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申冤
三不管地帶外的一個小村莊里,,阿寧心滿意足的放下了手中的碗。
“活過來了,?!卑幉亮瞬磷欤聪蛞慌缘男〕?。小吃吃的沒她那么快,,還在小口小口吃著熱騰騰的餛飩,在她們一旁,,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笑吟吟的看著她們,。
“謝謝大娘!”阿寧說道,,早就聽說了詭術(shù)師的厲害,,所以阿寧拉著小吃也沒敢回頭,一直往前跑,,直到累的不行,才發(fā)現(xiàn)跑的有點遠了,。
于是,,兩人又合計了一番,準(zhǔn)備回去,。
剛才跑跑了一身熱汗,,現(xiàn)在冷了下來,十分不好受,。這種天氣,,又凍臉又凍手,,走了一段,路過這個小村莊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家燈還亮著,,于是厚著臉皮上門,打算討碗水喝,。
大娘是個好人,,聽見阿寧肚子咕嚕咕嚕的響,就為她們下了餛飩,。
“吃飽了,,謝謝大娘!”小吃也吃完,,阿寧幫大娘收拾,。
現(xiàn)在天快亮了,煤油燈燈油不夠,,大娘又續(xù)上一回,。
“大娘,怎么這么晚還不睡,?”洗著盤子,,阿寧問道。
“今天啊,,是我老伴的忌日,,也是我兒子的生辰,我得等著他們,?!崩先苏f道。
“您兒子是做什么的,?”阿寧問,。
“當(dāng)兵的?!崩先嘶卮?。
“小姑娘,識字么,?”老人問,。
“識字?!卑幷f,。
“會寫字嗎?”
“會,?!?p> “幫我寫封信給我兒子吧,。”
“好,?!?p> 老人拿來一個盒子,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里是一支快禿了毛的毛筆,,幾張泛黃的紙,一塊硯臺,,一小塊墨,。
“我說你寫,行嗎,?”老人問,。
“嗯?!?p> 阿寧給老人寫完了信,,老人也不識字,直夸說好,。
老人取來一個火盆,,對著火盆念念叨叨,然后把信投入了火里,。
“早點睡吧,,熬夜對身體不好?!卑幷f道,。
“也就今天了?!崩先嘶卮?,“我兒子應(yīng)該能收到吧?”
阿寧回答說能,。
“我兒子也是當(dāng)兵的,,去打蠻人,我不知道他哪一天死的,,只能算作他的生辰,。”老人喃喃道,。
“大安勝了嗎?”老人問,。
“咱們追著蠻人打,?!?p> “真好?!崩先四樕下冻鲂θ?,“當(dāng)初蠻族來的時候,朝廷就知道割地,,現(xiàn)在好了,,我們贏了……”
“聽說邊境那邊抓住了蠻族二王子是嗎?”老人又問,。
“嗯,。”
“我老了,,腿腳不利索,,走不了遠路。你能幫我捎封信給李將軍嗎,?”
“好,。”
“我告訴你,,二王子是好人啊,,他的娘親是咱大安的公主,他心里是向著大安的,,可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
“您怎么知道他是向著大安的,?”
“我當(dāng)初被蠻人擄去,,還是他救的。咱們漢人到了蠻地就淪為了漢奴,,二王子他啊,,不知救了多少漢奴?!?p> “蠻族那邊應(yīng)該不喜歡他,。”
“可不是,?你幫我勸勸李將軍,,人啊,得知恩圖報,,要是恩將仇報,,那就是白眼狼!”
“二王子有恩的又不是李將軍?!?p> “怎么不是,?”老人一瞪眼,“當(dāng)初我被二王子的人救下,,那人也是被二王子救下的,,叫鏡時?!?p> “我聽他們說,,鏡時是李將軍的兒子!”
阿寧驚愕,,這個名字她不久前才聽過,。
“您說的李將軍,該不會是叫李長風(fēng)吧,?”
“是啊,。”
……
“請?zhí)拥钕滤∽?!”陸光武跪在魏無茗面前,,重重叩首。
擒住賊人之后,,陸光武互送魏無茗到了臨鄴,。這次可不是外面那家小小的客棧,而是臨鄴的城主府,。
“陸將軍快快請起,。”魏無茗,,不,,應(yīng)該說是太子晏淮了,他扶起陸光武,,“陸將軍何罪之有,?若是沒有陸將軍,淮還不知道現(xiàn)在在哪里,。要淮來說,,應(yīng)當(dāng)給予陸將軍封賞才是?!?p> 陸光武沒有起身,,依舊跪在地上。
“請?zhí)拥钕滤∽?!”陸光武再次磕了一次頭,。
“……陸將軍,?”晏淮感覺有點不對。
“請?zhí)拥钕吗埿宏戅梢幻?!”又是一次叩首,,之后兩方都陷入了沉默?p> 陸奚?是陸光武巧借身份扮的那個賊人,,也是一路把他挾持出宣城那個中年男人。
小兒,?晏淮茫然的想,,陸光武有兒子嗎?
