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宮外,,不起眼的拐角處。
長孫無忌卻是抱著一顆憂急不堪的心,在宮門外團團直轉(zhuǎn),。直到看見文翰跟著已換了一身當值衣裳的柴紹,,匆匆奔來。他的臉色才緩了一緩,。
定了定神,,他也不曾有半點兒猶豫,快步奔上前,,向著兩人道:“元和進去已然半個多時辰了,,眼下只怕宮中的情形也有所變化。文翰,,我叫你找的人,,可找著了?”
文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表情難看:“人沒找著,倒是找著了一座新墳,?!?p> 長孫無忌卻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抿了抿嘴:“確定便是那個女醫(yī)侍么,?”
“有八分的把握了——我去找人的路上,,遇見了柴公子。還是柴公子聽說了這件事后,,直道柴老夫人身體不安穩(wěn)時,,也是尋的這女醫(yī)侍師傅看診……這么七拐八彎兒地,才算是尋上了門,。打聽到了些消息,。”
“那女醫(yī)侍是跟著楊夫人看診最得力的,。據(jù)認識她的人說,,她當日是被一群花子給拐走的。拐走之后,,便被污了清白,。女醫(yī)侍不甘受辱,被楊夫人派出的管家尋回家中之后,,便自己尋了死路,。”柴紹點頭,,低聲道:“不過我看,,那女醫(yī)侍死的卻有些蹊蹺,。”
長孫無忌張眸,,看了一眼柴紹:“何意,?”
柴紹遲疑片刻才低聲道:“輔機,你眼下住在你舅舅府上,,接觸的也多是元和大哥這般后院兒里明朗清靜的家門,。自然不知道楊夫人這個喚作疊冰的女醫(yī)侍,卻是個大大有名的人物,?!?p> 說到這里,柴紹卻紅了臉,,左右張望了一下,。
而就是這一張望,他便看到了正徐徐走出宮門中的李世民,,眼前不由一亮,,便欲招呼。
這可把長孫無忌嚇了個半死,,急忙上前按住了他的嘴,,又死死拖在了一邊兒,只用眼神示意文翰去把李世民快快接過來,,免得惹人起疑,,然后才轉(zhuǎn)頭小聲呵斥他:“你瘋了不成?你可還穿著禁衛(wèi)衣裳呢,!眼下便在這皇帝眼皮子底下,,跟國公府的二公子交好了!”
這句話一訓出口,,原被長孫無忌扯得要發(fā)怒的柴紹也是一激靈,。急忙閉了口收了聲,乖乖隨著他一道躲在了旁邊長孫無忌租來的一輛獨轅馬車里,,安靜等候李世民上車,。
很快,李世民便鐵青著一張臉上了車,,也訓了一番柴紹之后,,才先一步向長孫無忌和柴紹道:“走!先走,!先尋個落腳處,!”
“不行,!”長孫無忌見狀,,急忙喊停:“你不知道,那楊淑玉下毒,是因為……”
“是因為皇帝默許了,!而且馬上宮中,,還有大事發(fā)生!”李世民一聲低喝,,倒叫長孫無忌呆了:“你,,你怎么知道……不對!”
長孫無忌反應極快,,立時想起他剛剛所說的“大事”,,于是揪著李世民的衣領子問:“大事?何等大事,?”
“你是真不知,,還是裝糊涂?”李世民急了,,只管探頭出去,,命文翰打馬離開宮門前,然后才扯著柴紹道:“嗣昌,,你待會兒便趕緊尋了自家下人,,替你告病,!快些,!”
“告病,?”柴紹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是瞅了瞅旁邊同樣疑惑驚駭?shù)拈L孫無忌,低聲道:“可我出門的時候,,許多人都看到我……”
“不用管,!便說你昨日與我們吃酒時受了風,感了風邪不能進宮,!若有人來問……”李世民從懷里摸出一只小藥瓶,,倒出兩顆藥,拋給柴紹手心:“這是我之前從阿慈處得的藥丸,,是孫老先生親制的靈藥,。吃下去之后會有風邪之癥,但內(nèi)里卻無一絲半點兒的不妥,!”
