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吃了啞巴虧,，還不能為外人道,。

　　柳爹郁悶了兩天，芳娘和柳奕也跟著繃了兩天,。

　　他們一家在大靖朝的日子卻是一天一天不等人地過著,。

　　雞湯地說，開心是一天,，憂愁煩惱同樣也是一天,。

　　山下村子里，又能聽見農(nóng)人們舂餌打餅的聲音了,。

　　隨著秋分節(jié)慶臨近,，一切還得準(zhǔn)備起來。

　　十一這日半晌午,，婁家老二上了柳家的門,，與正好在家的柳全寒暄幾句便相跟著出了院子。

　　不一會兒,，柳全回轉(zhuǎn),，對在后院忙活的柳奕道：“姑娘，去椿家跟恁阿娘說一聲,，今晚早些吃飯,，婁仲約著俺去他家議事,。”

　　“曉得了,，俺這就去,。”柳奕頭上包著她家阿娘的舊帕子,，正在搜尋小樹上“漏網(wǎng)”的花椒,。

　　她家這棵可憐的小花椒樹，今年花椒結(jié)得不多,，前后加起來也只收得一小把,，能做幾次菜而已，早被摘下曬干收存了,。

　　不想柳奕今日驟然見著恁枝葉間還有些發(fā)紅,，果然又摘得了一小撮。

　　將恁點花椒放在籬笆上攤晾著紅薯干的簸箕里一并曬著,，柳奕撣著衣裙就出了院門,。

　　芳娘這會兒正在椿家喂蠶，不等柳奕去時也早得了消息,。

　　“這事,，仿佛還真不是婁家起頭?！被丶业穆飞?，芳娘對女兒道。

　　“前番提說結(jié)社,，椿家老二早聽聞得,，黃家去歲就已打算今年自在族內(nèi)過節(jié)了?！绷喜⒉辉谝膺@節(jié)日究竟怎么個過法,，鄉(xiāng)人之間合不合得來于她家關(guān)礙也不大，主要還持觀望態(tài)度,。

　　“村里人口最多的,，就這么三姓，都知道曲家一碗水端不平,，黃家多有不滿,，這也是為何恁曲家如今轉(zhuǎn)與祁家益發(fā)親厚起來?！绷险f起由椿家聽來的彎彎繞繞,，看樣子多是與椿氏交流所得。

　　兩個人前不多嘴多舌的婦女，背后其實話并不算少,。

　　什么消息走不出一個村子,，想不八卦都不成。

　　“那黃家出去了,，咱們這也成嗎,？”

　　“說不得，聽聞得別處早也有另起爐灶的……”

　　母女倆一路說話,，一路已到了家,。

　　直到吃飯時，一家人的話題也難免還在這事上打轉(zhuǎn),。

　　“說來怪不怪,？何家與季家亦要約著婁家作一處,?！狈寄镉謱α溃胺吹故窃蹅冞@鄰的謝嬸竟有些不愿,?！?p>　　“你可知黃家打得甚主意？”柳全亦將自己聽來的消息分享給妻女,，“既另結(jié)一社,，他們便是不準(zhǔn)備與恁兩族攪在一處。有傳聞?wù)f,，他們族里還想將里中社林外公有的田地亦劃去一塊,。”

　　“那不是給本處的土地老兒分家了么,？”柳奕哈哈一笑,，原諒她的聯(lián)想力，嗯,，這原是件十分嚴(yán)肅的事情,。

　　由于這年月，還沒有哪里時興修建土地廟,，而四處皆供奉有各路大大小小的土地神,，通常就以一片樹林作為神主的寄托。

　　幾乎各個村子附近都會有一片這等神圣莊肅的地方,，也沒人會砍伐此處的樹木,，恐怕就能稱作“禁林”了吧。

　　在本土,，這樹林通?？赡苁撬蓸浠蛘甙貥洹?p>　　只要一眼看去,，那維護得分外好的松柏林子,，便極可能是本處“土地老兒”的居所了,。

　　照柳奕理解吧，這應(yīng)該是原始崇拜的孑遺,，又或是一種進(jìn)化……

　　在過去的廣闊世界,，諸多民族、不分人種的許多文化里都有“神樹”這類說法,。

　　那些有著特殊意義的參天巨樹,，要么為天地之所出，要么是世界的頂梁柱,，要么就是祖先靈魂登天的通道,，或者去世之后的祖輩壓根就得依托于某棵樹而以“靈魂”的姿態(tài)繼續(xù)生活……