對了,,有一個,,因為難以生育,陸光武只有一個兒子,,死在了二十年前,。
那孩子,好像是叫陸奚來著,,當(dāng)初和他父皇一般大,。
那一年,天災(zāi)人禍,,蠻族入侵,,民不聊生。當(dāng)時他的父皇還不是皇上,,甚至不是太子,,只是先皇眾多子嗣中的一個。
那個時候,,大安丟了半壁江山,,蠻族還是在一步步蠶食著。
國庫空虛,,人口縮減,,武器,鎧甲難得一見,,那些士兵飯食里都是混著沙子的米湯,。
那時,也是宣城,。三皇子受命體察民情,,并親自主持宣城賑災(zāi)事宜。
進入宣城,,再外就是和蠻族抗戰(zhàn)的戰(zhàn)場,。朝廷只會割地,,嫁公主,屢次求和,,蠻族屢次失約,。
那一天,他的父皇說,,我想過去看看,。
這并不是一個好提議,當(dāng)時,,宣城防守薄弱,,要是這個時候要是前線失守,蠻族便可長驅(qū)直入,,進入中原,,掃蕩宣城,直到永江堤那邊才會被地利阻攔,。
他還是去了,,并且,前線失守,,蠻族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消息,,知道宣城有皇子,進入后,,大肆搜查,,圍城威脅。
想走已經(jīng)來不及了,,眾人被困在宣城,。
三日,只有三日時間,。三日沒找到人,,蠻族會屠城,不放過任何一個人,。同時,,蠻族還飽含惡意的答應(yīng),只要有人把皇子交到他的手上,,他們不僅不會屠城,,還會好好獎賞那人。
那幾天,,陸光武守著他的父皇,,藏在一戶農(nóng)民家。
蠻族的搜查還在繼續(xù),,眼見著就要查到他們的藏身之處,。
偽裝是偽裝不了的,,那時候,宣城的人大多都皮膚蠟黃,,面容枯瘦,,帶著連續(xù)不斷災(zāi)禍造成的絕望。
那一天,,蠻族到了農(nóng)戶門口,,發(fā)現(xiàn)了陸光武,陸光武卻還是帶著他的父皇出來了,。
和他父皇年紀(jì)相當(dāng),,身形相仿又同樣養(yǎng)尊處優(yōu)不似邊境之人,一直都有,。
那個人,是陸光武獨子,,陸奚,。
沒有人知道那天陸光武和陸奚說了什么,只知道再出來時,,陸奚穿著他父皇的衣裳,,正在昏迷,被蠻族帶走,,而他的父皇,,借著陸奚的身份,逃了出來,。
以后,,他父皇回了京,陸光武請調(diào)邊境,。
他不知道那孩子如何,,但是落入蠻族手里的漢人,哪有好下場的,?更何況,,還是假冒皇子的陸奚。
他不知道后續(xù),,更不知道,,其實陸光武后來又遇見了陸奚一次。
那是在邊境的城墻下,,陸奚身份已經(jīng)暴露,,那個蠻族將領(lǐng)手里牽著鐵鏈,鐵鏈另一端是陸奚的脖子,。
陸奚身上都是血,,衣裳破破爛爛的,,走路也是一瘸一拐。
臉上雖然被頭發(fā)和血污遮住了大半,,可是陸光武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他兒子。
蠻族將領(lǐng)嘰里咕嚕不知是說了什么,,大意就是讓陸奚跪下,,陸奚不跪,他身后一個人踹了陸奚一腳,。
看得出來,,陸奚很虛弱,好歹也是從小習(xí)武,,要不然怎會被輕易踹倒,?
