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十三的社日,,柳家人才準(zhǔn)備起自家的節(jié)日來——中秋節(jié)到了,,他們一家團團圓圓,還是很該慶祝一下,。
做月餅需有爐具,,暫時沒恁條件,,不過她家今天收獲了用椿家給的瓜留種的薄皮小甜瓜。
空間里種出的白皮甜瓜,,比外面的長得快,,個頭差不多,卻不再只是橢圓形,,而有些變得更圓溜,。
她家這兩棵瓜藤上各結(jié)了五六個瓜,都在加倍的田地里養(yǎng)得黃熟,,那清甜的瓜香味自然而然散發(fā)出來,,聞上去更加濃郁芬芳。
“今年雖還沒吃上西瓜,,”柳奕對這聞著就香甜的小瓜表示滿意,,“這美人背也不錯,咱家再多種上一些罷,?”
當(dāng)初椿家給的兩個小瓜,,她家得了不少種籽,只在院子里試種著幾棵,,后又往空間里移種得兩苗,。
倘這時節(jié)在空間內(nèi)下了種,說不好還能趕著時間與院子里的那幾棵一起成熟,,在天氣徹底變冷進入寒冬前再收獲一批,。
今年想拿出去賣什么的就不趕趟了,,天氣一涼,也沒多少人吃這生冷,。
她家自留著吃也不錯,,要不曬干做些蜜餞亦挺好。
空間內(nèi)三倍速土地上種得最早的棉花已結(jié)了不少的棉桃,,很快便迅速膨大,,藏在枝葉間,就像一個個碧綠的桃兒,。
這些“桃兒”,,照此速度長下去,到外面坡地收菽豆的時候,,空間里也能摘棉花了,。
八月十五這一日,柳奕終于吃上了紅燒肉,。
芳娘燒了個麻婆豆腐,,又用煉油剩下的豬油渣炒了個手撕包菜,再烙了些胡蘿卜土豆絲卷餅……過節(jié)的食物已算十分豐盛,。
晚上,,天未徹底黑透,一輪明月已高高升起,,掛在半天里又大又亮,。
柳家就在院中整出一張空間里的折疊桌來,柳全把方桌抬到茅草屋門前,,柳奕搬出椅子板凳,,芳娘布置好了飯菜,又拿出釀成的桑椹酒,,端上切塊的甜瓜,。
這個節(jié)日,不屬于大靖朝,,不屬于白蕓里的鄉(xiāng)鄰里社,,甚至不屬于這個時空——它僅僅只屬于他們,三個來自遠(yuǎn)方的“魂靈”,。
從今往后的許多年,,能夠與他們千里共嬋娟的,不再會有過去的任何親朋好友……他們,,只有彼此而已。
月是故鄉(xiāng)明,。
但柳奕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如今夜一般清朗透徹的月華,。
不知這光華……又能否穿越時空,映照她的故土,?
柳奕只希望他們這小小一家人,,能夠一直生活在一起,如在故鄉(xiāng)時一樣,。
平平安安,,長長久久。
月到中天時,,桌上的菜已吃得差不多,,一家子還沒想收拾。
反正這么晚了,,山上又沒旁人,,他們?nèi)译y得這么清靜,放松一下又如何,。
“今晚,,是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闹偾锶铡,!狈寄镆惨言S久沒有這樣坐下來陪柳全對飲,。
“按理說,姑娘滿私下里皆要拜月,?!彼野⒛镉值馈?p> “這處民間的說法:女孩兒都受月神庇佑,,八月十五月圓時,,得朝僻靜處設(shè)供案向月娘祈禱,一求貌美,、二求手巧,、三求嫁個好人家?!?p> “恁地,,咱家也擺一個供案就成……”紅光滿面的柳全笑言到。
“沒你們男人甚事,,”柳全話還沒說完,,就被媳婦打斷,芳娘轉(zhuǎn)對女兒小聲道,,“這原是姑娘家家的小秘密,。”
“你家阿娘旁的不求,只求你身體康健,,平安快活,。”柳氏看著又變成小人兒的自家閨女——瘦瘦黑黑,,穿得也極素簡,,身上沒有半點過往的影子——心中竟忽地生出幾分傷感來。
她家阿娘……恐是有些醉了,?
