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等了兩天,,宮城沒有任何消息給她,。
她不安,。
兩天對于一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藖碚f,已經(jīng)能夠做出考慮了,,如果他還沒做出考慮,,要么他有拖延癥,,要么他不想明確給她答案,不想搭理她,。顯然宮城沒有拖延癥,,他身上穿的用的、身材保持,、用餐習(xí)慣……他的行事作風(fēng)行為舉止,,都表明這個男人自律甚嚴(yán)。
雖然只短暫相處幾次,,但對宮城這樣自律甚嚴(yán)又趨于刻板嚴(yán)謹(jǐn)?shù)娜藖碚f,,如果他說會考慮,那是一定會給出考慮的結(jié)果,,不論是帶她回國還是不帶她回國,。
那他不給她回復(fù),打電話沒人接,,發(fā)消息不回,,只有一個原因——
他不想搭理她了。
顧傾是行動派,,推測到這里當(dāng)然站不住,,越想越覺得不妙,。餐館的工作時間一到點(diǎn),,還沒容費(fèi)娜多講兩句在路上遇見的搭訕帥哥,她就取下工作圍裙丟在桌子上走了出去,。
“Gretchen,!我話還沒說完呢!那帥哥讓我?guī)€女友一起去約會,,他會帶個更帥的朋友過來,,喂,你去不去……”費(fèi)娜在后面追著說,。
顧傾推門而出,,詹老爹從旁邊過來,兩人差點(diǎn)撞上,,顧傾眼尖地閃身避過,,也顧不及跟詹老爹打招呼,直接跑到馬路上去招那輛正好開過來的出租車,。
詹老爹鎮(zhèn)定地走過來,,看著顧傾上了出租車匆匆離去,詢問追出來的費(fèi)娜:“她這么急慌慌的是去哪里,?從沒見她這樣,?!?p> 費(fèi)娜看著遠(yuǎn)去的車子,靠在門上輕哼一聲:“她傍上了英俊多金的貴公子,,還是從中國來的,。”
“當(dāng)真,?”詹老爹有些意外,,盡管出租車已經(jīng)沒有蹤影,他還是望著街那邊的方向,,思索的時候臉上的褶子越發(fā)明顯,。
費(fèi)娜雙手抱胸,眼珠子轉(zhuǎn)著回憶當(dāng)時場面道:“人家都找上門來啦,,上次他們有過來吃晚餐,,Gretchen招待的,點(diǎn)了很貴的酒,,還給很多小費(fèi),。我看她是不想在這兒待了,但她也不想想,,她就那么確定她是中國人嗎,,見著中國來的就貼上去,人家說不定只是看她有幾分漂亮,,跟她玩玩罷了,。”
“戴維,!”詹老爹走進(jìn)餐館,,朝廚房里喊一聲。
戴維馬上探了個腦袋出來:“老爹,,有事,?”
詹老爹吩咐他:“你有摩托車,跟著顧傾去看看,,我聽她報了地址,,好像是愛德華酒店?!?p> 愛德華酒店對面的廣場,,人來人往,顧傾在廣場和廣場周邊逛了幾圈,,沒找到偷宮城皮夾的家伙,,她大概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這些家伙,,一個都不可靠,,還笨得要命,,她早該料到。
天陰沉沉的,,像要下雨,。
顧傾看了一眼天空,又順著街道看向?qū)γ娓畸愄没实木频杲ㄖ?,她重新整理好情緒,,往酒店走去。
前臺是那夜見過一面的女客服,,顧傾走過去敲敲臺面用英文跟她說話:“你好,,還認(rèn)得我嗎?我找VIP1609套房的宮城先生,,前幾天我來過,。”
女客服認(rèn)出了她:“您稍等,?!蹦眠^電話撥通了樓上套房的號碼。
顧傾只看對方嗯嗯幾聲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把電話掛上了,,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對她說了什么,。
女客服掛了電話再看顧傾,眼里多了提防,,直接招呼門口的保安:“把這位小姐請出去,,并禁止她入內(nèi),她與小偷為伍,,不要讓她踏進(jìn)這里一步,?!?p> “What,?”
