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就讓人渾身難受......不過那群家伙是怎么做到在黑暗中不自相殘殺的？”

　　“他們的衣領(lǐng)上都別著一根羽毛,，在火把熄滅之后就會拿出來,；這我也是在事后才知道的,，如果當時就能想到的話,，恐怕就不至于讓結(jié)果變成這個樣子吧......”

　　“羽毛......”

　　《三國演義》里面倒是寫到過,，東吳大將甘寧有一次為了挫敗曹操的銳氣,，曾經(jīng)在黑暗中率領(lǐng)著精銳部隊發(fā)動結(jié)營,；而為了在黑暗中不互相攻擊自己人,，他就讓手下的士兵一人在頭上別上了一根羽毛,。然而，甘寧的事跡可是奇襲曹操這樣的大人物的軍隊的,，振奮人心的事跡,，而彼得·阿隆卻用著同樣的方法來政變和屠殺在場者，如果說前者表現(xiàn)出的是干云的豪氣,，那后者就只能是令人齒冷的無恥行徑了,。

　　“這樣的話，己方無法識別敵我的情況下,，也就沒法發(fā)動反擊了......”

　　“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包括我在內(nèi)，所有的人不是在逃跑,，就是在哭喊,，在投降，而投降求饒的人也免不了被殺死,。當時如果不是弗拉德找到我,，給我披上平民的衣服，趁著他們殺得眼紅的時候跑掉,，我也就死在那里了......”

　　“難怪之前提到他的時候你會那么關(guān)心啊,，原來是弗拉德救了你......”

　　“他一直在幫我，不光是這一件事,?！?p>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分開了視線，就好像都想在這一刻躲開對方的眼神一樣,。

　　“當時我在逃跑的時候也受了刀傷,，傷口在腿上，讓我一直很難跟上他的步伐,。我生怕拖累了他,，讓他本來能夠跑掉卻因為我耽誤了，一直讓他先走,，他卻說什么‘你的命比我的更重要,，你要活下來給無辜的人復(fù)仇’，執(zhí)意在那里照顧我，一直到我們安全地到了瓦拉幾亞為止......”

　　“有點我之前在波西米亞和馬蒂她們在一起時候的感覺了,?！?p>　　“當時他如果走掉的話，沒有任何人會去試著抓捕他,，畢竟他又不是彼得·阿隆最想殺掉的人......但是,，他還是留了下來，因為他覺得拋下我走掉的話,，是自私,、無恥的行為，在他眼里,，守護我這樣弱小,，甚至無力反抗命運的人，應(yīng)該是他的責任,?！?p>　　“你......弱小,？”

　　“是,，那個時候的我，就是很弱小——雖然有著一點劍術(shù)和弓術(shù)的練習,，但完全沒法和現(xiàn)在比......也就是從那時之后,，我才下了決心，一定要變強,，不能拖累他人了......雖然我身為女人的事情沒法改變，但我也要像男人一樣強,，才能夠不讓自己愛的事物眼睜睜地消逝掉,。”

　　“唉......”

　　正如第一次見到斯特凡尼婭的那天一樣,，現(xiàn)在的胡浩博一點安慰斯特凡尼婭的辦法都沒有,。告訴她那些屬于遙遠的時空和地域的知識并不能幫到她，只能讓她覺得自己是神經(jīng)??；對于胡浩博來說，面前的斯特凡尼婭盡管沒有比自己大幾歲,，但如果說起經(jīng)歷的事情,，那可能比他正常生活在現(xiàn)代幾輩子的時間經(jīng)歷的都要多吧。

　　“那讓我猜猜,，你如此喜歡這片土地上的人,，也是有著類似的原因吧。”

　　“是啊,?！?p>　　“守護，信仰與愛......這是從古至今不變的主題啊,?！?p>　　“如果用我聽說過的一句話來概括的話，我覺得還算是比較恰當?shù)??！?p>　　斯特凡尼婭抱著膝蓋，目光逐漸垂低了下去,。

　　“我聽說,，人會有三次生命，被自己的母親生下來是不變的第一次,，進入天堂或地獄是最后永恒的一次,，而中間的那一次......就是在生命支離破碎，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被他人所拯救的那一次,。”