陸奚依舊沒跪,他趴在地上,,不動彈,,只有走近了看,才能從微微起伏的胸膛看出來他是個活人,。
一個蠻人讓他起來,,他不起來,惱怒的蠻人抓起他的頭發(fā),,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又把他的頭按進地里,用腳踩著他的頭,,哈哈直笑,。
期間,那個蠻族將領(lǐng)就那么挑釁的看著城墻上的陸光武,,陸光武不知廢了多少勁,,才控制住自己不讓自己被憤怒和心疼埋沒理智。
那一戰(zhàn),,雙方都是死傷慘重,,他沒有救回陸奚。過后,,他狠狠哭了一場,,就開始生病。
往后,,再也沒有了陸奚的消息,。
他這一生,對得起皇上,,對得起百姓,,對得起大安,,唯獨對不起病故的妻子,對不起他的兒子,。
“請?zhí)拥钕吗埿阂幻?!”陸光武紅著眼,他以陸奚的身份混入敵方之中,,對方有什么事也不會瞞著他,,加上長相名字等,他很快就知道了陸奚的身份,。
這也是他運氣好,,陸奚在其他人面前就是一個沉默性子,領(lǐng)頭的曲衡又常年在苗部學(xué)蠱,,對陸奚并不了解,,要是李鏡時在,陸光武恐怕連三分鐘都用不上就會暴露,。
他知道了是蠻族二王子救了陸奚,,從此之后,陸奚一直在為二王子做事,。
他想,陸奚恨他是應(yīng)該的,,但是他得把陸奚拉回來,。
對于二王子他是感激的,但二王子再怎么說也是蠻人,。
陸光武以為陸奚追隨二王子一部分是感激,,一部分是對他的仇恨,可是他不知道,,在今天之前,,陸奚從未恨過他。
他是大安人,,國,,家,他分的很清楚,。他固然對陸光武當(dāng)初做出的選擇失望,,不過并不意外,也不恨,。
說到底,,都是蠻人的錯。
在蠻地遭受的種種,,他也沒有多恨陸光武,,那個時候,,受到再大的侮辱,他也只會咬著牙,,舐著血,,忍在心里,想著離開后一定要殺光蠻人,。
二王子對他來說,,是神,是信仰,,是救贖,。蠻王不喜歡他,他也無心王位,。他有一半漢人血統(tǒng),,也喜歡漢人。
陸光武沒有經(jīng)歷過,,所以他無法理解,,當(dāng)初陸奚被侮辱虐待的快死的時候,一個人迎接著別人的嘲諷站在了他的身前,,并救下了他那種感受,。
不過,如果當(dāng)初在城墻下那件事之后,,要是有人帶著渾身是血的陸奚從蠻族殺到陸光武面前把陸奚還給他,,他大概就能理解一點那種感受了。
“你怎么證明他是你兒子,?”晏淮說,。
“回殿下,小兒眼角有顆痣,?!?p> 阿寧和小吃回去的時候,臨鄴及周圍已經(jīng)被封鎖,。
“許進不許出,?”阿寧無語,“能不能有點新意,?”
“少廢話,,你進不進?”一個士兵翻了個白眼,。
“進,。”阿寧揉揉腦袋,領(lǐng)著小吃進去了,。
他們先回了客棧,,客棧里,魏無花在包扎傷口,,阿寧掃了一眼,,沒看見小鈴鐺和林桓。
“他們沒回來,?”
“沒,。”魏無花說道,。
“在哪兒,?”阿寧繼續(xù)問。
“應(yīng)該在城主府吧,?!?p> 阿寧應(yīng)了聲,把小吃交給魏無花,,開始清理外面打斗的痕跡,。
晏淮很煩,不是一般的煩,。
但他知道,,這不該是他發(fā)火的地方,他的理智不該被這股無名的怒火湮沒,。
“你是怎么想到混入對方中的,?”晏淮問陸光武。
“是國師的建議,?!标懝馕浠卮?。
“國師,?他這么厲害,給你出這種主意,,還能找到對方,,讓你裝這么久不被發(fā)現(xiàn),卻不能直接來救我,?”晏淮有些惱怒,,“不過一個神棍罷了!”
“太子殿下息怒,,國師他是有真本事的……”
“真本事,?那他就該在這件事發(fā)生前知道一切并做好防御措施!”晏淮語氣中含著譏諷,,“你猜他知不知道‘賊人’的身份,?”
陸光武沉默不答,。
第一個問題他問過,國師說太子性子需要磨一磨,,眼界不夠?qū)?,他想借這件事磨一磨。陸奚的事是對方先找上來的,,對方先錯認了他,,他和國師一合計,打算混入敵中,。
不過,,這些他沒對晏淮說。
因為這位太子現(xiàn)在壓根兒聽不進去,。
他覺得國師說的沒錯,,除非太子發(fā)生意外,否則他就是未來大安的君王,,要是一個普通富貴子弟這樣還好,,要是天子……
說不準(zhǔn)兒又是下一個大慶哀帝,甚至還不如哀帝,。
“太子殿下,,您帶回來的人求見?!闭?dāng)這時,,小廝進來稟報。
晏淮本來不想理,,但想到了對方對他的照顧,,皺了皺眉,還是說道:“讓他們進來,?!?p> 進來后,林桓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禮,。小鈴鐺受不了漢人動不動就跪這個毛病,,但她人在漢地,面對晏淮,,她看了眼林桓,,咬咬牙也跪了下來。
“平身,?!标袒吹馈?p> “謝太子殿下?!?p> “你們來有何事,?”晏淮問。
林桓沉默,,又跪了下來,。
“我乃林家林詢之之后,請求太子殿下重新調(diào)查當(dāng)年林氏謀反案,!”
“你是說大理寺的人斷案不公,?”晏淮瞇了瞇眼。
“不敢,,只是林桓身為林氏兒郎,,不敢忘卻先祖教誨,相信其他族人也是,。還請?zhí)拥钕轮匦抡{(diào)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