顧傾還來不及吃驚,兩個牛高馬大的保安已經(jīng)朝她走過來,,一左一右地摁著她把她丟出了酒店大堂,,她險些沒站穩(wěn)。
顧傾用英文朝女客服喊:“你告訴他,,我會在廣場等他,,直到他肯見我?!?p> 女客服聽見了她的喊話,,猶豫了片刻還是拿起電話撥通。
套房這邊,,宮城語氣冷淡低沉地對電話那頭說:“隨她的便,,她愿意等就讓她等,。”
陸景炎半躺在沙發(fā)上,,手中握著半杯威士忌搖來晃去,,聽到宮城那么說,他微微蹙起眉頭,,站起來走到客廳窗邊拉開側(cè)邊的簾子,。
套房窗戶正對廣場,從這里可以把廣場看得清清楚楚,,他果然看到顧傾坐在廣場上的一張椅子上,,他無奈地笑:“她還真等著呢?!?p> 宮城沒有理會,,走到桌前繼續(xù)用筆記本電腦辦公。
陸景炎見他臉色不好,,知道顧傾這次是真得罪宮城了,,也不敢多說什么,覺得有能力把宮城氣成這樣的顧傾,,也是十分厲害,。聽著窗外的雷聲,他只是有意無意地嘆一聲:“好像要下雨了,,下雨了她就會回去了吧,。”
過了片刻,,雨果然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套房中隔音好,沒聽見雨聲也不覺得雨有多大,,宮城在桌子那頭辦公一言不發(fā),,陸景炎也無聊,就走到窗邊拉開窗簾,,見雨勢有些大,,他貼近窗口一點(diǎn)看,驚訝顧傾不但沒走,,還一直坐在那張長椅上等著,,廣場上除了撐傘匆匆走過的行人就剩她獨(dú)坐在那里,特別顯眼,。
“還在廣場上等著呢,,淋著雨……”陸景炎扭頭和宮城說話。
宮城在鍵盤上敲字的手停頓了一下,,不為所動:“故意的,,想用苦肉計(jì)讓人同情她,,她有多狡猾你根本想象不到,不要搭理她,?!?p> 陸景炎走回沙發(fā)這兒坐下:“你就那么討厭她,不聽她解釋一下,?”
“沒什么好解釋的,,她就是騙子?!睂m城冷冷地回道,。
陸景炎玩味著他的表情,低低輕笑一聲:“你在意了,,在意,,才會這么生氣?!?p> 宮城敲字的修長手指停滯了一下,,被陸景炎這么一說不知為何更煩,抬頭看過去,,眼神冷冷的:“你是不是該走了,?”
一股寒意襲來,陸景炎再不走就要被冰封了,。
視頻電話響起,,宮城看到來電名字顯示“奶奶”,略微皺了下眉頭,。
陸景炎磨磨蹭蹭,,一邊穿著外套一邊側(cè)頭去看,看到是宮家奶奶,,又見宮城遲遲不接,,他手快地拿過電話接通,宮奶奶戴著老花鏡的慈祥面孔出現(xiàn)在那頭,。
“景炎,?怎么是你啊,,阿城呢,?”宮奶奶笑瞇瞇地在鏡頭那邊問,左顧右看,。
陸景炎先跟宮奶奶熱情招手:“奶奶,,阿城在我旁邊呢?!闭f著轉(zhuǎn)換手機(jī)攝像頭,,對著正在沉著臉坐在辦公桌邊的宮城,。
宮城略有些不悅地站起來,瞪了陸景炎一眼,,伸手從陸景炎手中把手機(jī)拿了過來,,對著視頻那頭的奶奶語氣溫和下來:“奶奶?!?p> “阿城啊,,你下個星期的飛機(jī)回來,記得把那姑娘也帶回家來我看看,?!蹦棠陶f道。
宮城即刻皺了眉:“什么姑娘,?”
