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沉默片刻，方耀時一手擁緊似乎毫無生氣的西比爾，突然舉起道具槍,。阿倫肩膀一抖,，后退了半步，就在同一時刻,，方向榮的劍干脆利落刺至方耀時手腕,。

　　劍長槍短,，然而方耀時竟單手抱起西比爾，僅僅以一只握槍的手和敵人周旋,，其間還夾雜了開槍與躲閃的動作。道具相碰發(fā)出清脆響聲,，上方,、中部,、下位，正向,、側(cè)身,，二人每次出招都恰好撞在一起，看得施信目瞪口呆,。

　　要說剛才的對白和動作讓他為前輩的表演功力驚嘆,，現(xiàn)在的對打則使他對機(jī)動隊成員的戰(zhàn)斗力有了新的認(rèn)識,。使用武器戰(zhàn)斗并不算太難，就是食堂的廚師也能拿菜刀揮舞兩下,，但是,，用兩件完全不同的武器在短時間內(nèi)打出數(shù)招,，且招招精確碰撞、沒有一刻遲疑,，那兩人對彼此要有怎樣的熟悉程度,，才能做到如此奇景,？

　　這就是執(zhí)行部……機(jī)動隊的實力嗎,？施信用力拍拍自己的臉,，將大張的嘴恢復(fù)原狀,。內(nèi)心那處名為“向往”的田地，愈發(fā)生機(jī)滿溢,。

　　精巧的招式交換在數(shù)秒后停息——阿倫的甩棍正中方耀時手臂,，槍支飛出，方向榮抓住機(jī)會，劍尖劃向方耀時胸口,。一時落于下風(fēng),，方耀時后退數(shù)步，將西比爾輕輕放在地上,，干脆以攻代守,，直沖向面前二人。

　　進(jìn)攻,！

　　與先前的武器脆響不同，這次是拳拳到肉的肢體交鋒,。即使只是道具，眼見劍刺棍砸,，方耀時統(tǒng)統(tǒng)用手臂和腿腳擋回,，施信都感覺到疼痛,。但這些攻擊沒有一擊能擊潰方耀時的戰(zhàn)斗欲望：刺中肩膀,，就用手臂震動劍身,；撞痛膝蓋,，便以小腿踢回甩棍……三人有來有往地站在一處，這究竟是一場排練,，還是真正的戰(zhàn)斗？

　　“嘖……”

　　交纏數(shù)回合,，方向榮的劍突然由側(cè)邊壓住方耀時肩膀,，使他的注意力移開了片刻,。抓住機(jī)會,，阿倫躍起,，膝蓋和甩棍同時抵住方耀時的膝窩與后背，將他按倒在地,。對戰(zhàn)畫上終止符,，施信輕輕挪動站麻了的腳。不知不覺,，他已看了許久,，卻未意識到時間的長度,。

　　“準(zhǔn)備好去見天啟了嗎,，高修先生,？”抽出短刀借位“刺入”方耀時背部,，阿倫的笑愈發(fā)陰冷。方耀時皺緊眉頭試圖起身,，阿倫膝蓋壓在對手后腰,，手也不忘掐緊后脖頸,。施力點被挾持,，無法控制身體的方耀時只能以雙眼傳達(dá)出憤慨,。

　　“快點動手吧，主人,?！奔词挂曇皟?nèi)唯一的對手已經(jīng)倒地,，方向榮依然執(zhí)劍打量周圍,，催促意味明顯,。

　　阿倫抬頭,，挑眉怒視劇情中的隨從,，眼神比起剛才更多一分高傲：“自己都說出‘主人’了,，還想命令我嗎,？嗯？”

　　迎著甩出的堅硬棍棒,，方向榮沒有動，強(qiáng)行用身體接下一記重?fù)?，卻也只是搖了一下：“不……我只是擔(dān)心會發(fā)生什么……”甩棍再度出手,，方向榮后退半步,，站直恢復(fù)緘默,。

　　短刀搖晃,，阿倫丟開甩棍,，指示方向榮再去查看西比爾的情況,。那邊女孩子已一動不動地躺了許久，但在方向榮的劍尖撥弄下,，手臂輕輕顫抖了一下,。

　　“你的愛人、那位美麗又殘酷的玫瑰花小姐,，現(xiàn)在還活著呢,，生命力可真頑強(qiáng)啊。高修先生,，還有想說的遺言嗎,？我會做一名合格的君主，將兩位一起送去天啟那里的哦,？”

　　“凱琳……凱琳還活著,？”方耀時的反應(yīng)大了許多，掙扎著想要起身,。然而他依舊被阿倫牢牢控制,，手指不甘心地與地板摩擦，施信甚至能腦補出指尖的劇烈痛感：“放開我,！凱琳還活著嗎,？她絕對不能死！伯利文,，你……”

　　“砰,！”

