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經年,,昔日曾名動一時的得天村,,如今已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取而代之的是聯通中原,,成為商貿重鎮(zhèn)的青山鎮(zhèn),。談及得天村時,人們所在意的也不再是那傳說中使之得名的天才少年,,而是現居住于此地的一方富賈,其姓為列,。
“一切都要從十年前突然出現的沙漠開始說起,。我們青山鎮(zhèn)地處巴蜀,雖為魚米之鄉(xiāng),,山珍奇藏不計其數,,奈何地勢險峻,自古以來各式貨物都需經過棧道天塹,,方可流入中原,。可這片沙漠卻恰好打通此咽喉要道,,從此青山鎮(zhèn),,說是蜀地第一重鎮(zhèn)也不為過,。”
店小二抿了一口水,,似是對眾聽客的神情極為滿意,,繼續(xù)洋洋得意地說道:
“而我們列掌柜,則是組建商隊,,與中原通商的第一人,。原先這整個沙漠要道,可都是掌握在他一人手中,。后為造福民眾,,才與周邊眾商達成協(xié)議,共同分享,,更是對普通百姓直接放行,,此等胸襟,誰人能及,?掌柜更高瞻遠矚,,獨居慧眼,這沙漠看似荒蕪,,實則除通商外,,另有他用。且不提你我現身處之客棧,,誰能想到,,原本西域的珍稀特產,如今在這沙漠中,,也能培育,!”
此時一位衣著類似總管之人徑直穿過唏噓不已的群眾,猛地提起仍眉飛色舞的小二之耳:
“還有閑心在此多嘴,,掌柜吩咐的期限可就在今日,,還不快去幫忙!”
那小二連忙低頭唯唯諾諾,,人群也逐漸散去,,但零星的議論之聲仍舊此起彼伏。
若從沙漠上空俯瞰,,與這間客棧所處相同的綠洲,,還有數個之多。但最臨近沙漠邊緣的一處綠洲,,卻是有所不同,。在其湖泊中心,翩然立有一精致小亭,此刻亭中一黑衣青年正為高臺上的八角香爐添香,,這香爐內所置并非煙灰,,而是一捧黃沙。青年身后站著一對富態(tài)夫婦,,其中拄拐的婦人猶豫半晌后還是開口道:
“兒啊,,我和你父都是文盲,不明白什么大道理,,只知道這一箱箱的都是真金白銀,。”說到此處時,,婦人明顯哽咽了一下,,
“我們倆如今的生活,也已是從前做夢也不敢想象的了,,何必再與牛蛋他們家爭這名分,?不如......”
“并非為這名分......”青年放下燃香,用手揉了揉顳部,,“商人自古為九流之末,,金銀雖多,但仍有窮盡之時,。舍些身外之物,,換取后代美名,何足掛齒,?家業(yè)尚存,,二老何愁吃穿用度?”
“若送,,至此地即可,;若留,則請回吧,,我想一個人靜靜......”他不耐地揮了揮手,,夫婦雖還欲說些什么,但在幾個隨從的陪同下還是識相地乘轎返回,。
日落西斜,,而后月影婆娑。白日里獨自沉默的青年凝望著水面蕩漾的月影,,還是不由喃喃自語起來:
“恍惚已是十年,你曾說過再會,,我便不立墓碑,。此亭雖小,卻也容得下兩人?!?p> “不解之事應再作思考,,若百思不得,則千思,,萬思之,。我雖愚鈍,亦可成為智者,?!?p> “巴蜀之山怎會寸草不生?我查閱古籍,,其因為天外流星,。然流星為何不留坑洞?恐怕這并非天外之星,,而是天外之人,。”
“天外之人在洞中已化枯骨,,天外之佩卻依舊留存,,可見其并非凡器。我重金遍尋京城典當記錄,,亦未得其蹤,,只怕此物至今仍在那牛蛋之手。也正是因為此物價值,,他才會封我記憶,。”
“我與牛蛋當日進入時未有任何神智不適,,看來這陣法,,也是他或那第三人為掩蓋痕跡所布。說到陣法,,我亦曾廣泛了解,。凡人用兵施道,甚至勘測風水,,皆有陣法,,但仙人之陣的恐怖,還是超越了我的想象,。倒感謝牛蛋沒有殺我滅口,,恐怕他們唯一失算之處,便是我竟受此陣影響神智,,誤打誤撞再次走回山崖,,恢復記憶,。”
“洞中仙人不可能尋我而來,,緣起之處,,必是指那枯骨,恐怕他的目標是玉佩,??蓮奈业母杏X判斷,我手中已然化作凡鐵的仙軸似乎更勝一籌……但這僅是凡人之感,,仙器或許并非如表面那般,。且即使是凡器,銅制兵符也勝過黃金數籌,?!?p> “再說這仙軸,”青年掏出自己多年來一直放于懷中的鐵軸,,“我初見以為是筒,,后饑渴下當作是瓶。十年間我查閱各式圖譜八千一百四十六件,,包括通商尋訪,,此物之形還是最接近于軸。不過還是莫妄自斷言為好,?!?p> “月隱則日現,日落則月明,,若要日月同輝,,則必有一輝光蓋過日月。那女子初見時我以為絕世無雙,,此刻回想,,單從衣物首飾而言,京城貴婦之物多更為精致,。奇異之處是她的容顏,,如洞中仙人所畫之符一般,明明在記憶中,,卻只有無雙之感留存,,而沒有具體細節(jié)。倒是你的面容,,我至今仍未忘記,。你與此女或許有關系,只是說來慚愧,,我思索十年也并未透徹,。那女子救人與傷人今日看來倒如你所說并不矛盾,。只是她的目標到底是什么,?而你毀陣的目的又是什么,?”
青年搖了搖頭,“那陣法非我之力能毀,,牛蛋想必也清楚這點,,如此一來倒保我數年平安,再未遇見志怪之事,?!?p> “我不知牛蛋對此有什么向往,以我理解,,何為仙,,為何求仙?只在盡未能之事,。若此事系于凡塵,,則何必舍近而求遠?那牛蛋雖以天資盡名聲之極,,但未必能及我對父母親戚之回報,。在凡人眼中,他的功用甚至不及于我,。且仙人之名亦能以凡物換取,,國師助太祖建國三百七十二載,收弟子十八名,,記名弟子五十九名,,在我朝皆享仙人地位,于常人眼中并無先后,。其中那記名弟子,,半數是達官顯貴之子,另一半則是富商之子,。我因機緣巧合獲此財富,,年紀卻未至不惑,恰好可做其記名弟子,。況且修行有先后之分,,后輩如何可逾越百年修行的差距?若國師不倒,,即使是牛蛋的地位,,在凡人眼中也不會超過于我?!?p> ”說起來能得此商機,,也是因你之故,。”青年神色溫柔地看著香爐內的這捧黃沙,,”其實我氣量并非如此狹窄,,當年的意氣之事,早已釋懷,。積攢財富乃人之常情,,可惜開辟新商路之事必然得罪當地權貴,我雖妥協(xié)共享通路,,也廣積善德,,但終無濟于事。即使我拿錢買官,,做個員外,,恐怕也遲早會被這些勢力清算。舉國上下,,能長久護我的,,唯有國師一人,這也是不得已的靠山啊,。爹娘皆是俗人,,又怎會明白?”
直到東邊已泛起魚肚白,,湖畔靜候的隨從才走上亭子,。在青年的點頭示意下,一路人馬,,踏上了進京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