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后,，市中心文昌路,，粵州酒家,。

　　顧鯤比徐鋒到得早一些,，點了這里全部的招牌點心，以備待客,。雖然種類繁多,，但每一道點心分量都不大,，倒也不虞太過浪費。

　　90年代沒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新品牌,，但敢用城市的名字命名店名,，多半不會差。而粵州酒家更是民國時候就開業(yè)的老字號了,，自然是早茶界最有牌面的,。

　　沒過多久，徐鋒也到了,。顧鯤示意服務(wù)員上點心,，立刻就有兩盞蟹黃大生翅端了上來。

　　港片里經(jīng)?？吹降哪欠N社團(tuán)老大喝茶聊事“來碗魚翅漱漱口”的習(xí)慣，其實就是源出于這道菜,。

　　用豬油和上等花雕滑過的魚翅,，以雞湯燴制成滑爽的湯羹，最后用栗子粉調(diào)和的蟹黃勾芡,。

　　讓魚翅沒了傳統(tǒng)煲湯菜里的軟糯,，只取其滑爽彈牙。風(fēng)格瞬間就從隆重的宴席大菜,，變成了清淡的早茶湯點,。

　　徐鋒顯然經(jīng)常這樣吃，也不說話,，先安安靜靜享受了這盞蟹黃大生翅,，很優(yōu)雅很嫻熟。

　　喝完魚翅,，服務(wù)員很快又上了四色蒸籠,，井然排開。

　　那些常見招牌點心自不必說,，顧鯤唯獨去掉了蝦餃和鳳爪這兩味窮人必點,，而是要了粵州酒家的招牌百花煎釀鴨掌。

　　這道鴨掌是名副其實的“掌”,，也就是只取鴨爪掌心肉墊部分脫骨,，至于鴨爪的指頭和腳桿部分，那都是不要的,。然后用蝦滑注入到骨頭抽掉后留下的空腔里,，最后再復(fù)雜烹制艦?zāi)锒伞?p>　　一小碟百花煎釀鴨掌，看上去量不大,，只有24顆小球,，其實要用掉24只鴨爪,。

　　一頓早茶里，如果點了這道菜,，再點其他用蝦和掌為原料的點心,，就顯得狗尾續(xù)貂了。

　　徐鋒嘗了一個,，然后掃視了一眼桌面,，發(fā)現(xiàn)果然沒有蝦餃和鳳爪來煞風(fēng)景，會心一笑：“很會吃呀,，看來老弟已經(jīng)習(xí)慣上流粵州人的生活方式了,。”

　　他看出來了,，顧鯤是個跟他年輕時一樣有野心,，肯在面子上砸錢的主。

　　雖然這種判斷,，會讓他降低對顧鯤真實實力的評估,，卻反而讓他更樂于跟顧鯤合作。

　　莫欺少年窮嘛,，年輕人敢賭命式砸錢,，孤注一擲，往往比真正有錢更難得,。

　　畢竟如今華夏的商業(yè)氛圍,，還是一個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的蠻荒狀態(tài),，空頭套白狼投機(jī)倒把的人一抓一大堆,。穩(wěn)健審慎的風(fēng)格，起碼再過四五年,，才會變得吃香起來,。

　　吃了幾道點心，徐鋒旁敲側(cè)擊問起來意,。

　　顧鯤才漸漸把話題引到正事兒上：“其實也沒什么,，就是聊聊。我畢竟是外國人,，對華夏很多行業(yè)的行情不太了解,，又沒什么朋友，徐哥你人面廣……”

　　徐鋒玩味地打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這沒頭沒腦的,，我也不好幫你。我這么和你實說了吧,，我自己雖然專注做海鮮,，但出海的朋友遍天下,。你要是跟我泛泛而論，我不好幫你啊,?！?p>　　顧鯤聽出來了，徐鋒這也是想跟他交換情報和商機(jī)思路,，不見兔子不撒鷹呢,。

　　混社會的都有這種敏感。

　　一點都不吐露思路的話,，確實很難聊下去,。不過核心競爭力肯定是不能吐露的，只能說些啟發(fā)性的邊邊角角,。

　　顧鯤整理修飾了一下,，委婉說到：“其實是這樣的，徐哥你應(yīng)該也知道,，這幾個月,，你進(jìn)口的那些高檔海鮮，按人民幣來算的話,，都漲價了吧,?！?p>　　徐鋒喝了口鐵觀音：“那肯定的,，上上個月人民幣貶值了那么多。不光進(jìn)口物價漲,，國內(nèi)物價也在漲,。粵州城里,，豬肉都從三塊五跳漲到四塊五了,。”

　　顧鯤：“但是你們國內(nèi)的物價,，畢竟不是所有品類都漲了——豬肉確實反應(yīng)快,，那是因為每個人每天都要吃的，價值洼地的傳導(dǎo)速度快,。

　　但那些跟民生不是每天相關(guān),、周期比較長的消費品，還是有沒來得及漲的,。這些東西要是能打個時間差,，販到周邊國家去，說不定就是兩成以上的利潤,?！?p>　　顧鯤沒提柴油,，他只是泛泛地說理論分析，這樣也不至于讓徐鋒立刻意識到他的核心利益,。

