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節(jié) 舊友哀傷
這一聲“到了我叫你”,朵兒又一次跌進兒時的記憶,。
母親牽著她的手,,說要到一個世外桃源的地方,她覺得累耍賴不肯在走一步,。母親就背著她,,一邊走一邊講故事。那些故事多半都是母親和她師父之間發(fā)生的,。什么上樹摘果子,,下河里撈魚,爬很陡的山就為了一株稀有的花,。師父很古怪,,不喜歡笑也不喜歡熱鬧。但是她允許母親出去玩,,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回來,,只要時間掐的準,下次請求去什么地方,,還會被允許,。師父從來不遠游,母親試探問過,,都被呵斥并且懲罰干活,。
和父親私自定下婚約,母親帶著心上人來見師父,。
師父站在屋里,,看著院外淋著雨的兩個人,微微嘆口氣,,留下一句“保重”就沒在阻攔,。
母親跟著父親過上流浪的生活。從沒有房子,一點點親手建造,,慢慢有了院子,。有了家畜,有了孩子,。
直到有一天,,父親去林子里采蘑菇。母親在家逗孩子玩,。師父帶著冷玥劍來看她,。
師父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滿意的點點頭,,才說明來意,,“抱歉,打擾你的生活,?!?p> 母親啪的跪在地上,“師父,。是何琪的錯,。我撇下了您,讓您失望了,?!?p> “你還記得,我教你功夫的第一天嗎,?”
“記得,。一切皆有定數(shù),欲求結(jié)果美滿,,必須種好因田,。”
“孩子的爹,,時日不多,。你可心里有數(shù)?”
“我知…所以……”
“你不后悔方可,。但,,這孩子……”師父瞥了一眼院子里的朵兒,她笑著伸開雙臂向師父跑去求抱,?!斑@孩子,就是你的懲罰,。未來你沒擔起的責任,,她都要經(jīng)受。你若想她能活,就去花谷,。別讓她長大受欺負,。明日,你與我一同參與破陣,。以后結(jié)果如何,就看你的造化,。以后冷玥劍留給這孩子,。她知道怎么啟用?!?p> “師父…”何琪跪倒在師父面前,,“必須是朵兒嗎?她可以選擇不做玄門中人,?!?p> 師父搖頭,無奈的回道:“如果我能阻止,,絕不會來告知你,。能有破解之法,我又何苦打破你的安寧,?!?p> 何琪看著朵兒撲到師父的懷里,捂著嘴哭的很傷心,。
朵兒又一次睜開眼,。
還在齊澈的背上,他微微發(fā)汗,。齊澈的身邊是師父齊悲,,頭發(fā)有些發(fā)白,臉上泛著嬰兒般的紅潤,,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進入客棧,來到客房,。朵兒恍惚中聽到于白的聲音,,“齊先生,朵兒這是怎么了,?一路上昏睡不止,。是不是在對抗中,傷身了,?”
齊悲師父回道,,“不是傷身。是傷心。剛才我試著搭上她的靈脈,。小小年紀,,得了深厚的功力,卻不知道怎么用,。讓自己傷成這樣,,也是不易。多休息一個晚上就好,。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
羅義陪著于白回房間,。齊澈試圖解開她胳膊上的護袖,,鮮血浸濕一片,散發(fā)著血腥,。朵兒猛地睜開眼坐起來,,抽回左臂背在身后。
“我…護袖都是血…拆…洗……”齊澈被她嚇得緊張,,突然磕巴起來,。齊悲師父看出端倪,吩咐道:“老七,,你去外面等,。我叫你,你在進來,。出去把門關(guān)上,!”
朵兒依舊低著頭。門剛關(guān)上,,齊悲嘆口氣,,“沒想到,我還能見到她的劍,。睡了一路,,感覺可好些?”
“晚輩慚愧,。體力不支,,讓齊七照顧?!倍鋬捍┥涎プ?,一手捂著胳膊,想掩蓋上面的血色,。
“你不用避諱我,。冷玥寒心,,傷人傷己。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領(lǐng)會到了,??磥砟阋步邮芰怂廾0Α行┦虏槐禺斦?,有些人也不得不見,,有些回憶該放就放。人這一生,,只是一場夢,。何必一直為難自己?”
