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之下
大年初三這天,,駱駝就跟著他家人出發(fā)前往花都了,,臨行的時候偷摸給林哏哏塞了一張銀行卡,。
他說用兄弟的錢,,無所謂,,出頭了總可以還。女人的錢,,能不用還是別用,。
小白倒是不給面子的罵了林哏哏一句:要覺得燙手,趕緊自己謀生去,。
要說身世,,小白慘多了,可人家各種獎學(xué)金,,大賽獎金,,加起來比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都多,養(yǎng)活自己一點問題都沒有,。
何花也嘗試過給他錢,,但林哏哏都拒絕了,倒是送衣服送吃的,,他會收下來,,事實上林哏哏很少自己買衣服,換季的時候,,何花都會給他添幾身,。
只是林哏哏自己活得太邋遢,再好的衣服,,他都能穿出地攤貨的感覺,。
旁人都不明白,這么一個人,,怎么值得身為富家小姐的何花一而再的付出,。
林哏哏沒有告訴何花他哥砸了他家玻璃的事,自己找人給換上了,。
初六晚上的時候,,林哏哏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是那天匆匆一面的文清,。
她說明天該離開南山,,上班去了,想找個地方見一面,。
時間還早,,南山一中的門衛(wèi)大爺剛吃過晚飯,假期的時間他也住這,,開著大門,,讓附近的居民來操場上散會兒步,。
林哏哏早早的到了,,他想也許該解釋一下自己那天為什么在警局的禁閉室,,但思來想去,,那就是自己這幾年的狀態(tài),那個曾經(jīng)火箭班里不可一世的人,,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文清還是那么漂亮,化了很精致的淡妝,,靠近的時候林哏哏聞見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好聞但他并不喜歡。
“怎么選了這兒???”文清開口的時候,林哏哏總覺得哪里不對,,但說不上來,。
“那你想去哪兒?”林哏哏征求意見似的問道,,似乎意識到自己還是幼稚了一下,,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不該來這么干凈的地方,。
“沒事兒,,就這挺好,走走吧,?”
走了大半圈,,林哏哏還是不知道說點什么,文清只能開口挑起話題,。
“那天…我看見駱駝和小白在外面,,何花也在,是等你吧,,你們感情真好,。”
“是,,是等我,。你…”
“你跟何花怎么樣了?她怎么對你的,,大家可都知道,,別辜負(fù)了人家啊,?!绷诌邕缦胝f點什么,,文清又打斷了問道。
“她…很好,,我配不上,,現(xiàn)在也不愿意想這些事?!?p> “現(xiàn)在還寫情詩嗎,?嗯…春天太敏感,夏天太熱,,秋天有些干燥,,冬天你怕冷…林哏哏,這首詩是寫給我的,,對嗎,?”
文清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站在了林哏哏面前,,認(rèn)真的讀了那首詩里的前半段問道,,然后直瞪瞪的看著他。
林哏哏內(nèi)心也許期盼這一天很久,,他知道眼前這個自己藏了一整個青春的女孩,,他湊上去,就可以得到,。
可今天文清從進校園的那一刻就給他的感覺不對,,再也不是那種我見猶憐的楚楚動人。
林哏哏低著頭,,手無所適從的擦了擦鼻頭,,隨意問了一句文清在哪兒工作,想轉(zhuǎn)移話題,。
“新區(qū),,紅寶石?!蔽那鍥]有猶豫,,似乎來之前就準(zhǔn)備告訴林哏哏。
南山區(qū)屬于老區(qū),,很大,,新區(qū)是政府跨河規(guī)劃的,很高端新潮,。紅寶石是名聲響徹的娛樂夜場,,一夜的消費,可能抵上有些人一輩子的收入,。
一個妙齡的漂亮女生直言不諱在那里上班,,可想而知并不是什么體面的事兒,。
林哏哏陷入了沉默,他不會像那些幼稚的人一樣,,搖著文清的肩膀,,喊著為什么。
文清從包里掏出煙盒,,男士煙,,給自己點了一支,從動作的熟練度上來說,,這個習(xí)慣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很久,。
“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p> 文清吐了一口煙說道,。
林哏哏拿過文清手中的煙,撣了撣煙灰,,他的動作有些笨拙,,他很少抽煙,這次想把煙放進嘴里吸一口,,不動聲色的猶豫了一下,,還是給丟了。
“是嫌我臟嗎,?”
林哏哏搖了搖頭,,想起了那天劉隊和自己說的話。
“那天我看見你,,其實感覺很窘迫,,我沒想到再次見你,我會在禁閉室里面,,我后來想,,我在別人眼里再怎么混世魔王,我也希望在你眼里還是當(dāng)初的模樣,?!?p> “林哏哏,你還是那么幼稚,,人都會變的,,你現(xiàn)在不是也人不人鬼不鬼嗎?”
