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夜色昏沉。
古北。
洛寧窩在自己屋里,,表情一片空白地看著占了整個北墻大小的落地玻璃窗外的上海夜色。
房間里空白一片,,東邊兒頂著墻壁放著一張床,,床邊兒靠著造型極其簡單的單只床頭柜,,柜上一臺無繩電話,,一只相框,,一盞臺燈,再加上正充電中的手機,,別無他物,。
南邊兒靠門的一面墻壁上開了一座通體與墻壁同色的衣櫥,簡單至極的設(shè)計,,不仔細(xì)看根本看不出這兒竟然不是墻壁,。
西邊的墻壁上,只有一組Tannoy的音響,,正放著周華健的《有沒有那么一首歌》,。
他看得那么專心,以至于有人敲門都沒聽到,。
直到電話鈴刺耳地響起,,他才恍然回神接進(jìn)電話:“稍等……”
“等什么?等到你死嗎,?”莫迪凱扔下這么一句,,啪地掛了電話,。
洛寧看著嘟嘟做響的電話搖搖頭,,起身開門,,然后對著門外一臉抱歉表情的鳳簫說:“急事?”
“我……我想打個電話出去,,可雍先生還有莫先生他們都說還是要跟你說一聲,,從你這兒打出去?!?p> 洛寧點點頭看她:“你對象,?”
“嗯?!?p> “進(jìn)來吧,!”洛寧做個請的手勢,側(cè)身讓她進(jìn)來,,然后仗著腿長先她一步走到床頭柜前,,拿起無繩電話給她:“別怪他們,眼下這種情況……”
“我明白沒關(guān)系,?!兵P簫一手撥著號碼,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伸出另一只手做個請不要再說話的手勢,,然后立刻將電話放在耳邊。
洛寧看著她幾絡(luò)柔軟的頭發(fā)落下,,遮了耳朵與白色話機的嫵媚模樣,,不由心里微微一動。接著淡定一笑,,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里,,轉(zhuǎn)身走到窗邊去,又伸手從窗臺上端起剛喝一半的咖啡,,邊看著窗外夜色,。
耳朵里免不了傳來她的溫柔笑語:
“……是啊……不能天天給你打電話了,而且工作也很忙啊……你要照顧好自己呀……
對了,,走之前買的那些別不舍得吃?。?p> 好……好好好……
我會盡快回去的,,帶一堆好吃的給你,,好不好?
要照顧好自己哦……
天很冷,,不要感冒了……”
一直垂著頭的洛寧抬眼看向窗外時,,發(fā)現(xiàn)由黑暗打底幾成明鏡的玻璃窗上,,映出自己臉上一絲溫暖而淡淡的笑意,怔了一怔,,他的笑意更濃,。
目光不期然掃過另一邊玻璃上倒映出來的,鳳簫的影象,。
她微靠在床頭柜上,,臉上露出甜蜜的微笑講著電話,另外一只手則扯著發(fā)尾,,轉(zhuǎn)啊轉(zhuǎn)地打著圈,。
看著看著,洛寧的目光越發(fā)柔和,,甚至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她指間的長發(fā)一起,,一圈圈地打轉(zhuǎn)啊,轉(zhuǎn)啊……
微微垂下眼皮,,他在心里無聲地替自己慶幸:
幸好,,真的是幸好……她還有一個這么晚了,還急著要打電話的人,。
……
“你可真是世紀(jì)好現(xiàn)任?。∵@么晚還不忘跟對象報備,?”
看著玻璃窗里鳳簫放下電話的倒影,,洛寧啜盡最后一口咖啡,轉(zhuǎn)身笑著放下杯子說,。
鳳簫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垂下頭,卻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些不知所措地抬頭看著洛寧說:“對不起……”
她這句道歉讓洛寧也很是怔了一怔,,然后立刻省悟搖頭苦笑:“都已經(jīng)過去了?!?p> 他聳下肩,,往后靠在窗臺上:
“都已經(jīng)過去了。雖然這么說有點兒對不住她,。不過如果不是那樣的結(jié)局,,我想也許我們會像歌兒里唱的那樣,只是有那么一首歌,,偶爾會讓她想起我,,或者讓我想起她吧?”
鳳簫點頭,尷尬地點頭,。然后抬頭咬咬下唇看著洛寧:“那個,,還是要說聲抱歉——我想我明天還是跟雍先生提一下議,我總是要有個聯(lián)系方法的吧,?”
“你現(xiàn)在最好還是保持最高警惕狀態(tài),,所以雖然可能麻煩一點兒……
我覺得還是跟今晚一樣比較好?!?p> 洛寧不假思索地反駁,,然后又不得不解釋:
“我哥他們叫你來找我就是因為整個窩里的電話線路只有這兒是經(jīng)過特別加密的,,被竊聽的可能基本為零,。明白我的意思吧?”
鳳簫目光一斂:“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有可能也會找上……他……”
在看到洛寧肯定的目光之后,,鳳簫二度咬起下唇,。
洛寧看到她這樣緊張,聲音反而放柔下來:“你也不必太介意,,畢竟他們找的人是你,,未必會想到要找上他。何況你這電話不是在我這兒打的么,?剛剛都跟你說了,,我這兒的電話被竊聽的機率基本為零?!?p> 鳳簫沉默,,好一會兒才向前走來一步,坐在洛寧身邊長出口氣,,平靜地問:“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
“你是說這事,還是這種狀態(tài),?”洛寧看她,,然后回答:“如果是這事,那我勸你最好放長了心——你想啊,,能把我們這種角兒都招出來的肯定不是普通人物,。如果你問的是這種狀態(tài)……”
洛寧瞇眼想想,突然笑起來:“倒還真不會太長時間,。只要我那寶貝五哥把該準(zhǔn)備的東西準(zhǔn)備好,,然后我家七哥杜維宇一來……你也就差不多能從這兒解脫了?!?p> 鳳簫一怔:“該準(zhǔn)備的東西,?”