“您可以直說……”
“當年的陣法,,沒破。一幫仙門子弟,,嚷嚷著滅了卓家的鬼符紋,。好像那一切異象就能平息。不止風(fēng)雷旗,。還有火圖騰,。燒掉了多少人的性命?12年未滿,,又要重蹈覆轍,。是我們的罪過啊,!”齊悲感慨道,。對著門縫隨手彈了一指,門外哎呦一聲,,齊澈撲倒進屋,。自知有錯不敢多看師父一眼。
“真是下山許久,,規(guī)矩都忘了,!”齊悲卸下腰間的葫蘆,拋給他,,“你和羽朵兒分著喝,。恢復(fù)靈力快一些,。既然得了上品靈器,,就要好好學(xué)習(xí)運用的方法。不要傻到,,用自己當容器承載別人的意念,?!?p> 臨出門時,齊悲搖頭,,無語道:“她怎么收了個傻徒弟,?”說完自己也氣樂了,齊澈又何嘗不是這樣,?
陳星和文雅跟著父親不離左右,。莫禪只能和哥哥待在一起,兩個人互看不順眼,,莫鵬不想繼續(xù)尷尬,,回房間休息。沈拙一回來倒頭酣睡,,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術(shù),。
于白的房間。羅義給他倒了杯水,,一言不發(fā)準備離開,。還是被他叫了回來,“為什么幫卓家,?一直跟著朵兒的人,,是你,對吧,?可現(xiàn)如今這情況我又看不懂了,。沈宗主貪欲過大,你卻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是為了羽山,?還是為了你自己?”
“你呢,?”羅義轉(zhuǎn)身,,放下手中的佩劍,坐到他的對面,,“看著朵兒在前面奮戰(zhàn),,自己躲在后面觀察一切。這就是羽山大弟子,,該做的事嗎,?”
“你若想挑起我的憤怒,還是算了,。不必勞心費神,。”于白及時打住,,不想做無謂的爭辯,。
“我只是完成別人一個心愿而已,。何況,那個人本性善良,。江湖傳聞他是惡魔,,本就是假消息?;镁衬阋部吹搅?。孰對孰錯?孰是孰非,?”
“黑風(fēng)肆虐的異象是你故意引沈宗主,,招我們下山平息事端?你可知背后的原因,?作為同門,,你應(yīng)該告訴我實情…”
“我若不愿意呢?把我制造成第二個卓清嗎,?你還是恢復(fù)一下體力,,考慮后面該怎么辦吧!我只不過是這大局中的一枚棋子,。知道的,,了解的,,和你差不多,。我不想做一個聽話,又任人擺布的人,。走了……我去看看朵兒,。”羅義懷揣著自信離開,。
可他不知道,。于白看出他內(nèi)心的一片云,或許說出來,,才是吹散這片云的最好方式,。只是羅義拒絕了……
齊悲師父教了二人打坐靜心的方法,用靈力操控佩劍應(yīng)戰(zhàn),,也能呼喚藏在劍內(nèi)神秘的力量,。他不說這力量從何而來,朵兒也不敢多問,。只是在這短暫的教授中,,她的內(nèi)心變得通透,冷玥也更像身體的一部分……
齊澈送師父回房休息,。朵兒跟著送出門外,,齊悲看著二人,,第一次欣慰的笑了笑。囑咐齊澈不要打擾他打坐入定,。
羅義與齊悲在走廊遇見,。羅義對前輩行禮后才通行。齊悲微微點頭,,在他擦肩而過時,,眼睛稍微動了一下。
朵兒退到屋內(nèi),,依然將手臂藏于身后,。齊澈從懷里掏出凝血的藥粉放到桌上。他沒有追問,,反倒很寬容笑著說:“我出去尋點吃的,。你換好衣服就下來。想去哪,,我陪你,。”說完替她關(guān)上門,。
羅義離他有些距離,,換上一副笑面,“剛巧你在,。山谷之事,。多謝?!?p> 齊澈一愣,,接著客氣道:“我并未做什么。慚愧,?!?p> “風(fēng)邪陣,凌風(fēng)劍,。當年你師父計劃好,,才打造了絕世無雙的凌風(fēng)。隱于世間,,卻藏不住平凡,。”羅義意味深長的笑,,讓齊澈感到不舒服,。
齊澈能感受到凌風(fēng)劍內(nèi)的靈氣運轉(zhuǎn)。這把劍也是經(jīng)過很多主人后,,才輾轉(zhuǎn)到了他的手中,,像是一種傳承一種紀念,,也是對后世弟子的鞭策。齊悲師父說過,,寶劍當隱于世,,藏于心,逢亂世,,承擔當,。覬覦寶物的人古往今來一直存在。但物有靈,,自有它流傳命定之人的意義,。
“沒關(guān)系。它懂我,,我懂它,。信任是相互的。無論在何時何地,,這把劍,,都會做出與我相同的選擇?!饼R澈說的很肯定,。
羅義笑的更瘋了,“我懂我懂,,齊兄不要介懷,。我可能是醫(yī)書看多了??匆粋€人的心性,,不就是要聊天,,才能理解么,。如有冒犯之處,還請齊兄見諒,?!?p> “沒關(guān)系。我下去轉(zhuǎn)轉(zhuǎn),?!饼R澈腳步輕盈,氣息平緩,,從羅義的身邊經(jīng)過,。二人都在裝作不在意彼此。
門吱呀一聲開了,,朵兒探出頭,,口型是要叫齊七,。看到羅義有些意外,,又不覺意外,,對他笑了笑轉(zhuǎn)身進屋,潔白的發(fā)帶在身后輕盈飄蕩,。
羅義看著發(fā)帶做工精致,,隨口問了一句,“怎么不戴羽山的發(fā)帶,?是哪家店買的,?”