宮奶奶在鏡頭里笑得歡:“景炎說的啊,,說你準(zhǔn)備帶個姑娘回國,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人,,你怎么可能隨便帶回來,?”宮家奶奶老精明了。
“陸景炎說的,?他什么時候說的,?”宮城不滿地扭頭去看陸景炎,那廝正躡手躡腳地準(zhǔn)備逃跑,,被抓現(xiàn)行后回頭對宮城嘿嘿傻笑,。
宮奶奶說道:“昨天跟他通話他說的,我問他,,你在那邊有沒有遇到什么姑娘,,他說你們遇到一個很有個性的姑娘,你對那姑娘還有點(diǎn)意思,,是不是?。俊?p> 宮城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什么,,宮奶奶又說:“有個性好,你這個人太安靜死板,,找個有個性的互補(bǔ)一下,,就像我跟你爺爺,要不是你爺爺去得早……”
在聽奶奶第N次準(zhǔn)備開始講述她和爺爺?shù)那鞍肷适聲r,,宮城糾正她接收到的信息:“沒有的事,,陸景炎胡說,你知道他最愛胡說八道,根本沒有什么姑娘,。我到時間出門見客戶了,,下周回去再說吧,保重身體,,少吃甜食,。”
掛了電話,,門口同時傳來關(guān)門聲,,陸景炎走了。
宮城搖搖頭,,走到窗邊拉開簾子,,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廣場上沒有人影,,他懷疑剛才陸景炎是故意那么說,,顧傾不會笨到在雨中等人。
酒店大堂,,陸景炎下來之后在門口張望了一下,,顧傾已經(jīng)不在廣場那兒淋雨了,他往旁邊看,,看到她在隔壁的咖啡店,,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喝著咖啡翻一本雜志,,悠閑等人的姿態(tài),。
她穿的是防水外套,沒被淋濕多少,,淋濕的頭發(fā)全部束起來扎了個丸子在頭頂,,化的淡妝幾乎看不出來,嘴唇略顯蒼白,,倒顯得清爽利落,,眉目越發(fā)秀麗英氣。
陸景炎走過去坐到顧傾面前,,身子斜斜地靠在座椅上,,吊兒郎當(dāng)?shù)模切┘澥總兊捏w態(tài)不同:“不演苦情戲了,?”
顧傾看的是一本男模雜志,,眼睛盯著雜志上的男模肌肉,端起咖啡喝一口:“目的達(dá)到就收,,還繼續(xù)賣什么慘,,在哪里不是等?”
陸景炎忍不住笑:“你倒是善變,,上次說要給你工作的事情,,你沒忘吧?”
顧傾把雜志合上,,啪地丟到桌上,,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往前傾身,雙目透出鋒利的光來:“我就等你開口呢,,以為你早忘了,,畢竟你這樣的大忙人,沒準(zhǔn)是隨口說說,,你記著呢,,就算你還有點(diǎn)良心?!?p> 陸景炎也往前靠了靠:“我當(dāng)然有良心,,就你沒心沒肺,為了回國,,連宮城都敢騙,,你知不知道他最恨別人騙他,他最討厭人說謊,?!?p> 顧傾一臉的滿不在乎,靠回椅背上,,目光清冷地注視著陸景炎:“反正他一開始就對我沒好感,,我愛說謊、愛騙人,,這是我的本性,,改不了了?!?p> 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你不欺人人欺你,只要能自保,,說幾句謊話算什么,。
“好了,我不是言而無信的人,,說回那個工作的事,。”陸景炎說,,“你已經(jīng)知道,,宮城有深度夢游癥,幾年前從日本回來后就開始了,這件事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我和他奶奶知道,,當(dāng)然,還有他見過的幾個心理醫(yī)生,,國內(nèi)知名的心理醫(yī)生他都看過了,,沒用?!?p> 顧傾想想,,覺得她和宮城也算是有些同病相憐的地方,她這兩年受失眠折磨,,整夜整夜無法入睡,,看遍了英國的心理醫(yī)生,沒用,。
心病難醫(yī),,堪比絕癥。
陸景炎說:“那晚你看到他夢游的情況,,算是比較正常的,,有時候他會……”說到這里他沉默下去,深吸了口氣才繼續(xù),,“有時候他會做出一些傷害自己的事情,,無意識的,像是他意識深處的處刑人,,在對他自己處刑,。”
意識深處的處刑人……
茶有些涼了,,顧傾喝了口茶:“我說了,,把我弄回中國,我什么都可以答應(yīng),?!?p> 陸景炎嘆口氣:“宮城不點(diǎn)頭,這個事,,我還真不敢辦,。”
“那你跟我談什么工作,?下周他回杭州,,這事就算完了?!鳖檭A從不自困,,喜歡把問題拋給別人去解決,。
陸景炎看了看周圍,交叉著手指又往前靠一點(diǎn),,對顧傾眨了下眼睛:“所以說,,我?guī)湍恪,!?p> 顧傾被他那個做作的眨眼眨得心里不適:“怎么幫,?”
