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典常指揮著聽雪別苑中的下人收拾前面庭院,,清理廊間地面,、柱子上的泥污,,外面院子的地上和花草樹木間的積雪,,一點都沒讓動,。
他來這聽雪別苑,,已經(jīng)有兩年多了,,他本是內(nèi)侍監(jiān)的一名“老人”,,為人老實勤懇,,因為機緣巧合被蓮花公主熟識了,,后來便選他來管理這座聽雪別苑。
這座聽雪別苑是蓮花公主的私產(chǎn),。
李典常一生中見多了內(nèi)宮的明爭暗斗,,對那種生活早已經(jīng)心生厭倦,有這么個好機會,,能遠離那旋渦的中心,,來到這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過著沒有爭斗的生活,,他覺得這是上天對他的恩賜,。
當然,,對于送他這份恩賜機會的人,他在心里也是感恩萬分的,,每天他都兢兢業(yè)業(yè),、勤勤懇懇地打理著這座聽雪別苑,這兩年來,,宅院的主人對他也甚是滿意,。
天空中的雪花,時落時停,,灰暗的天空卻沒有變化,。
“砰砰……”
大門口傳來敲門聲,站在庭前的李典常連忙向大門口走去,,還對準備去開門的門子揮了揮手,。
李典常打開門,見外面立著一個青衣小生,,頓時心里一驚,,果然在大門左邊還站著一個人,
這人身披著一頂貂皮雪絨斗篷,,頭被斗篷遮住了,,看不起面容,整個人的裝飾很簡潔利落,。
“公……子,,您來了?!?p> 見到那人掀開斗篷的頭罩,瞪著眼睛看了他一眼,,李典常忙改了口,。
“柳公子在嗎?”
“他不在,,一早便去大理寺了,,這些天他都是早出晚歸?!?p> 門外的這人,,正是楊若兮,她冷著一張俏臉,,嘟了嘟嘴說道:“干嘛這么拼命,。”
說完便跨過門檻,,朝里面走去,,李典常用詢問的眼光看著后面的青衣小生,,卻見她搖了搖頭。
到了前廳里,,青衣小生從后面幫著楊若兮解下斗篷,,她里面穿了一身白色士子服,整個形象如一名剛從學堂回來的讀書士子,。
其實楊若兮就是從學堂中跑出來的,,只不過她讀書的地方,卻是一般人進不去的,。
“柳公子帶回來的那名女子在什么地方,?”
見楊若兮緊繃著臉,神色不善,,李典常心里一陣忐忑,,忙說道:“青鳳姑娘在后院西廂房住著,她受了點傷,?!?p> 李典常說完便垂手恭敬地站在一旁,他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說了什么不該說的,。
“帶我去見那位青鳳姑娘?!?p> 李典常猶豫了一下,,然后應道:“是?!?p> 說完,,微微側(cè)著身,在前面引路,,楊若兮看了一眼青衣小生,,陰冷著臉跟上李典常。
司馬貞娘準備了簡單的午飯,,可能是她習慣了這樣粗茶淡飯的生活,,盡管現(xiàn)在手頭不拮據(jù)了,依然沒有改善一下生活的質(zhì)量,。
整個吃飯的過程中,,兩人都沒有說話。
臨走時,,司馬貞娘突然說道:“柳公子,,你多加小心,不要……防人之心不可無,?!?p> 見司馬貞娘欲言又止,,臉上透著一絲擔心,柳劍臣忙問道:“貞娘,,怎么了,?”