　　槍響震動排練室，施信一驚,，循聲望去,，周天曦手中的道具槍口還冒著淡淡煙霧，頗像真正的槍支,。不過看方向榮倒下的模樣,，這僅僅是道具而已——

　　他的身體因沖擊彎曲，右手正指向突然出現(xiàn)的周天曦,，劍卻再也無法成為保護(hù)主人的利器,。“轟”地一聲,，方向榮重重倒在西比爾和阿倫,、方耀時之間，眼睛依舊瞪視周天曦,，沒有半點閉合的跡象,。

　　“陳辰,？”

　　“在做黃雀前，還要先考慮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螳螂呢,，青蟲閣下?！币荒_踢開阿倫的甩棍,，周天曦趕在他反應(yīng)過來前,，快槍出擊,。阿倫還想要大喊，然而“子彈”已經(jīng)標(biāo)志著他在這一幕的表演落下帷幕,。向前撲倒,，方才飛揚跋扈的城主和任何一具尸體沒有區(qū)別。

　　“城,、城主……”方耀時努力從阿倫身下鉆出,，扮演尸體的阿倫一動不動，真的如同尸體般沉重,。演出失血過多的身體疲軟,，方耀時搖搖晃晃地站起到一半，膝蓋一軟,，捂住“傷口”位置,，跪在周天曦面前。

　　收起槍,，周天曦的神情溫和到施信一秒都無法將視線從她的面容上移開：“高修,，怎么樣，傷嚴(yán)重嗎,？”

　　方耀時全力搖頭：“沒問題,，城主，我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但是凱琳……”

　　幾步走到西比爾身邊,，周天曦蹲下查看她的“傷情”，神色由柔軟變得凝重起來：“傷到了肺部吧,，時間又長,，看樣子沒辦法了?！?p>　　“城主,，請救救……等等，‘時間’,？城主,，你是什么時候……”方耀時膝行一小段,，為周天曦的臺詞僵在原地。周天曦抬頭,，沉默注視方耀時片刻,，“子彈”與話語同時出鞘，兩把鋒利的刀刃由肉體和精神破開“高修”的軀殼與靈魂,。

　　“我說了,，黃雀——我才是真正的黃雀。伯利文對信息的隱藏只是小兒科,，凱琳的真實身份我早已調(diào)查清楚,，只是需要一個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你們的鬧劇太長,，我已經(jīng)看膩了,。如今瑞德將屬于格林，而你們……將是死于追捕的受害者,?！?p>　　明明在說殘酷的臺詞，周天曦的嘴角卻逐漸上揚,，眉眼全部透著喜悅,。槍在指間旋轉(zhuǎn)，與方耀時的道具完全相同的黑色手槍收入口袋,，周天曦走回上場前等待的位置邊,。連綿不斷的轉(zhuǎn)折，就算讀過劇本,，施信依舊感到呼吸困難,。

　　從劇本中讀到那些臺詞，和看到周天曦,、方耀時表演出來,，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覺。她退場時笑盈盈的眸子,，他又一次倒下的瞬間流露出的難以置信,，二者纏繞共生，深深扎根在施信腦海里,，奪去感官正常工作的能力,。

　　只留下對這幕戲最深層次的感知。

　　“高……高修……”

　　西比爾動了,，她緩緩翻身,，以雙手拖拽身體，一點點挪向仰面朝天的方耀時，最終撲在“愛人”身上,，緊張地查看傷口,。

　　“還來得及、來得及……太好了……”

　　離得不遠(yuǎn),，施信清晰地看出西比爾雙手顫抖,，身體也充滿了瀕死之際使不上力的虛弱。即便如此,，她依然強(qiáng)撐著取出一瓶血紅色的東西,，打開塞子，將小瓶子放在方耀時身側(cè),。

　　“還記得嗎,，高修？我們在孤兒院一起玩耍的樣子……一定記不得了吧,，因為,，得到力量的時候,，你的記憶就粉碎了……但是沒關(guān)系,，我記得你就好了……我能找到讓你完成活下去的方法，這樣就夠了……”

　　句子斷斷續(xù)續(xù),，動作卻毫不猶豫,。西比爾抽出小刀，做出用力劃出自己手腕的動作,，手腕的“傷口”懸在瓶口上方,。幾秒后，她舉起瓶子,，將瓶中的一切都倒在方耀時唇邊,。

　　“高修，加上我,，已經(jīng)有一百人份蘊含神力的鮮血了,，足夠?qū)⒛愕囊磺行迯?fù)完整……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

　　西比爾的唇在即將觸及方耀時唇邊時,，突兀地移開了,。她將頭輕輕挨在“愛人”胸口，合上雙目,，笑容淺淺,，卻比先前任何一次表情的表露都能觸及人心的最深處：“我忘了，要是現(xiàn)在碰到的話,，這份力量就不能全部給你了……”

　　“晚安,，高修。”

　　女孩的笑顏依舊,，男孩的眸子逐漸恢復(fù)光彩,。然而劇情早已寫在劇本之中，無法改變,。他緊緊擁抱深愛的人,，聲音沙啞，哭音濃重,。最鋒利的劍深深刺入胸口,，也比不上眼見摯愛以她的性命換回自身生機(jī)的痛。

　　“凱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