陸景炎朝她招手示意她靠近一些,,她將信將疑地靠過去,,他傾身過來貼近她耳朵邊說了些話,完了,,對顧傾說:“到時我來安排,,你準(zhǔn)備好演技,像那晚在游艇上一樣,?!?p> 顧傾把雙手墊在下巴上:“除了美貌和演技,我還真沒什么拿得出手,?!?p> “……”陸景炎像被雞蛋噎著的表情,連續(xù)搖頭,,他從沒見過哪個女人像她這樣絲毫不懂收斂自信,,不過,她確實(shí)有那么些自信的資本,。
他收起嬉皮笑臉,,嚴(yán)肅地提醒她:“不管什么時候,宮城母親的事,,絕對不許提,,不管你知道多少,那是他的心病,?!?p> 顧傾漫不經(jīng)心地說:“是嗎?沒準(zhǔn),,我是他的心藥,。”
陸景炎又被噎了一口:“呵,,心藥,?你真夠自命不凡的,我想的還只是以毒攻毒,?!?p> “以毒攻毒,?你說我是毒?”顧傾剜了他一眼,,眼神犀利,。
“你和宮城都是毒?!标懢把自谛闹屑由弦痪?。宮城啊宮城,你這個磨人的毒物,,我被你毒害了好些年,,該換人毒毒你、磨磨你了,。
想到這兒,,陸景炎腦中就構(gòu)思了一副副宮城被顧傾惹得氣急敗壞的模樣,越想就越覺得有意思,,忍不住發(fā)出笑聲,。
顧傾被陸景炎那怪異的笑容惡心了一下:“原來你早有打算?!?p> 陸景炎被看穿也不心虛:“我們半斤八兩,,你不也是帶著目的嗎?你這人,,沒點(diǎn)好處不會白白做事的,。”
半斤八兩,?誰想跟他半斤八兩,。
“為什么幫我?”顧傾問,。
陸景炎沉默,,思緒被拉入某個黑洞,換了副正經(jīng)得讓人不適的面孔,,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在你身上看到我自己的影子,,我曾經(jīng)也這么死纏爛打地對一個人,幫你像是在幫我自己,,我當(dāng)年沒有成功,,不想看到你也失敗?!?p> 顧傾盯著陸景炎看幾秒,,淺淺地勾了下嘴角:“我跟你可不一樣,你的死纏爛打是為了得到對方的心,,而我,,對宮城的人和心都不感興趣,,只要他肯帶我回中國。你瞪什么,,我哪里說錯了嗎……你搖頭眨眼做什么……”
陸景炎的表情突然變得奇怪,,看著顧傾的后方示意她不要再說。
一瞬間,,顧傾明白到了他的意思,,只覺得背后寒意襲來,直達(dá)脊骨的冷,。
陸景炎一手捂臉,,埋下頭。
顧傾慢慢地扭頭回去,,就看到宮城那張臉,,冷得如一月曼城的海水,,蒼白的,、淡漠的、眼中沒有一絲波瀾地看著她,,語氣冷淡地對陸景炎道:“還不走,?見客戶要遲了?!?p> 聲音也是又深又冷,,仿佛從海底傳來。
“嗨……”顧傾扯開一個明媚的笑靨,,若無其事地打招呼,。
宮城看也沒看她,拎起陸景炎直接走出咖啡店,。
他忽略她,,像忽略空氣和塵埃。
出了咖啡店,,雨已經(jīng)停了,,天灰灰的,像哭累了的女人在醞釀下一場眼淚,。顧傾看到戴維從遠(yuǎn)處騎著摩托車過來,,車子猛然停在腳邊。
顧傾無奈:“老爹派你來的吧,?”她對這事已習(xí)慣了,。
戴維給她遞過來頭盔:“老爹也是擔(dān)心你,跟我回去吧,,以后少跟那些人接觸,?!被ɑü樱绣X的公子哥,,那些人跟他們這種身份不明的孤兒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從什么時候開始看到的?”顧傾問,。
戴維說:“從你在廣場淋雨開始,。”他嘆口氣,,“顧傾姐,,你何必呢?去倒貼他們那種不把你放在眼里的人,,想回中國也不能這樣……”