朵兒細心的纏著護袖,回道:“我這個不守規(guī)矩的徒弟,,戴著羽山的簪子就夠招搖了,。發(fā)帶…”她從肩上捻起來,嘴角微笑,,“朋友送的,。嗯,好像這是唯一一件朋友送我的禮物,。你找我什么事,?”
“看你在山谷面色很不好,休息的如何,?”
“嗯,。好多了。齊悲師父教的方法很有效,?!倍鋬豪p完一只袖子,又換另一只,?!澳隳兀窟€要讓我們猜,,你是好人,,還是敵人?想到這個問題,,我是真的頭疼,。”
羅義看著她的手腕,,“鬼符紋被排斥在外,。甚至被牽扯滅門。你覺得這應(yīng)該嗎?”
朵兒嘆口氣,,護袖纏完,,凝視著他的眼睛,“你為什么在薄荷葉里,,加了上火的草藥,?一開始入口,沒有任何察覺,。時間長了,,嘴里沒了味道。經(jīng)常心里翻江倒海,,義憤填膺,,莫名其妙的激動。就算要利用我,,也可以親自向我解釋,。誰都沒把你從羽山排除出去。你依舊是羽山弟子,?!彼粗_義頭頂?shù)陌l(fā)簪,換成了另一種玉器款式,。朵兒內(nèi)心毫無波瀾,,多了一絲遺憾。
“這只是初次試探,。接下來的火圖騰,,才是所有人的宿命?!绷_義眼底如深淵,,黑暗冷漠,又多著一絲深不可測,。他已經(jīng)不再是他…
“那你來找,?”朵兒不去看他,擺弄著被自己捏碎的哨子,。常仙長親手做的,,為了破陣捏碎它怪可惜的,。
“火圖騰,,需要修煉火邪的人,必須有這樣的人參加才能破這個陣,。這次請了很多人來,,普通修士識別不出持有五劍的人。但是冷玥劍會先知道?!绷_義對這件事的期盼程度,,不亞于那些爭奪權(quán)力的人。
朵兒把冷玥拍在桌上,,“早說?。∥鍎埤R能發(fā)生什么,?你說來聽聽,。還有啊,!我母親的師父,,我該叫師祖?還是叫師父呢,?但是她又沒有親自教過我,。自從帶著冷玥,我就沒借什么光,。外人都以為我?guī)е浍h,,打起來所向無敵。你現(xiàn)在用十成靈力攻擊我,,我也挺不過半炷香的時辰,。何況,你之前一直給我下藥……”朵兒站起來,,走到門口,,“你身后若有幫手,不如早點現(xiàn)身,。要殺要奪,,別讓我猜著太累。我只是覺得,。初上山那會,,碰見的參學(xué)弟子,都是一個稚嫩模樣,,透著天真無邪,。不像現(xiàn)在,還要留著半分心思互相猜忌,?!?p> 門吱呀一聲,帶著風(fēng)刮在羅義的臉上,。桌上冷玥寒冷的讓人想蜷縮起來,,那氣場像極了他看到書中描繪的樣子,。
走到這一步,他別無選擇,。
齊澈問了店家能做的飯菜,,想了想還是不適合食用。為了身體恢復(fù)快一些,,清淡一點比較好,。
不知何時朵兒站在他身后,輕聲喚道:“我們出去吧,!順便逛逛,。”
出了門,,街上人不多,。太陽落下,很多人回家吃飯,。朵兒帶著他到廟前上了一炷香,,出來正好撞見當年掌事的大叔。朵兒變化很大,,他只覺得似曾相識,,不敢輕易上前攀談。
“掌事,。我是朵兒,。”
“你…真是朵兒,?”大叔瞪圓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時間過得可真快,!都不敢認你了,。看你這身衣裳,,是拜了仙門修行,?”接著他又看向齊澈,友好的點頭憨笑,。