柴紹眨巴眨巴圓圓大眼,,“哦”了一聲,袖中掏了荷包,,好好將兩粒黃豆大小的藥丸裝好,。然后又想想,,轉(zhuǎn)頭看著長孫無忌:“那個……”
“武英!”不必他多說,,長孫無忌便心領神會,,輕輕一喝,立時,,因為馬車行進而搖晃不止的車簾外,,便探進一張冷淡如冰的俊臉來。
“大公子,,有何吩咐,?”來人正是武英。
長孫無忌頭也不抬地低聲道:“剛剛二公子的話都聽見了罷,?趕緊地去柴公府上報了此事,。嗣昌,你取個信物與他,,讓他出來時順道帶兩個你常使用的人來,。一來免你家老夫人擔心,二來,,這戲要做,,便得做足。咱們待會兒便去我舅舅府中談此事,,至那時誰來問你,,你也可以解說是突發(fā)不適,便上我舅舅府上,,請孫老先生看診,。”
李世民連連稱是,,武英便領了柴紹的腰牌去辦事,,自是不提。這邊兒長孫無忌又抬眼看看李世民,,輕聲道:“你先說說宮中的情形——如何,?”
“越快越好?!崩钍烂駴]頭沒腦地拋了一句,,聽得柴紹發(fā)呆后,又轉(zhuǎn)問長孫無忌:“你那邊兒,,怎么樣了,?”
“一樣?!遍L孫無忌抬眼,,看了下柴紹:“你出來之前,,嗣昌剛剛把楊夫人身邊的人,給查清楚了,。”
“那個女醫(yī)侍,?”李世民皺眉:“既然楊夫人存了這等心思,,只怕她是難落活口的罷?”
“是死了,。不過據(jù)嗣昌所說,,似是死的有些蹊蹺?!遍L孫無忌重新看向柴紹,,低聲道:“嗣昌,你剛剛說那女醫(yī)侍名喚疊冰,,又說她之死頗有蹊蹺,,似與各家后院有關……”
“是?!辈窠B臉又一紅,,看看兩個兄長,點點頭:“這個女醫(yī)侍,,其實在這江都大興兩城中的貴族府邸中,,很是有些名氣——她,她頗理會得些醫(yī)術之道,,故而倍受各府貴婦千金們的愛重,。也因長年游走于各府后院之中,也……也……”
柴紹難得地結(jié)巴了兩句,,才道:“也與各府中喜好風花雪月的爺們兒,,頗……頗……”
他是說不下去了。但兩個兄弟卻也不用他說下去了——
李世民皺眉,,把疊冰之名在口中反反復復嚼了幾次,,突然挑眉:“是了,我似是聽過我母親說起過這個名字——去年,,我長嫂因著身體不康健,,想請名醫(yī)入府延治時,最起初請的便是這個名喚疊冰的女醫(yī)侍……說起來,,她還是我長嫂自己一力推薦的人物,。可沒想到她入我兄嫂院中沒幾日,,便被我母親發(fā)現(xiàn)試圖在我兄長身上下藥,,想使些腌臜手法,,與我兄長為妾室。你們也知道,,我母親此生最恨這種女子,,于是當下便將她痛打十數(shù)板,趕出府中,。并揚言,,若再發(fā)現(xiàn)她與國公府中任何一個男子有牽扯——哪怕是小廝、馬夫,,也要將她打死,。”
李世民抬頭,,深深看了兩個兄弟一眼:“難不成,,她又因著什么事,入了楊夫人的眼,?這不應該罷,?我母親當初將此事鬧得這番大,越國公府盯我家盯得那么緊,,怎么會不知道此事,?”
“也許就是因為知道此事,才要用她來行今日之事呢……”長孫無忌咬牙,,冷冷地呵了一聲:“那女人當初被竇夫人打出國公府,,是何等大的恥辱?只怕是萬難在這貴府之中打混求生了,??伤恢币詠肀闶强恐@些貴府后宅里的爺們兒過活的。若是讓她斷了這條路,,可不直若死了一樣難受么,?她又自以為手段高超,又怎么甘心就此離開呢,?自然是要想些法子,,再給自己折騰條道兒出來的。所以,,她便借著段達的勢,,搭上了楊玄感……”
他這么一說,李世民突然間只覺全身發(fā)冷:“難道……難道我大哥……”
“你才發(fā)現(xiàn)么,?你的好大哥,,還有你自己,都早被這越國公府上給套進籠子了!”長孫無忌抿著嘴,,呵呵再度冷笑起來,。
一時間,車內(nèi)寂靜無聲,,只聽得見車外文翰趕馬的叱喝聲,,馬蹄疾行的嗒嗒聲,還有車輪行駛過青石板路的粼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