“你現(xiàn)在被安置在這兒呢,是因為這房子看似挺普通,,其實各種安保設(shè)施都是相當(dāng)厲害的,,不敢說是全亞洲第一吧,,至少也出不了前十。
所以說白了,,只要我五哥準(zhǔn)備好件東西,,這東西能保你無論到了哪兒遇到什么情況,我們都能以最快速度趕到你身邊援救……
那就自然得放你出去了,。
都說啦,,請你來是要麻煩你當(dāng)餌的,要是這餌老被藏起來……那當(dāng)初把你惹到這一步不也就沒意義了嗎,?”
洛寧笑嘻嘻地說,。
他這樣的言行讓鳳簫皺眉看著他:“看來你今天晚上要熬夜啊,!那我不打擾你了,。”
“別啊……我正落(音裸)著呢……正悶得慌,,再說我也沒打盤兒熬夜?。]看我正死命灌咖啡嗎,?”
洛寧急忙起身,。
“落著?”鳳簫眨眨眼:“你是哪人,?”
“當(dāng)然北邊兒的?。∧阋詾槲夷膬旱??”
“我……我看你長得很像上海小伙兒……抱歉,。”鳳簫目光里透些溫暖出來,,然后又問:“你想睡還喝咖啡,?”
“啊,我養(yǎng)成這壞毛病啦,!別人喝咖啡是好醒,,我是好睡。還非得是醇黑的,。度數(shù)要不夠,,還根本睡不著?!甭鍖幙嘈σ宦曊f,。
鳳簫好笑地看看他:“是么?還真希罕,頭一回聽人說喝咖啡助眠的,?!?p> “嗯……”洛寧又自己倒了一杯才道:“本來我也不這樣的,自從跟她分了之后就這樣了,?!?p> 鳳簫聽到他提起前女友,一時覺得自己留在這兒不妥,,卻又不能不聽,,只得聳肩。
洛寧好像沒看到她的反應(yīng),,只是一味在她身邊并肩靠著窗臺,,背對窗外夜色與一輪圓月回想過去:
“她是我大學(xué)時候認(rèn)識的,小我很多啦,!那時候流行追學(xué)妹嘛,!你懂得,學(xué)妹最可愛啦,!
加上她還是我們學(xué)院的校花兒……
嘿嘿……
后來我們倆在一塊兒的事兒傳開了呀,,我沒少被那些暗戀她的人使絆子,。”
鳳簫笑笑,,還是不說話,。
洛寧繼續(xù)說:“不過呢,到底學(xué)校的感情還是比較單純比較經(jīng)不起磨練的,,出社會之后我們倆就越走越遠(yuǎn)了,,后來和平分手——
當(dāng)然,這是我以為的,?!?p> 鳳簫抬眼看看他,洛寧正好也低頭看著剛剛到自己肩膀頭邊兒的她,,笑笑:
“覺得我跟你說這些挺不合適的,,是吧?”
鳳簫不說話,,洛寧撇了撇嘴,,不在意地說: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跟你說這些……許是剛剛你跟你對象說電話的樣子,讓我想起當(dāng)初發(fā)現(xiàn)她跟我分手的真正理由時的情形吧,?
當(dāng)初也是因為她打電話給對方,,我才發(fā)現(xiàn)她跟我分手的理由是假的。”
“跟你分手的真正理由,?”鳳簫皺眉:“怎么分手理由還有真假,?”
“當(dāng)然有。起初分手的時候,,我也覺得我們的理由就像她說的一樣,,不過是情淡緣淺罷了……后來沒幾天我去找她拿我的東西,看到她跟別人打電話的樣子才知道,,原來她是因為愛上另外一個人了,。
而這個人,還是她絕對不能告訴我的一個人,,所以才有意把我們的關(guān)系淡下來的,。”
鳳簫一怔,,目光震驚不安又有憐惜:
“……你弟弟,?”
洛寧點點頭打個響指,做了個鬼臉笑了笑:
“聰明,!果然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姑娘,。”
鳳簫第三次咬咬下唇,,然后問:“你好像不恨她,。”
洛寧長吁了口氣:
“唉呀……
恨她干什么,?
終究是我當(dāng)時沒好好跟她溝通吧,?
而且我也的確是對不起她。畢竟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出了社會,,沒法兒跟她天天呆在一塊兒,。大老爺們兒家的,又沒注意跟我在一塊兒時,,她其實總是挺沒安全感的,,不知道安她的心……
會走到這一步也不奇怪。
說真的,,她沒恨我我就挺高興了,。
只是……”
目光一凝,他的語氣微微帶了些沉重:
“只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想看到她被洛錚攪在那樣的生活里,。”
鳳簫皺眉,,然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是……她是……”
洛寧點點頭,,表情平板一塊:
“是他干的,。
從小到大我們就是這樣的關(guān)系——我喜歡的東西,他一定都要搶來,,然后當(dāng)著我面兒毀掉的,。”
鳳簫覺得心口一縮,,全身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