“是,。離開咱們這里。我去拜師修仙,。學(xué)藝不精,。路過閩城,想念舊人過來轉(zhuǎn)轉(zhuǎn),?!?p> “好,!經(jīng)?;貋磙D(zhuǎn)轉(zhuǎn),。有生之年還能見到熟人,真好,。你們隨便轉(zhuǎn),,我去里面看看香火,最近天干物燥,,好幾次差點釀成大事,。我就不陪你們了?!?p> 大叔進入廟內(nèi),。
朵兒對齊澈解釋道,“初到閩城的時候,,我就住在這里,。白天幫酒館送飯。剩下什么就吃什么,。想想那會,,還真沒人攆我。最重要一點,,是我打群架很厲害,!這條街上沒有我打不贏的。嗨,,我說那個干什么啊,。你是第二個知道我在閩城經(jīng)歷的人?!?p> “第一個是姚河,?”齊澈笑著問道。
朵兒沒說什么,,嘴角帶笑,。帶著他道街上,路過幾個攤位指著熱乎乎的包子,。沒等她發(fā)話,,齊澈掏錢買了兩個包子。指著燒餅,,他又買兩個燒餅,。指著果子酒,他想了想,,求饒道:“兜里沒多少錢了,?!?p> “那就算了吧!”朵兒抓起他空蕩蕩的荷包,,確認里面空無一物,。左右尋找,見到酒館一個箭步?jīng)_進去,。
老板笑著招呼道,,“姑娘,買酒,?”
朵兒也不答話,。先是打開封蓋湊上去聞了聞,眉頭一皺又重新蓋上,??繅呉徽婢乒瘢粗疾幌矚g,。最后目光落到柜臺,,小心翼翼打開剩下半壇的酒。是果子釀制,,酸中帶甜,,微微帶點苦味?!罢乒?,你們家的酒,是你做的,?還是夫人做的,?”
“您這是什么意思?”掌柜以為她是來找茬的,,看著她身邊的男子仙風(fēng)道骨,,又覺得不像跑來占便宜的人。
“夫人口味偏淡,,酒勁濃郁,,后院新鮮的桃花可以加上一些。配著一些薄荷葉,,可讓酒的味道變得柔和,。”朵兒三言兩語指出這酒的缺欠,。齊澈不懂這些一臉茫然,。
老板歡喜的不得了,“怪哉,!幾年前就有人這么對我講過,。夫人照著那孩子說的弄過,。味道好一些,但是賣出去的量很少,?!?p> “那就試一試花釀。這大戶人家的女眷,,嘗了一次就能認準一家,?!倍鋬耗闷鹱郎系拿P,,鋪平紙?zhí)峁P寫字。還沒寫完老板當即要送她酒,。朵兒抱著柜臺上剩下半壇的酒,,又親自動手灌到酒葫蘆里,“就它了,!謝謝老板,!”
走了不遠,朵兒實在忍不住,,給自己灌了一大口,,“你嘗嘗,這酒真的不一般,。上一個人配給他的秘方,。就剩這點了?!?p> “不醉嗎,?”齊澈任由她醉酒胡言亂語,反正不遠就是下榻的客棧,。
“醉?。”犻_眼就覺得不如醉了好,。一醉解千愁,,醒來有何憂?對了,,你沒事嗎,?羅義知道風(fēng)邪陣的原委。還有風(fēng)雷旗是不是咱們燒的那一面,。眼下就沒一件輕松的事,。”朵兒長舒一口氣,,吃了最后一口包子,。
“他不動,,我不動。這不就是咱們修士基本處理方法嗎,?你就別擔心了,。只是你胳膊,那個秘密……”齊澈看到有人走過來,,沒接著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