　　*

　　“當時,，我們并沒有考慮直接進入匈牙利的那條路,，因為那里肯定會有人仔細排查；大的城鎮(zhèn)也不能去,，總之除了絕望之外,，我也沒有什么別的想法了,。偶爾能看到的懸賞,，價格也非常高昂，足夠一般的平民一生吃喝不愁的——倘若我是那些不關(guān)心上層斗爭的平民之一的話,，我一定會幫著抓捕吧,?！?p>　　斯特凡尼婭就這樣低著頭，用略顯顫抖的聲音向胡浩博敘述著自己的故事——少年能聽出來,，她肯定是想到了讓她感動的,，或者是難忘的事情，不然她不可能這么動情,。

　　“我們一直在盡量遠離著絕大部分人跡,，偶爾在小路上走著的時候，聽到遠方的馬蹄聲都會心里一驚,，就和下一秒就要被逮捕砍頭了一樣,。然而，在野外畢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吃，在身上沒有弓箭的情況下也沒法狩獵......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和弗拉德還是進到了一個村子里,，要不然兩三天不正經(jīng)吃飯，真的要到走不動路的地步了,?！?p>　　“然后我猜，你遇到的村民們,，一定很好地收留了你們吧,。”

　　“應(yīng)該說,，在我們?nèi)柭泛颓笠稽c吃的的時候,，那些村民肯定是認出我了，但他們只是招呼著我們?nèi)コ燥?，換上沒有那么臟的衣服,，還邀請我們住宿。我們當時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生怕他們另有所圖,，但真的是太過于勞累，最終還是沒法拒絕這樣的提議,?！?p>　　“......”

　　“到了夜里，弗拉德睡得很香,，但我其實還是很警覺,，而且由于腿傷還在不停地疼著，也睡不太著,。就在那時,，我就聽到房間外的屋里，收留我的村長召集起來他的兒女,，還有不少最信任的村民一起商量著要怎么對待我——我當時心已經(jīng)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們里面有人要把我賣出去,，我聽到最后,，沒有一個人說了這樣的想法。最后,，村長他說......‘我們一定要讓斯特凡尼婭小姐安全離開這里,，她和她的父親這幾年一直虔誠敬神，也不會耽于打獵而影響了我們這些農(nóng)民的生活,；現(xiàn)在我們送她安全離開,，遲早有一天她會回來，減輕我們在塵世中的痛苦的......’”

　　說到這里的斯特凡尼婭，雖然依舊沒有抬起頭,，但胡浩博早已聽到了她抽泣的聲音,；少年也只是在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她所肩負的可能比馬蒂都要多,，馬蒂尚且是一個家族最后的希望,，而斯特凡尼婭就已經(jīng)是一個國家最后的希望了。如果沒有她的話,，摩爾達維亞人,，想必還會在東歐大國爭霸的棋盤上，在地獄的大鍋里,，繼續(xù)掙扎和煎熬更久的時間吧,。

　　“之后的幾天里，我們所經(jīng)過的所有村落和有人的地點,，都有人請我們吃東西,，沒有一個人說出我們的行跡......我記得馬蒂小姐說到她去布拉格讀書的原因的時候，說到那里的繁華,，比起佩斯都要更甚,，但摩爾達維亞現(xiàn)在能有一個佩斯城都是奢望的程度了......現(xiàn)在，在喀爾巴阡以東這樣廣袤的土地上,，無論是克拉科夫和基輔,，還是莫斯科和諾夫哥羅德，繁華的城市就那樣星羅棋布地分散著,，但摩爾達維亞卻無權(quán)擁有其中任何的一座,，就算是‘相對’最好的蘇恰瓦，在波蘭或者匈牙利這樣大國來的人眼中,，也不過是窮鄉(xiāng)僻壤罷了......是弗拉赫人天生有罪,，不配擁有塵世的榮華嗎？如果不是的話,，摩爾達維亞人什么時候才能像其他邦國的人一樣挺起腰板,，成為既虔誠有禮，又生活富足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