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遙遠的肅城,,李南風回到家后的日子和以前并無不同,。又或者是年幼的李南風并不能感受的到不同,。
李南風的娘姓柳,,名為柳應憐,,是父親李源最為得寵的妾,。身為寵妾的柳應憐有著所有寵妾都擁有的東西,。直逼正方的待遇,,糟糕的名聲,,眾人的仇視嫉妒,。
她還有一個備受夫君寵愛的兒子。甚至正房嫡子都要避其鋒芒,。
李南風回到李府時,,柳應憐中毒剛被救回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看了南風一眼就又昏睡了過去,。到現(xiàn)在還沒能和兒子說上一句話,。
“爹,我娘她什么時候能好一點,?”李南風眼睛里噙著淚看向李源,。
“爹請了我們肅城最好的大夫,很快就能醒過來的,,你放心,。”李源看著南風耐心的說,?!叭ネ姘桑瑒e總在屋里待著小心過了病氣。爹在這陪著你娘就好了,?!?p> 李南風乖巧的應了聲是,就低頭出了門,。
李源看著南風腰上掛著的墜子,,一塊斷了口的破木片,真是配不上身份,。但小孩子嘛,,總是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隨他去吧,。
李府很大,,柳應憐的院子名叫柳園,雖然在府中,,卻是和其他后院的園子不同,。柳園有自己的廚房,有直接通向前院的路,,采買人事都無需向正房報備,。
正房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卻礙于李源的寵愛沒法行動,。
所幸柳園的人也不怎么出來,正房的人也進不去,,擺在明面上的沖突也就少了很多,。至于暗地里的沖突,都說了是暗地里,,沒被捅到明面上,,那自然就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李南風還小,,不懂這些,。
他從柳園的門里出來,想去前院看馬,,心里煩悶就揮退了下人,。
走到半路時感到一陣頭暈,于是臨時拐進了花園,,想找個陰涼處歇一歇,。南風在池塘邊找了一棵大花樹下躺著,這讓他想起在周府幾個小孩捏的泥人,。低垂的樹枝繁茂的樹葉擋住了陽光,,把南風完整的籠在樹蔭下,,好不愜意。
半睡半醒時李南風聽到有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的還有丫鬟仆婦壓低了嗓子說話的聲音。
“如今這府里……咱們夫人就不再管管,?”南風聽著二人在池塘邊停下了,,在樹葉的縫隙里兩個人好像把提著的什么東西放在了地上,捶著胳膊站著歇息,。
“那邊的……怎么管……這么多年了……”回答的人也講話含含糊糊的,。
“咱們夫人可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一個年輕點的聲音有些氣憤的壓著嗓子講,。
聽到夫人,,正室,南風明白了是正院的人,,于是閉上眼睛準備接著睡,。他心里并不喜歡正院的嫡母,那個女人見到自己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狀態(tài),,而且每次聽到自己喊娘時臉上的表情總是很復雜,,南風看不懂。
他問過娘親那表情是什么意思,,但娘親只是冷哼了一下并未回答他,。
他也很少和他爹的其他妾室相見,從小到大都喊柳應憐娘,,沒人糾正過他,,他也不知道別人家妾室的規(guī)矩。
“這樣下去……唉……沒法子……”年長的聲音不住的嘆氣,。
“它柳園……咱們都……還得給送東西過去,,人家還不稀罕……”年少的丫鬟語氣充滿了嘲諷。
柳園,?他們說娘親做什么,?
“沒法子……夫人有夫人的難處……”
“我瞧著就是活該,還查誰下的毒,?它柳園這么嚴實誰下的進去毒,?我看就是老天終于開了眼……”話還沒說完就被年長的仆婦迅速捂住了嘴。
“你瘋啦,,這話也能說,!”
南風在樹蔭里坐起身來,沉沉的盯著池塘邊的二人,。
“怎么不能說,!”年輕丫鬟雖然還是有點不服氣,,但聲音語氣卻是弱了下來,
“你不想活也別給夫人招禍,!”