“沒什么,你多加小心就是了,?!彼抉R貞娘搖了搖頭。
“我知道的,?!绷鴦Τ键c頭笑道。
出了梧桐巷,,柳劍臣并沒有馬上離去,,他又轉(zhuǎn)頭看著望雪酒館處,他現(xiàn)在似乎有些明白了,,司馬貞娘為何要把酒館取名叫望雪酒館,。
柳劍臣在雪地里站了一會兒,最后嘆了一口氣,,抬頭辨別了一下方向,,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
墻角邊露出司馬貞娘的身影,,她看到柳劍臣沒有聽她話,,直接回聽雪別苑,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雪天里,,街道上的行人也比往常少了許多,這樣的天氣,,出門的要么是小買賣人,,要么是平頭百姓,都是為了生計不得不出來吃“凍肉”,。
富貴人家的人出門,都是乘坐馬車,,手里抱著一個精致的手爐,,舒服地坐在馬車內(nèi),將風雪擋在車外,。
兩種不同的出行方式背后,,是人與人之間的巨大差異,因而那些上位者要了解民間疾苦,,只要在這風雪天里下來走走,,便能感知得到,。
在這條街上,柳劍臣是一個另類,,他的一身穿著,,旁人一看便知道不是平常百姓,而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但他卻冒著風雪徒步而行,。
上官青云已經(jīng)回到了大理寺,不過未等柳劍臣開口說話,,上官青云便一臉笑容,,搶先說道:“劍臣,我今天接到陛下的旨意,,陛下的意思,,下面你就不用再參與具體的辦案了,以后給我們出出主意就行,?!?p> 柳劍臣把準備好的一席話,咽回了肚子里,,他盯著上官青云看了一會兒,,見他的神情不似作偽,便不解道:“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陛下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不想讓你去冒險?!鄙瞎偾嘣菩χ牧伺牧鴦Τ嫉募绨?。
“只是案子都還沒有什么眉目,而且期限也還沒到,,我必須得有始有終,,將案子徹底查清楚才是?!?p> 見柳劍臣一臉堅定,,堅持要繼續(xù)查案子,上官青云笑著勸道:“劍臣,,你的心意和為人,,都讓我很敬佩,只是陛下的旨意,,我必須得執(zhí)行,,況且,又不是讓你不管了,,只是讓你不要參與具體的辦案,,還是可以幫我們分析謀劃的嘛,!”
上官青云既然這么說了,柳劍臣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他有些不甘心,,不想就這么半途而廢了,他當初接受這項任務,,更多的是想證明自己,,不是想證明給上皇或是其他人看,而是想讓自己肯定,,在這個世界里,,他是有能力去把握自己的命運的,不再去做一個失敗者,。
一旁的上官青云,,見柳劍臣的臉色變得有些沮喪,暗自嘆了一口氣,,然后拍著他的肩膀,,誠懇地說道:“劍臣,人家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你卻是有清福不享,,偏要往這風頭浪里闖,你呀你,,真是讓人看不透,。”
柳劍臣向上官青云拱手道:“圣人常說,,言必信,,行必果,中途而廢,,我心里過不去,!”
上官青云點了點頭,一雙深邃的眼睛里,,充滿了贊許,,他走到案幾前,伸手拿起案幾上的一疊卷宗,,看了一下,,然后遞給柳劍臣。
“這是我們查到的近些年被害官員的情況,,劍臣,你可以拿回去看一下,,也希望你能幫我們找出一些線索,,只是以后的具體行動,,你還是不要參與了,陛下的旨意,,我們都必須得執(zhí)行,。”
柳劍臣看了看手中的卷宗文書,,拱手向上官青云行了一禮,,口中說道:“多謝上官大人,如果有需要劍臣做的,,請盡管吩咐,。”
上官青云微笑著點了點頭,,看到轉(zhuǎn)身離去的柳劍臣,,他又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后搖了搖頭,。
柳劍臣一路走著回聽雪別苑,,他把整個事件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只覺得處處透著奇怪,,從夜訪鷹虎廟,,與鷹虎神長談,了解了一些太華城的舊聞,,到兩次遇襲,,再到今天司馬貞娘的突然出現(xiàn),她似乎對自己的安危特別擔心,,似乎發(fā)現(xiàn)劉玉和的案子中潛藏著某種危險,。
再然后便是上官青云突然傳達了上皇的旨意,讓他不要再參與其中,,連五天的期限之約都置之不理了,,難道是上皇也知道了什么?或者說他本來就知道,?
踏入聽雪別苑的那一刻,,柳劍臣的臉上依舊是一臉的沮喪。
“公子,,楊姑娘來了,。”
見到柳劍臣回來了,,守在前院的李典常趕忙迎上來,,一臉焦急地說道。
“楊姑娘?”
柳劍臣的心思還沉侵在案子中,,對于李典??谥兴f的楊姑娘,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楊若兮姑娘,,她現(xiàn)在在后院見青鳳姑娘?!崩畹涑R娏鴦Τ紱]反應過來,,情急之下便直呼楊若兮的名字了。
“哦,,?。∈菃??”柳劍臣反應過來后,,頓時臉上露出喜色,忙朝后院走去,。
李典常見柳劍臣一臉的喜色,,錯愕地看著柳劍臣的背影,不明白都火燒眉毛了,,他為什么還高興起來,,李典常搖搖頭,也忙跟了上去,。
柳劍臣站在西廂房的門口,,壓抑住心中的喜悅,伸手輕輕地敲了敲門,,聽到里面喊了一聲:“進來,!”
是青鳳的聲音,柳劍臣推門進去,,看到左手邊的暖榻上,,青鳳和楊若兮面向而坐,在喝著茶有說有笑,,一旁還站著一個青衣小生,,是柳劍臣上次見到過的。
“若兮,,你怎么來了,?”