　　徐鋒果然眼神一亮：“你希望我?guī)湍阏{(diào)研那些從去年12月底至今,、兩個多月來依然還沒漲價的大宗商品品類？”

　　“差不多吧,，徐哥,，我敢說，我是這兩個月里,，第一個跟你提這個設(shè)想的人,，我也希望有錢大家一起賺?！鳖欥H打了一張哥們義氣牌,。

　　徐鋒微微頷首：“確實，我身邊的朋友,，國內(nèi)的居多,，涉及外貿(mào)也主要是進(jìn)口，沒什么人出口,，他們這方面的眼光,，確實不如你。就憑你剛才那句提點,，就值至少十萬八萬的人情,。

　　不過，你的問題還是太泛泛了,，調(diào)研起來太困難,。你有沒有什么大致的倒賣目標(biāo)，我?guī)湍銋⒃斠幌??！?p>　　顧鯤想了想，吐露了一個他覺得徐鋒最不可能截胡的目標(biāo)：

　　“非要舉個例子嘛,，也行,。我就這么說好了，如果找不到其他中間階段倒賣的東西,，我最后是打算趁著華夏物價全面上漲之前,，把我手頭的人民幣，統(tǒng)統(tǒng)用來買船造船——這是我的老本行了,，一條船200萬起步,，我囤多少人民幣都能花干凈。”

　　徐鋒點點頭,，買船確實是足夠大宗的交易,，堪稱現(xiàn)金流黑洞。

　　然后,，他又想到了一點,，下意識反問：“顧老弟，之前你不會就那一條船吧,？虧得海關(guān)陳科長還把你當(dāng)成什么知名愛國華僑款待重視,，你小子扯虎皮拉大旗的本事果然厲害?！?p>　　顧鯤盤算了一下對方的動機(jī)和語氣,，選擇了坦然承認(rèn)：“徐哥果然好眼光，這都被你看出來了,?！?p>　　當(dāng)然，這種“坦然”,，只是曹操面對許攸問糧時的那種程度,。

　　徐鋒很自得：“本錢和膽量、能力,，都是綜合實力的一部分,。你的本錢少了，依然能把事情做成,，說明你的膽略比我預(yù)想的更強(qiáng),。何況，有那么一條船,，至少也算是百萬富翁,，不差了,?！?p>　　呵呵，老子當(dāng)初其實連百萬富翁都不是,，只是五萬富翁,。價值百萬的船是花了五萬租來的（折合人民幣五萬）。

　　這個許攸,，不合格啊,。連“世人皆言孟德奸雄，今日果然”這一段都沒詐到,，就直接相信了,。

　　徐鋒感慨完，那種許攸式的智商優(yōu)越感也自以為得到了滿足，思路果然活絡(luò)起來,，說話也變得推心置腹,。

　　盤算了一會兒之后，他就給顧鯤指點了一條路子：“既然你把機(jī)密相告,，我也給你一點干貨,。

　　首先，如果你最終打算把人民幣都換成船,，我勸你一定不要在粵東,、胡建這邊的船廠下單。這兒的船廠,，漁船訂單一貫走俏,，材料周轉(zhuǎn)也快，拖到你下定的時候多半已經(jīng)漲了,。買漁船要去東海省或者江南省的船廠下單,。”

　　“哦,？為什么,？”顧鯤也嚴(yán)肅起來。

　　他今天給了徐鋒那么多干貨,，總算徐鋒也回敬了他一些真正值錢的內(nèi)幕,。

　　徐鋒得意地分析：“你不知道，國家今年已經(jīng)開始討論,，禁漁期政策了,，以及各省的機(jī)動漁船功率總量控制。

　　經(jīng)過各方博弈之后,，目前的風(fēng)聲是說,，農(nóng)業(yè)部漁業(yè)局暫時建議明年開始，先在東海海域?qū)嵤┙麧O期,，以及試行漁船功率總量控制,。而南海這邊，還要放幾年看看,。所以,，東海那邊的船廠，這個節(jié)骨眼上是哀鴻遍野,。

　　有可能,，你拖到五六月份去下定造船，人家倉庫里的原材料,，都還是去年人民幣值錢時候進(jìn)的存貨,，以國企的調(diào)性,，他們的原材料既然還沒被物價上漲傳導(dǎo)到，那他們的出貨價也不會漲的,。

　　兄弟夠義氣了吧,，我要是幫你到時候一條200萬的船，節(jié)約個二三十萬,，絕對對得起你今天跟我說的那些商機(jī)了,。”

　　“那是,，徐哥你夠仗義,，將來我必有補(bǔ)報?！?p>　　兩個利益交換的表面兄弟,，繼續(xù)觥籌交錯虛與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