聽到這句話,,丫鬟卻是又開始憤憤不平起來,“招禍,?咱們夫人竟是被欺辱至此,!一個妾而已……福氣總有用完的時候……這回大夫一撥撥的請進府,誰知道她能不能再醒過來……”
年長的仆婦板起臉想要再訓斥她,,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她看見了剛從花樹下站起來的李南風。
“少爺……”仆婦哆哆嗦嗦的要跪下請罪,。年輕丫鬟卻已經(jīng)嚇得面色慘白僵著不能動了,。
李南風眼里看不見跪下的仆婦,也聽不見砰砰的磕頭求饒聲,,他耳邊只剩下那一句“誰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憤怒灌滿了他的雙眼,,血液全都涌上頭頂,李南風雙拳緊握著氣的不住顫抖,。
竟然這樣咒娘親,,她竟然敢這樣咒娘親……
李南風的拳頭碰到了腰間掛著的半截木塊,他想起那天逃亡的晚上身后追逐的馬蹄,,想起來唐衣燃在月色下?lián)]出的刀光,,想起了那個人倒地后永遠閉上的嘴。
去死吧,!
心里的憤怒仿佛瞬間找到了出口,,李南風躬下腰,拼盡全力的向丫鬟撞了過去,。
你敢咒我娘,,去死吧……
咕咚一聲,池塘里泛起了巨大的水花,。
……………………………………
柳園里柳應憐睜開了眼睛,。和坐在床邊的李源四目相對,久久都沒有言語,。
半晌李源沉沉的說:“沒有下一次,。”
柳應憐卻笑了起來,,她嗓子嘶啞發(fā)不出聲音,,卻越笑越停不下來,整個人蜷起來,,笑出了眼淚,,慘白的臉上墜著淚珠,,愈發(fā)的楚楚可憐。
李源左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仔細的端詳柳應憐的臉,,像是在欣賞一幅名畫。
“這段時間要一直吃藥委屈你了,。等病好了,,我們慢慢養(yǎng)身子?!比缓蟀蚜鴳獞z攏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溫柔的說:“不哭了啊,,乖,,聽話?!?p> 柳應憐無聲的笑著流眼淚,,像是一具蒼白的沒有生命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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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邊仆婦嚇的癱倒在地上,,不敢呼叫不敢求饒,,看著狀若瘋狂的李南風一點一點的往后挪……
湖里丫鬟的呼喊聲已經(jīng)越來越弱,最終一個水泡冒上來,,不見了人的影子,。
李南風仿若大夢初醒般緩過了神,看著還有水波的湖面和瑟瑟發(fā)抖的仆婦,,又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我這算……殺人了?
我殺人了,!
怎么辦,?怎么辦?
我殺人了……
李南風被自己嚇著了,,臉色越來越白,,身體越來越抖,巨大的恐懼蔓延了自己全身,,最終啊的一聲尖叫,,扎進了花園深處。
正院的人在柳園門口守著等李源,,半下午才等到人,。
吳氏屏退的左右,只在正廳留下了仆婦,。
吳氏是李源的正妻,,穿著一身石青色的衣裳,,只簡單的挽了頭發(fā)。美麗優(yōu)雅端莊,,眼中卻沒有絲毫女子見到夫君的期盼,。
仆婦顫抖的聲音在屋子里響起,吳辛坐在椅子上看著旁邊花瓶里花發(fā)愣,。
多漂亮的花啊,,但是它能在枝頭活多久,被插入瓶中后能留多久,,都不是它自己說了算的,。哪怕主人想好好的保著它,來個意外瓶子碎了,,花也就只能跟著死,。
廳里只有仆婦顫抖的抽泣聲。
吳辛的眼中一片灰敗,。她保不住她,。
盡管這仆婦只是多了幾句嘴,盡管她是李家的當家主母,,盡管她對自己忠心耿耿,。盡管……
不僅僅是這個仆婦。
方才仆婦失魂落魄的沖進正院,,瞧見她在亭子里納涼便恍恍惚惚的跪過來求她,,那幾個聽了全程的丫鬟,她也保不住,。
都得隨著池塘里的那個丫頭一起去了,。
這府里的花兒啊,上午還熱熱鬧鬧的開,,下午就都要凋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