“怎樣,,作踐自己嗎?”顧傾調(diào)整頭盔,,滿不在意地接話,。
戴維不敢看她,聲音仿佛溺入水里般含糊:“我不是這個意思,,顧傾姐你在我心中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值得別人認(rèn)真對待……”
顧傾跨上摩托車,伸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背:“走吧,,真是啰唆,。”
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駛過來,,開過去時碾過顧傾他們身邊的水洼,,濺起高高的水花撲到顧傾和戴維身上,戴維用英文罵了一句,,顧傾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干了些的鞋子和褲子又濕了,,也氣不打一處來,趕緊讓戴維追上去,,直追到第二個路口,,高級轎車在紅燈前停下來。
摩托車貼著轎車停下,,戴維憤憤地用手敲黑色的車窗,。
顧傾想要罵人時,車窗緩緩拉下,,宮城那張冰冷的臉出現(xiàn)在視線里,,冷漠地看著她時,她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隨后,,陸景炎的臉也出現(xiàn)在視線里,,他堆著笑臉說:“不好意思啊,,剛才沒注意?!?p> 哪里是沒注意,?根本是開車的宮城的意思,好好的大路不開,,偏偏要往水洼中開……
他知道宮城記仇,,但沒想到他這么記仇。
顧傾也盯著宮城那張冷冰冰的臉,,嘴角慢慢地?fù)P起一個輕蔑的笑容,,很不屑地吐出兩個字:“幼稚?!闭f著拍拍戴維的后背,,示意走人。
綠燈亮起,,摩托車瀟灑地拐個彎,,很快消失在前方,轎車駕駛座上的宮城,,滿腦子是顧傾輕蔑的表情,,以及她說的那兩個字,幼稚……
幼稚,?
他用力地握住方向盤。
回到公寓,,顧傾換下還有些潮濕的衣物,,扎進(jìn)浴室洗個熱水澡。這個世界若還有什么能慰藉人心,,也抵不過淋了一場冷雨后的熱水澡,。
從浴室洗漱出來后,費(fèi)娜來敲房門,。
門開了之后,,費(fèi)娜不進(jìn)來,抱著胸靠在門框上和顧傾說話:“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去赴約,?我都跟對方說好了,,他們兩個男的,我們兩個女的,,正好可以來一場四人約會,。你放心,他們一個在銀行工作,,一個是酒店經(jīng)理,,都是精英,,我不會坑你?!?p> “我沒有興趣,,也沒有時間?!?p> 顧傾用毛巾擦頭發(fā),,洗過的頭發(fā)帶著些自然卷,戴維他們常拿她的頭發(fā)和鼻梁來推測她的出身,,懷疑她有點(diǎn)歐美血統(tǒng),,不是純正的黃種人,因?yàn)樗念^發(fā)不但卷,,還天生是深棕色,,鼻梁也是又高又挺。
其實(shí)她也不太喜歡自己的鼻子,,看起來有些男孩子氣,,一點(diǎn)都不柔和。
無論性格還是長相,,她就不是個柔和的人,。
費(fèi)娜也不生氣,她知道該用什么方式去跟顧傾說話能得到應(yīng)得的回應(yīng),,她說:“你要是跟我去赴約,,我可以幫你頂一天的班,隨便哪一天,?!?p> 顧傾擦頭發(fā)的動作停下,慢慢轉(zhuǎn)頭看過去:“三天,?!?p> 費(fèi)娜睜大她那雙本來就又大又圓的眼睛:“三天?你……你是獅子嗎,?”