林哏哏突然覺得文清的聲音有些刺耳,,怒其不爭,?又哀其不幸。
那個溫婉的姑娘突然成了一桿毫不留情的刺刀,,重重插進了林哏哏的心臟,。
林哏哏踩滅了地上的煙頭,,起身向校外走去。
“林哏哏,,誰不想當(dāng)個仙女,可不是誰都有資格的,,如果何花家里沒錢的話,,未必有我干凈?!?p> 這句話像最后的稻草,,壓斷了林哏哏的幻想,也許當(dāng)初那個蜻蜓發(fā)夾,,文清真的配不上,。
林哏哏想罵她,但忍住了,,他沒有心情去了解文清身上發(fā)生了一些什么,,總之還是不應(yīng)該這樣。
出了學(xué)校的林哏哏給何花發(fā)了一條信息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姑娘,,沒有之一,。
何花回了一串問號,林哏哏說沒事,,得去找工作了,。
林哏哏一直在考慮生活這個字眼,對他來說沒有回歸生活的說法,,只有新生,,過去回不去了,但不能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深淵里,。
一直拒絕所有遞過來的繩子,,沒有求生欲望的日子,他終于覺得過夠了,。
林哏哏走回小區(qū)的時候,,住一樓的居委會大媽正在廚房洗碗,借著燈光,,林哏哏感受這隔著玻璃的煙火氣,。
沒拆遷之前,兩家是鄰居,,大媽家有個女兒,,大伯姓張,人也很好,,開個貨車跑周邊,,沒活兒的時候愛喝兩杯,,喝醉了就給孩子發(fā)零錢。
“嘿,,大媽,,晚上吃的啥,就吃干抹凈呢,?”原本想好好打個招呼的林哏哏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趴人家窗戶來這么一句,,確實不像好人。
“兔崽子,,嚇我一跳,,沒吃呢?吃的菜葉子泡飯,,還剩點兒,,餓了別趴那了,進來吃點,?!?p> 林哏哏沒有客氣,這個大媽可能是小區(qū)里唯一敢招惹他的人了,。
“大媽,,你真扣,正月沒過完,,就給喃喃姐吃這個,,大伯呢?出去喝花酒了,?”林哏哏吃著熱好的泡飯,,嘴里不停啰嗦。
“你這嘴一天真吐不出好話來,,有飯吃堵不住你的嘴,。”大媽的女兒喃喃一旁說道,,一邊給他推了一瓶自家做的辣醬,。
“嗯…這辣椒,比喃喃姐還辣,,吃飽了,。”
林哏哏擦了擦嘴,,端起碗筷往廚房去,,嘩啦啦一陣洗好了放進櫥柜里。
大媽母女倆像看個怪物一樣看著林哏哏,這家伙不是第一次來蹭飯,,但是第一次洗碗,。
“走了大媽,趕緊給喃喃姐找個對象,,這么看著我,,我有點怕?!?p> “滾,!”
林哏哏一溜煙跑上樓,他想有一天他過好了,,一定好好報答這家對自己好的人,。
對于林哏哏來說,,今天像是一個結(jié)束,,也意味著開始,他開始放下種種黑色的情緒,,重新接納這個世界的善意,。
第二天換了一身新衣裳,準(zhǔn)備下樓去,,碰見很久沒見的喃喃爸爸,,好像正有意等著自己。
“張大伯,,昨晚上哪喝去了,,這是被大媽關(guān)外邊兒一宿啊,?”
“老娘們兒敢嘛,,等你呢,和你說個事兒,?!?p> “咋了?”
“新年了,,你小子是不是換個氣象,,我呢老了,缺個搬貨的,,整好你沒事,,幫我,順便把開車的手藝學(xué)了,??捡{照的錢,我給你出?!?p> 林哏哏沒想過自己會去當(dāng)個司機,,或者說沒想過自己該去做什么,張大伯這么一說,,他還真上心思考了,。
“你想著吧,后天出車,,你要覺得行,,后天一早到樓下等我,咱們就開始,?!?p> 林哏哏覺得張伯像極了一個武林高手,正尋找一個接班人,。他知道因為父輩的關(guān)系,,他們想讓自己有一技傍身,將來不至于餓死,。
今天何花約了自己逛街,,逛街只是理由,但他沒有拒絕,。
何花給林哏哏建議,,要不要上學(xué)校繼續(xù)讀書,或者到他父親旗下的公司上班,。
林哏哏沒答應(yīng),,何花也早知道這家伙會這樣,沒有多勸點啥,。
“我過兩天到公司上班去,,你說做銷售這塊還是財務(wù)這塊好?”何花征求林哏哏的意見,。
“女孩子做財務(wù)吧,。”
“切,,大男子主義毛病,。你呢?”兩個人的時候,,何花可以多問一些林哏哏不愿提及的問題,。
“樓下張伯今早讓我跟著他搬貨,學(xué)開車,,就我樓下那開小貨車的張伯,?!?p> “那也挺好啊,你怎么想的呢,?”
“應(yīng)該會去吧,,就當(dāng)學(xué)駕照吧,將來有車了都開不了,,那還得花錢雇司機,。”
“嗯…對了,,那天莫名其妙給我發(fā)個信息,,什么意思啊,?”
“文清約我見面,,然后突然感慨的?!?p> “咋了,,女神從神壇跌落了?”
林哏哏無奈地笑了笑,,又無奈地說了一句,,生活之下,,只有蠅營狗茍的眾生,,沒有女神。
“那我呢,?”何花眨著大眼睛問林哏哏,。
“你在生活之上?!绷诌邕绫緛硐胝f,,何花是他掙扎在生活洪流里的一艘船,一只手,。
但露骨的話,,他始終不敢和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