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貴懷著復(fù)雜的心情一路胡思亂想,,一不小心在一個小小的斜坡處滑了一跤,,竟然掙扎了半天才起來,,這棉褲實在是太厚了,,僵得起不來,,自己一邊折騰一邊自言自語,。
起來后,,卻發(fā)現(xiàn)右側(cè)的胯有點兒疼,,是的,,右側(cè)著地,大概是冬天的地皮太硬,,摔著了,,他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梅香看著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問:“怎了,,一拐一拐的?!?p> “他媽的,,一個不大的下坡,沒小心滑了一跤,,摔著了,?!?p> “操眉架眼的不看?!?p> “顧看后街了,,掛出白帆了,大概是東東媽沒了,?!?p> 梅香的心頓時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突,,突,,突的劇烈的跳了起來,她一只手按在胸前,,好久沒有說話,。吃過早飯,朱貴拐著腿回自己的炕上去了,。
梅香坐立不安起來,,她不住的望著窗外,她想出去看一下,,卻走到當(dāng)院中又折了回來,。
我要去干什么呀,什么忙也幫不上,,白白的讓人笑話,,占金應(yīng)該也解脫了吧,真的猜不透他對東東媽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好想看看他哭老婆的樣子,。
梅香在自己的胡亂猜想中一天過去了,。
晚上,,她實在忍不住還是想去看一看,,晚上應(yīng)該沒什么人了吧,偷偷的就去門口看一眼也行,。
她穿著厚厚的棉衣,,嘎吱嘎吱的踩著雪,來到郭占金家所在的那條后街上,。果然,,院子里亮著燈。她剛又走了兩步,,突然聽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停下來,側(cè)著耳朵聽,,沒有,,盡是自己嚇唬自己了,,世界上就沒有鬼,怕什么,。
可又走了幾步,,這個可怕的聲音好像是跟著走呢,梅香的頭皮一陣陣的發(fā)麻,,后脊背冷颼颼的發(fā)緊,,心突突的直跳。東東媽,,我沒有惡意,,只想來看看你,不要嚇唬我,。她拿捏著嗓子悄悄的呼了幾口氣,,仔細(xì)的又聽了一遍。
什么也沒有,。
于是,她快走了幾步,,那個聲音也好像跟著快了起來,,梅香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兩條腿嚇得僵硬的錯亂了節(jié)奏,,自己將自己絆倒在地,,發(fā)出‘啊’的一聲驚恐的尖叫,隨著梅香的到地,,喊叫,,身后一只黑影也嚇得留下一條長長的影子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郭占金正在院子當(dāng)中,,突然聽到一聲尖叫,,黑燈瞎火的是誰讓死鬼嚇著了吧。他走出院門,,一個黑影正在地上磨蹭,,他喊了一聲:“誰了,有事兒沒,?!?p> “是我?!?p> 梅香,,郭占金走到梅香的身邊,將她扶起:“黑燈瞎火的,,你也敢過來,?!?p> “我也是聽說東東媽沒了,想過來看看,,白天不敢,,趁黑夜來看看你,剛才,,大概是一只貓跟著我,,差一點兒把嚇?biāo)溃銢]事兒吧,?!?p> “我沒事兒,我送你回家,,東東回來了,,他正難受呢,就不要進去了,?!?p> 蒼茫的暮色籠罩著冰雪的世界,他們再一次牽手從容的走過,,沁人心脾的溫度緩緩流淌在每一條血管里,,流經(jīng)每一個細(xì)胞,溫暖著每一寸肌膚,,雖數(shù)九寒天也溫暖如陽春三月,。
數(shù)九寒天的死人,最難的是打墳,。
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個時候挖一個墳可也非一日之功,。
眾人七嘴八舌:“拉上一車炭,,點著,燒一層挖一層,?!?p> “炭不行,燒的太快,,得慢慢的煨,。”
“說對了,,得煨,。”
“朱貴家的牛糞最多,,問問用點兒行不行,?!?p> “用點兒牛糞有甚不行的了,又不值錢,?!?p> “再不值錢,你家沒有人家的就值錢,?!?p> “和他借唄?!?p> “拿啥還,,這村有幾個還拾糞的,除了朱貴,?!?p> “不用借哇,占金哥和梅香說一聲不就行了,?!?p> 大家互相交換著眼色,有的人還悄悄的吐了吐舌頭,,他們誰也不再吱聲,,等著郭占金的最后意見。
“只能這樣了,,平時誰也看不起的牛糞,關(guān)鍵時候也有用了,?!惫冀鹌届o的說。
第二天的晚上,,梅香給朱貴燒了盆熱水,,朱貴自己斜躺在被窩里,一邊看電視一邊用熱水敷著右胯,。
梅香安頓一句:“水涼了說話,。”正要進里屋,,門外傳來兩聲熟悉的咳嗽聲,,郭占金推門進來,說:“還沒睡了,?!?p> “嗯,跌著了,,燒點熱水敷一敷,?!闭f著,推門將郭占金讓進了里屋,。
“今天是來求你了,。”郭占金開門見山,。
“我有甚用了,,還用求?!泵废愠泽@的問,。郭占金向外努努嘴,說:“牛糞有用啦,,這不是打不下墳,,想用牛糞煨一煨,就你家的牛糞多,?!惫冀鹫f著笑了起來。
“哦,,不就是點兒牛糞,,用多少你讓人來拉就行了,我差你的錢連數(shù)都沒有,,還說求我來了,,我還以為我有啥大用了?!?p> “當(dāng)然有大用了,,這不熱乎乎的又敷上了?!?p> “你呀,,還吃醋?!泵废愕皖^笑著說“摔得也不重,,沒看見有青紫的地方,就是疼的不行,,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小孩子的把戲,,你看不出來,?有那次嚴(yán)重沒,聽說那東西腫的像個蘿卜粗,也是你每天伺候的熱乎乎的敷好的,?!惫冀鹦χf。
“還說呢,,你也沒點兒輕重,,差一點兒出了人命?!泵废惆琢怂谎?。
“那不是年輕嘛,我也嚇壞了,,趁黑逃走了,,也受了不少懲罰,還差一點兒丟了性命,,這輩子有驚無險的活到如今其實也挺不容易的,,那事兒后來聽說鬧騰的可厲害了?!?p> “你倒是躲了清凈了,,你媽讓人家可折騰壞了,也就你敢在老虎屁股上摸一把,?!?p> “梅香,等東東媽出去了,,我想和朱貴再喝一頓酒,,一輩子的帳太糊涂,算不清了,,我欠他的不少,,他欠我的也不少,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總記著仇,,以后怎相處,,你想過沒,,以后怎么個相處法,這個問題不是那么簡單的,,好了,,我先走了,明天讓孩子們過來拉就行了,?!?p> 梅香送走郭占金,給朱貴換了一盆水,,望著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落忍,,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的啊,有時可憐,,有時又可恨,。
那盆水冒著熱氣,蒸騰著白色的水霧,,瘦骨嶙峋的朱貴雙眼無神靜悄悄的躺在那里,,右側(cè)的胯骨上敷著一塊生白布。
和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那么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