡?!敝袢~說,,滿臉得意。
翟蒙看到“上帝”兩個字,,字體娟秀,,兩個字中間有個十字架一般的圖案,。
“我媽是天主教徒,從小就逼著我信教,,不準我干一切有違上帝意愿的事,,其實就是不能違拗她的意愿,上高中前我都不敢和男生說話,,夠不敢說臟話,,我都快煩死了。十五歲那年我要離家上高中了,,有天對媽媽說我讓上帝住在我的心上了,,她似乎很開心,我就給她看了紋身,。結果是我媽把我揍了一頓,,一個月不跟我說話,還沒收了我的零花錢,?!敝袢~似乎打開了話匣子,說完自己笑了起來,。
翟蒙也跟著她笑起來,,傷口也包扎好了,可是翟蒙每笑一下,,疼痛都提醒一下傷口的存在,。
“你的左胳膊能動能抬起來,至少說明鎖骨和筋沒有受傷,,先止血,,再做打算?!敝袢~說,。兩人都想起外邊車里還有一個人。
兩人上到商廈的二層,,用在超市順來的望遠鏡觀察那輛警車,,才發(fā)現(xiàn)那個倒霉的家伙趴著方向盤上的氣囊上一動不動,被一根橫向的護欄鋼管串了個透心涼,,鋼管從前擋風玻璃插進來,,穿過了那人和前排椅背,,一直插進后排座椅中,。
“那個人是誰?為什么追你,?”翟蒙問,,想起自己不明不白挨了一槍,,現(xiàn)在看來不用擔心再挨槍子了。
“是賈教授,?!敝袢~說。
“什么,?”翟蒙說,,他想起那個眼熟的西裝,“可是為什么,?我們這是在哪,?……”翟蒙有無數(shù)個問題,此時不知道該先問哪個,。
“那家伙闖進了我家,,還說些瘋話,還對我動手動腳,,我就用煙灰缸砸斷了他鼻梁,,逃了出來?!敝袢~說,。
“我們得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我要過去看看他還活著不,?”翟蒙說,。
“他手里還有槍?!敝袢~說,。這讓翟蒙對剛才的想法有些遲疑。
兩人在超市里翻騰一番,,最后決定每人戴一個摩托車頭盔,,竹葉在校車后面接應,翟蒙手拿一個平底鍋,,向警車靠近,,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防彈工具了。在竹葉的堅持下,,翟蒙腰里還系了一根繩子,,以便出現(xiàn)意外情況時,竹葉還可以把他拖回到校車后面,。
翟蒙舉著平底鍋走到警車旁邊,,從車窗看去,那人一動不動,,那筆挺的西裝被血染紅一大片,,沒錯那就是賈教授,,只是沒有了胡子和眼鏡,顯得年輕了許多,,果然鼻梁上還有腫脹的青色,,也沒發(fā)現(xiàn)手槍在哪里。翟蒙接著拉開車門,。
“啊,。”賈教授突然尖叫著,。
翟蒙被嚇了一大跳,,很明顯被自己開門的動作,弄得疼醒了,。
“孩子,,你叫什么?我快不行了,?!辟Z教授說,聲音很小,,一改那會兒的兇神惡煞的架勢,。
“我叫……翟蒙,教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們在哪里?”翟蒙說,,翟蒙有些遲疑,,還在擔心掛科的事。
“翟蒙,,我快不行了,,我要托付你一件事。你靠近點,?!辟Z教授說,完全忽視翟蒙的問題,。
翟蒙把平底鍋放到地上,,自己探著身靠近賈教授。
“這個世界就是我提出理論的實證,,完整的論文在我辦公桌左邊第二個抽屜里,,辦公室密碼是666568,請一定以我的名義發(fā)表出去?!辟Z教授說著這里,臉上露出一個獰笑,,他一把抓住翟蒙的衣領,。“我們在一個我制造的時間裂縫中,,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回去了,。”
翟蒙知道自己上當了,,一聲槍響,,感到肚子被人用火熱的鐵棍捅了一下。
竹葉聽到槍聲,,拼命的拉繩子,,看著翟蒙趴在地上,一點點向自己靠近,,在路面上拖出一道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