顧傾知道費(fèi)娜想說的是“獅子大開口”,,但有時費(fèi)娜想不起來,就會簡化了說,。
她丟下擦頭發(fā)的毛巾朝費(fèi)娜走過去,,沒什么表情地看著費(fèi)娜說:“我跟你算一筆賬,對方兩個男人又是精英又是帥哥,,他們當(dāng)然希望你帶過去的女人質(zhì)量好一些,,你身邊除了我,找不到第二個比我更聰明漂亮的女人。你也知道我是講條件辦事的人,,等價交換,,我自然會認(rèn)真地去做這件事,明確自己的主要任務(wù)是幫你促成好事,。你來問我之前,,就應(yīng)該考慮清楚怎么跟我開口?!?p> 費(fèi)娜目瞪口呆:“你……你為什么總是這么……這么……”費(fèi)娜絞盡腦汁也想不起那個成語,,想起老爹讓他們努力學(xué)好中文,而她總不那么上心,,此刻突然后悔起來,,又氣又急。
“你想說的是得寸進(jìn)尺,?貪得無厭,?還是咄咄逼人?”
顧傾從容補(bǔ)充,,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只要她樂意,她可以幫費(fèi)娜數(shù)出幾十個想說的成語,。
中文博大精深,,她真的熱愛中文。
費(fèi)娜瞪紅了眼,,像頭被逼到無路可退的紅毛猩猩:“兩天,,最多幫你頂兩天的班?!?p> “可以,,明天先幫我頂一天?!鳖檭A爽快地答應(yīng)。
她應(yīng)得太過爽快,,費(fèi)娜又愣住了:“明天,?明天你要去哪里?”
“你用不著知道,?!鳖檭A撿起毛巾,抬腳勾過門,,把憤懣不甘的費(fèi)娜關(guān)在外頭,。
她把毛巾搭在肩上,走到桌前拉開抽屜,兩張心理醫(yī)生的名片靜靜地躺在里面,,一張是詹老爹給的,,一張是陸景炎給的,她拿起陸景炎給的那張,,醫(yī)生叫凱特·柯林斯,,在曼城很有名,很難預(yù)約,,她撥通名片上的號碼,,報了陸景炎的名字,順利預(yù)約到會面時間,。
之后,,她把兩張名片都丟入了垃圾桶。
回去中國之后,,這些就不需要了,。
又是一夜無眠,顧傾睜著眼睛到天亮才有睡意,,有費(fèi)娜給頂班,,她不慌不忙,一覺睡到十二點(diǎn)多,,起床,,不緊不慢地收拾,出門吃點(diǎn)東西,,去到醫(yī)生辦公室剛好是昨天預(yù)約的時間,,不早不晚,她喜歡把時間用得剛剛好,。
凱特醫(yī)生是個挺年輕的女人,,說她年輕,是因?yàn)樗劢堑聂~尾紋還沒有那么多,,約莫三十來歲,,短發(fā),穿著米色香奈兒套裝,,皮膚蒼白,,臉上有些化妝品蓋不掉的雀斑。
不知道什么原因,,女人的年紀(jì)在三十歲之后會有明顯的改觀,,尤其是英國女人,再也看不到十來歲的少女氣息,,仿佛在三十歲的某一天,,稍不注意,一覺醒來被上帝收掉了純真。
顧傾自己呢,,大概更早之前就被上帝收掉了純真,,在她十來歲的時候,別人已經(jīng)開始說她很老成,。她不知道自己具體的年紀(jì),,詹老爹說撿到她時,她大概四五歲的樣子,,到底是四歲還是五歲,,他也不清楚。
她登記的出生日期是12月24日,,平安夜,,是詹老爹撿到她的日子,他說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冰天雪地,,她差點(diǎn)被凍死。
“我的病在英國沒法治,,等去到中國,,這失眠癥會自然好的?!?p> 心理醫(yī)生最厲害的地方在于,,總是讓人忍不住傾訴,顧傾對著別人說不出來也不想說的話,,對著心理醫(yī)生就忍不住吐了很多出來,。
凱特醫(yī)生像每個顧傾看過的心理醫(yī)生那樣,給她開了些助眠的褪黑素,,嘴角掛著如遠(yuǎn)山淡影般的笑容:“你既然知道問題所在,,那么你比我更知道治療辦法?!?p> 顧傾沒有拿那些藥,,她公寓抽屜里的助眠藥物已經(jīng)放到過期了,除非藥效強(qiáng)烈的安眠藥,,這些輕度助眠藥物對她如隔靴搔癢,,反而傾訴過后讓她輕松一些,盡管她看起來總是很輕松,。
開門,迎頭撞上那張熟悉又讓人不適的面孔,,宮城,。
兩人一人站在門內(nèi),一人站在門外,你看著我,,我望著你,,像是要展開一場曠日持久的凝視競賽,誰先移開目光誰就輸了,,直到凱特醫(yī)生在后面招呼:“請進(jìn),,宮先生?!?p> 顧傾眼睛微微瞇起來,,不懷好意地輕笑道:“看個精神病都能遇到你,宮先生,,這是命中注定吧,?我是你的真命天女呢?!?p> 真命天女,?宮城的眉心慢慢沉下去,她總能那么輕易地找到激怒他的詞,。
真想命老天收走的女人,。
可她為什么也來看心理醫(yī)生?