“來看你金屋藏嬌啊,!”楊若兮看著柳劍臣一臉俏皮地說道,。
柳劍臣被楊若兮的一句話,,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傻笑著站在原地,。
屋外院子中的李典常,,用心聽了一下,沒有聽到房中傳來吵鬧的聲音,,頓時放心下來,同時心里又有些奇怪,,邊搖著頭邊朝外面走去,。
“師娘,你這一句話,,看把咱先生說得臉紅起來了,。”青鳳在一旁笑著說道,。
“呸,,誰是你師娘?!鼻帏P的一聲師娘,,叫得楊若兮滿臉通紅,忙低下了頭,,拿余光偷偷瞟了一眼柳劍臣,。
柳劍臣卻笑呵呵地走上前去,狠狠沖青鳳瞪了一眼,,然后朝楊若兮說道:“若兮,,這么久沒見你,我又不知道你住哪兒,,也不知道怎么去找你,,沒想到你今天就來了?!?p> 聽了柳劍臣的話,,楊若兮的心里更覺得甜甜的如飲蜜餞,她畢竟是見過場面的人,,不像那些深藏閨中的小家閨秀,,她緩了緩心神,從暖榻上走下來,,一雙眼眸含情脈脈,,輕聲說道:
“柳大哥,我出來太久了,,要回去了,。”
“啊,?這就要走了嗎,?”柳劍臣脫口道。
一旁的青鳳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笑完后,,心里又有些傷感起來,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
站在楊若兮身后的那名青衣小生,,也抿嘴偷笑。
“楊大哥,,我下次再來看你,,以后的日子還長呢!”楊若兮說完,,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兩個小酒窩甚是迷人。
“好吧,,那我送你,。”柳劍臣嘴上這么說,,臉上還是帶著一絲失落,。
送走了楊若兮,柳劍臣又回到青鳳的房間,,見她兩眼看著窗外,,臉上掛著一絲哀愁,兩滴晶瑩的淚珠已經(jīng)流到了嘴邊,,她卻茫然不知,。
柳劍臣輕輕地走過去,青鳳聽到腳步聲,,忙轉(zhuǎn)頭過來看,,同時伸手擦了一下眼睛和臉上的淚珠。
“青鳳,,你這是怎么了,?”
“還不是給你們倆害的?!鼻帏P幽怨地看了柳劍臣一眼,,嗔道。
柳劍臣摸不著頭腦,,一臉不解地道:“我們怎么你了,?”
“沒什么,。”青鳳低著頭說道,,當她再次抬頭看柳劍臣時,,臉上已經(jīng)換上了笑容。
“先生,,你知道今天您的這位楊姑娘是來做什么的嗎,?”
“來看我啊,她剛才不是說了嗎,?”柳劍臣不明白青鳳話的意思,。
青鳳搖了搖頭,俏皮地說道:“她是來找我的,,而且是帶著滿腔的憤怒和酸溜溜的醋來的?!?p> 柳劍臣一下明白了青鳳說的意思,,訕訕地笑著,不知道說什么好,。
“先生,,你知道我是怎么讓楊姑娘打消心里的戒心的嗎?”
“什么,?”
青鳳俏皮的笑了笑,,說道:“她一進來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開口就叫她師娘,,我見她的臉色一下就緩和多了,。”
“哈哈……果然是有六百年道行的狐貍精,,鬼精鬼精的,!”柳劍臣大笑著贊道。
“呸,!”
青鳳也跟著笑了起來,。
柳劍臣坐到楊若兮剛才坐的地方,自己動手倒一杯茶,。
“你的傷好些了嗎,?”
“已經(jīng)好很多了,那人拳罡的力道很是霸道,,不過先生,,我現(xiàn)在才知道你真正的實力?!?p> 柳劍臣邊喝茶邊笑著說道:“怎么,?以前就不知道我手段的厲害,?”
青鳳看著他一臉嘚瑟的樣,呸了一聲,,說道:“以前也就一把破劍厲害,。”
“我那是深藏不露,,何況也沒有遇到讓我全力出手的人,。”
柳劍臣故意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那樣子怎么看怎么欠打,。
青鳳哼了一聲,然后把頭伸過來,,輕聲道:“先生,,我到底有幾位師娘?”
“什么幾位師娘,?現(xiàn)在一位都還沒有,。”
“那玉香樓的秋月不是嗎,?”青鳳說完突然伸出一個指頭,,說道:“對了,還有一位,,就是揚州一起和你闖錢王府的那名女子,。”
“什么亂七八糟的,,瞎說,!”
柳劍臣呵斥道,只是在他心里,,卻也有些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