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絲的素絹,,一匹約有四丈長,,二尺余寬,。
織成這樣的一匹素絹,,柳家現(xiàn)有的這臺舊式織機,,需得農(nóng)婦每天專一勞作,,日以繼夜堅持不懈地紡織一個月,。
其效率不可謂不低下,。
完成一個只計賦一丁半的三口之家的丁口稅,,便要耗去一個農(nóng)婦至少半年的工夫,。
這在人工價格日益高漲的現(xiàn)代社會,是一件光聽起來就十分夸張而不可想象的事情,。
難怪以往的舊物件,,形容其花樣繁復(fù)工藝精巧,動輒要用“百工”、“千工”來做比喻,。
一件織品繡品,,也經(jīng)常用織工繡娘們的時間來計算。
這實際上是用工匠們的生命在計價,。
而新款的機械,,可以大大地縮短這些時耗。起碼就織素來說,,至少能夠節(jié)約三分之二的時間成本,。
這不光是在解放勞動力,更是在拯救農(nóng)婦們的生命啊,。
即使有了空間的加持,,芳娘織成這一匹素絹,也花費了將近二十天,,不是勞動效率提高了,,僅僅只是因為她家阿娘把工作時間延長了而已。
在買回新式織機之前,,柳全與柳奕,,說甚也不同意柳氏再上機織布了。
“恁地,,不叫你娘俺工作,,那絹帛自己就變出來了?”芳娘好笑地看著生悶氣的女兒,。
“你看,,阿爺改良的這紡車、繅絲車,,效率多高,。您就先把現(xiàn)成的新繭全備好,咱們也可以把線先紡好,,對吧,?也算提前做準備,到時候三下五除二就弄完了不是,?”柳奕覺得自己這般“苦口婆心”,,真有變成老媽子的趨勢。
在阿娘織成一匹素絹的這段時日里,,柳奕已和阿爺一道,,養(yǎng)出了她家的第二批成繭。
這一回,,收取的蠶繭重量挨邊七十一斤左右,,比上一次稍微多著幾兩,。就是說,她們在空間里養(yǎng)出一批成繭的最高產(chǎn)量,,恐怕也不會這再高多少了。
就算七十斤是個平均量吧,,柳家人也覺得很滿意,。
這段時日里,椿家并婁家兄弟合著柳家,、謝家與何家等十數(shù)戶相熟的人家,,皆已商議好了。
他們準備“集資統(tǒng)籌”,,每兩到三家一湊,,一起購買五部織機。
這事情,,總交由婁家,、椿家與何家的男人們一道去想辦法。
柳家人現(xiàn)在的態(tài)度依然是,,對外“沒意見”,,堅持隨大流。
對內(nèi),,無論柳全還是柳奕都認為,,只要方便好辦事,不折磨人,,少些折騰,,他們愿意出錢出糧。
放在任何時空里,,可以用錢糧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
就目前婁家兄弟反饋回來的消息,,今年的糧價看漲,,木匠師傅的手藝行情也看漲……一部新款式的織機,折準了糧食,,需要三十石,。
掐算能頂兩個婦孺一年的口糧,說不肉痛是不可能的,,當下,,謝家與何家兩族便打了退堂鼓。
按照他們想來,,“恁價錢過分高了,,還是再緩緩吧”,。
最后,就剩下婁家,、椿家和柳家,。
她們合起來算六戶,實際上只有五個婦女可以織布,,而婁家的阿婆眼神還不特別好,。
后來,聽聞了消息的蒯家阿爺表示,,如若他們幾家定準了要湊買織機,,那么他家也愿意湊一份子。條件是,,幾家的婦女們織成了素絹有多,,再便宜折價算給他家父子。
柳全和柳氏商議,,覺著這無不可,。
蒯家沒有女人,恁父子二人就是個光桿,。即按要求種上了桑田,,養(yǎng)蠶織布卻沒法子。到明年蒯辛郎又開始計半丁納賦了,,絲絹更無著落,。
本來就在一什之內(nèi),他們不幫誰家能幫,?何況蒯家白種著桑田,,總還可以提供桑葉嘛。
再后來,,幾家人又碰頭開了好幾次小會,,依舊像之前的“生產(chǎn)合作組”一樣,想出了一套大家都覺得合理的章程,。
他們七戶算總,,一家出一份錢糧,先置辦一套織機回來,。
首要解決了今年的燃眉之急,,把各家各戶的稅賦想法子了結(jié)。
今年這養(yǎng)蠶的事情,,顯然只能由婁家,、椿家與柳家更多地擔負。
說白了,,椿家今年的任務(wù)早也完成,,不過順便賺點存糧,。
目前完全沒有眉目的,就只有蒯家而已,。
婁家和柳家,,都正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
婁家人口多,,計的稅賦也多,,是以還差著一些。待此番秋蠶養(yǎng)出,,便能湊夠了量,多少還可有些余數(shù)能夠支援蒯家,。
柳家對外的說法也差不多,,“專等”新繭。柳全亦應(yīng)承了,,到時候新繭有余的,,也可以支援給蒯家。
而今后幾年,,蒯家再視桑樹的生長情況,,免費向其他幾家提供桑葉,剩余的絲絹再折算成糧食或旁的實物來抵償,。
幾家人約定,,今后他們勞動所得的絲繭絹匹,如若再能有余的話,,便一起拿出去糶賣,,回頭再按照出工出力的情況具體分配。
柳奕也是現(xiàn)在才切實體會到,,在民間,,合作生產(chǎn)的方式,原來一直就有,,并非某一個時代的特殊發(fā)明,。
小農(nóng)之間受生產(chǎn)條件的制約,根據(jù)日常勞作的需要,,集合他們的智慧形成了更先進的勞動力分配方式,。
只不過,也由于時代的制約,,這些農(nóng)戶間自動自發(fā)形成的協(xié)作模式,,沒有法律條文支持和約束,不可能向更大規(guī)模地發(fā)展,。
他們的這類協(xié)作模式,,比起現(xiàn)代社會里相似的產(chǎn)物,,更加松散而缺乏組織管理。
認知程度有限的小農(nóng)民們,,僅只受到鄉(xiāng)約里俗的影響,,而如何約束自己的言行信譽,則完全憑借各人的素質(zhì)與覺悟,。
亦就是說,,他們這“鰥寡孤獨互助組”,如今已經(jīng)完全夠標準稱為一個小小的利益集團了,。
但空口白牙無憑無據(jù),,如若有哪一方翻悔而不執(zhí)行約定,除了扯皮唾棄或者孤立等,,是無任何官方可行的懲罰手段的,。
他們七家十幾口人,沒有一個識文斷字的,,約束的辦法,,只能祈求于神明。
在一天夜里,,柳全又去婁家“開小會”回來之后表示,,他們幾家的男人滿,已經(jīng)指天懟地賭咒發(fā)誓吐過口水,,也就是約定結(jié)盟了,。
今后不僅利益共享,而且患難與共,。違背誓約者,,則將受到神明的懲罰,禍累全家,。
在民間,,這類以天地神明為見證的約定,比恁君王的律法更加具有威懾力,。
……柳奕有些嫌惡地默默吐槽一番,,恁還不如傳說中的“歃血為盟”、或者“插香拜把子”呢,!
起碼人家那儀式感,,看起來更高大上一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