走廊那兒傳來一陣嘈雜聲,,剛才在前臺那兒看到的兩個穿職業(yè)套裝的工作人員,,追著一個身材消瘦的青年男子往走廊這邊過來,青年男子一邊快步地往顧傾和宮城的方向走,,一邊神色不安地喊著:“凱特醫(yī)生,,我要見她,我一定要見她,!”
工作人員來不及阻攔,,青年男子已走到凱特醫(yī)生辦公室門口,顧傾和宮城不約而同地讓開一段距離,,免得被沖撞到,,兩人立在邊上,看著青年沖進(jìn)了凱特醫(yī)生的辦公室,。
青年一看到凱特醫(yī)生,,情緒十分激動,哭得撕心裂肺,,沖凱特醫(yī)生喊:“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為什么不理我?”
到底是個心理醫(yī)生,,凱特醫(yī)生冷靜地站起來勸慰:“請冷靜,,沒有什么解決不了的,,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見到我了,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當(dāng)面問我,,我會認(rèn)真回答你的問題,。”
顧傾和宮城相視一眼,,此刻兩人都不知道什么狀況,,只見那青年冷靜了些,但情緒仍是有些激動地說:“你不理我,,我能感覺到你討厭我,,像其他人一樣討厭我,只是裝著不討厭,,你說的話全是謊話,,你是個騙子?!?p> “你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冷靜,。”凱特醫(yī)生耐心地勸說,。
青年雖帶著些病態(tài)的消瘦,,但顧傾猜他的年齡不會超過二十歲,只是看起來憔悴了些,,眼底布滿陰翳,,像全世界都欠他。
兩個工作人員已經(jīng)沖進(jìn)來,,沖著青年走過去,,青年的情緒漲到最高度,手腳不協(xié)調(diào)地比畫,,同時從袖口里抽出一把瑞士軍刀打開,,大聲號叫:“不要過來!”
顧傾驚了下,,看到宮城面色不動,,她也不露聲色,想退開,,青年舉刀沖她喊道:“誰都不許走,!也不能阻止我……”他轉(zhuǎn)向凱特醫(yī)生,“告訴他們,,你愛我,,你的心屬于我?!?p> 凱特醫(yī)生神色凝結(jié)著,,蒼白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只是不斷安慰青年:“你是我的患者,我是你的醫(yī)生,,我會治好你,現(xiàn)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在你冷靜下來之前,,我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請把刀給我……”
“騙子,!”青年揮著手中的刀,,沖凱特醫(yī)生大喊,“我不會再相信你說的話,,我打電話你不接,,發(fā)信息你不回,你根本沒有用心對我,,你就是個騙子,!”