　　到了大靖朝，那等神靈已具體“進(jìn)化”成了保一方水土安穩(wěn)的土地神,。

　　大到國家便是“江山社稷”,，小到鄉(xiāng)野就是一方社神，其中也包括山神等,。

　　用后來話說,，就成了“土地老兒”。

　　數(shù)千年的人世變遷,，叫遠(yuǎn)古神明們漸漸有了不同的“出路”——有些神仙日益被夸張神話,，變得神乎其神；而另一些,，則越來越世俗化,，變得益發(fā)地平易近人，甚至成了與普通農(nóng)民,、士人沒多大區(qū)別,，多半還“愛管閑事”的“鄰家神仙”。

　　只是目前距離這土地神滿住進(jìn)屋子里,，恐怕還差點時候——柳奕毫不懷疑,，到未來的某一天，土地老兒會成為在“大靖后時空”里擁有最多房產(chǎn)的神仙呢,。

　　就像在過去的華夏,，幾乎每個村落，每座小山林,，都可能遇見各式各樣造型乖巧的微型神廟,，有時候恁獨立小單間里頭還會住著土地公和土地婆兩口兒。

　　那遍布山野江湖的土地神廟,，哪怕到了現(xiàn)代時候,，依然有虔誠的鄉(xiāng)民自動自發(fā)地維護著。

　　只不過，信奉他們具有掌控一方土地,、護佑山林,、甚至呼風(fēng)喚雨……等等各種威能的人越來越少，這些曾經(jīng)風(fēng)光數(shù)千載的民間神祗也就越來越式微了,。

　　至于在目前的大靖朝么,，土地神們自己尚且都沒房子住，自然也就暫時還沒條件討老婆,。

　　社林,，依舊還是比較神圣的地方。

　　如若黃家連社田的主意都能打……未免引起不小的矛盾來,，柳奕估摸著,，他們可能也就是想爭一口氣罷了……未必當(dāng)真的吧？

　　這天晚上,，柳全“開小會”帶回的結(jié)果是,，幾家人商議，他們這一什,，并著何家與季家,，也像黃家一樣，自結(jié)成一社,。

　　從今年往后，他們的春秋社日大祭,，便要自行舉辦了,。

　　鄉(xiāng)民自立為社，時興的規(guī)矩通常需得二十五戶,。

　　他們這一什,，加上何家五戶，季家四戶,，并謝家另兩戶,，合著拉來湊數(shù)的幾戶……一起，結(jié)作個“同意社”,。

　　“同意社,？”柳奕一聽，差點沒一口水噴出來,。

　　她啥都不知道,，叫她同意啥？

　　“仁義的義,?！绷忉尩馈?p>　　哦——“同義社”。

　　“那別的都是哪幾戶,？”

　　柳全掰著指頭數(shù)說,，一個午老，一個路家,，一個勾老太……

　　“這才二十四戶?。俊绷纫苍谝贿呹割^,。

　　她自動忽略了,，這里頭還有讓她頗覺麻煩的勾老太。

　　而恁路家,，也就是有那個“阿渠”的,，放羊的路家爺倆。

　　“明年季家小駒就要立戶,，連上謝六郎家的小三郎,、謝大家一個阿正，蒯家的辛郎……好幾個小子都半大不小了,?！彼麄冊缤硪驳梅殖鰜恚綍r誰還能說不夠數(shù)么,？沒那么死板的講究,。

　　里中今年的情況是，曲家與祁家交好,，黃家族內(nèi)要自在一處,，剩下的他們這些“少數(shù)”，也便只能抱作一團了,。

　　這么說來,，倒勉強可以算是個“三足鼎立”的情況。

　　柳家人沒想到,，來了這古代,，人際關(guān)系真真一點不比以前單純。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便是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