刀揮過去時,離凱特醫(yī)生只有幾厘米的距離,,看得顧傾心驚膽戰(zhàn),。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趁青年不注意,撲了上去,,試圖奪過他手中的刀,,他反應(yīng)迅速地避開,揮刀朝那工作人員刺過去,,工作人員急忙躲開,。
青年被他們這一舉動惹怒,齜牙瞪目,,揮著瑞士軍刀就朝他們沖過去,,兩個工作人員急忙往門口這邊躲避,青年面目猙獰地追上來,,顧傾下意識地往旁邊躲,,青年把刀對準(zhǔn)了正準(zhǔn)備離開的宮城:“你是她什么人?”
刀尖幾乎要抵到他身上,,他面不改色,,語氣從容:“我不是她什么人?!?p> 青年冷笑起來:“不可能,,你一定也是她的患者,她是怎么對你的,,你說,,她是怎么對你的,?”
宮城沒有回答。
凱特醫(yī)生看著青年用刀尖指著宮城,,緊張起來,,宮城是陸景炎推薦過來的,而陸景炎跟她則是多年的交情,,她不愿意看到任何人受傷,,對青年說道:“艾迪,你先把刀收起來,,你想說什么話,,我都聽著?!?p> 顧傾突然想起陸景炎說要“安排”的事,,不知道眼前的情況是不是……
可這青年未免演得太好了,自然得不像演,。
這種時候不“出手”,,還等什么時候呢?
顧傾伸出手做友好的姿態(tài),,對青年說:“你來是找凱特醫(yī)生的,,有什么話都可以好好說,先把刀給我好嗎,?我?guī)湍惚9?。”說著,,顧傾還對青年眨了下眼睛,。
宮城本就對顧傾突然說話有些意外,看到顧傾詭異地眨著眼睛,,更是疑惑地皺了下眉,。
她要做什么?
一個工作人員往走廊外看著,,看見一個身著警服的警察突然喊起來:“這兒,,警察先生,持刀行兇的人在這兒,?!?p> 警察都招來了?
顧傾想著陸景炎是不是把事情搞得太過復(fù)雜,,正準(zhǔn)備撤,,那青年的情緒突然高漲到一個極點(diǎn),面紅耳赤地舉著刀見人就刺,,門口幾人紛紛躲閃,,推搡中那刀正向著顧傾來,。
當(dāng)下她有一秒的猶豫,懷疑這根本不是什么陸景炎“安排”的事,,而是真實(shí)發(fā)生的,,就因?yàn)槟且幻腌姷囊苫螅嗄暌呀?jīng)舉刀刺來,,身子一側(cè),,她被人猛地拽到了一邊護(hù)在懷里。
抬頭,,對上宮城那雙冷漠而嚴(yán)肅的雙眼,她的心不知怎么忽然用力跳動了一下,。
顧傾覺得是錯覺,。
再下一秒,沒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宮城已伸手扣住青年握刀的手腕,,隨著青年的一聲慘叫,手腕呈一種骨折般的畸形,,觸目驚心,,刀應(yīng)聲落地,兩個工作人員和趕來的警察及時地?fù)溥^去一起制住了青年,。
慌亂中顧傾只看到青年被幾個人壓在地上痛苦而扭曲到抽象的臉,,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后知后覺的巨大疼痛,從自己的右腳掌面?zhèn)鱽怼?p> “疼……”
她從喉嚨中擠出一個字,,宮城與她幾乎是同時低頭去看,,落下的刀正垂直地插在她的腳上,鋒利的刀刃穿過了她那雙天鵝絨布面的靴子,,直達(dá)她的骨肉,。
早知要遭如此大劫,她下午出門時,,應(yīng)該穿那雙牛皮靴,。
沒人能預(yù)測現(xiàn)實(shí)世界的奇幻走向。
鮮血浸出那雙米色的天鵝絨靴子,,變成一種臟兮兮的豬肝紅,,顧傾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有人喊一聲:“這位小姐受傷了,,叫救護(hù)車,。”
宮城深深地?cái)Q著眉頭蹲下去查看顧傾的傷勢,,毫無防備地,,顧傾被他整個人打橫抱起來,。
被抱著的那種感覺,像坐過山車,,顧傾都忘了整個過程她有沒有呼吸,,只感覺到疼痛和宮城健碩如磐石的有力手臂。
他是怎么做到抱著她疾步快走幾百米而不喘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