“俺也旁的不求,,只求咱們柳家早日發(fā)達,人丁興旺,!”為免好好的節(jié)日又引出思鄉(xiāng)之情叫人難過,,柳奕趕緊把話頭扯遠(yuǎn)。
仲秋一過,,農(nóng)家就會漸漸忙碌起來,,一年里最重要的一場收獲即將臨近,她家也要趕著織布,。
今天這一晚,,就讓他們一家人啥也不做好了,不干活,、也不種地,,不績麻、也不養(yǎng)蠶,。
待到明日,,新孵化的蠶種破殼,他們再做回這大靖朝的農(nóng)戶柳家,,汲汲營營著眼前的茍且吧,。
今天夜里,他們要回想那遠(yuǎn)在天邊的故鄉(xiāng),,或在夢里,,或在別的某處、她永遠(yuǎn)抵達不了的地方……管它的,,她只想一家人開開心心,,自由自在。
哪怕只“論論風(fēng)月”,。
第二天,,已是大靖朝武帝泰錫四年的八月十六,柳家人開始準(zhǔn)備織布的麻線與織機,。
她家的麻線,,有兩種粗細(xì):一種,,是柳奕最初學(xué)習(xí)績麻時績成。
剛開始,,柳奕對這工作也不熟悉,,劈麻便劈得不甚細(xì)致,。
后慢慢熟練了,,她就嘗試著將麻纖維劈得更細(xì),那麻線便更加纖長柔軟了,。
纖維長韌耐織,,也是本地麻料最顯著的特性。
芳娘準(zhǔn)備先用較細(xì)的部分試織一匹,。
無論效果如何,,這頭一匹布料織成之后,都要給柳奕裁衣裳,。
——蠶養(yǎng)得再好,,也是交稅納賦的,作為真正能穿在自家人身上的第一匹布,,它的意義更特殊一點,。
“阿娘,”知道母親憐惜自己的心意,,柳奕又笑了,,“您還怕這麻線織成布料太粗太糙硌著我不成?”
“我倒覺著就是粗點也挺好的,,”腦筋一轉(zhuǎn),,柳奕想到了說辭,“它厚呀,!反正都是做冬天的袷衣,,外頭的布料硬一點,它耐磨不是,?粗的,,不貼身穿也無所謂啊,!里頭的內(nèi)襯,,咱們還可以用點細(xì)布嘛?!?p> 話雖如此,,對于女兒這等“歪理”,芳娘亦頗覺無語,。
“實在不行,,我倒是還有個主意……”想了半天,柳奕有了點子,“您看,,咱家這頭茬的麻漚下來,,也收了幾十斤,現(xiàn)在您女兒俺績得都是細(xì)線了——”
“咱家的新蠶又孵化,,其實絲繭原也有多——”柳奕越想越覺著這法子還很可行,,“不若,到時再把恁細(xì)麻線與絲線一齊織造,,那不是就更柔軟順滑了嗎,?”
“您再把恁好料子給俺縫作里子,穿在里頭又輕軟又不招搖,,豈不是更好,?”柳奕眨眼看著阿娘,覺得自己簡直太聰明了,。
絲麻混紡,?
芳娘一聽便有些動心。
不同材料混紡的織物,,在本處雖沒聽說過,,但在現(xiàn)代卻并不稀奇啊,!
而且在天然面料日益昂貴的年代里,,絲、麻都是高檔織造材料,,恁天然絲麻混紡的床上用品價格,,通常能當(dāng)多少套什么“純棉”、“磨毛”了,,一直當(dāng)著家的葛阿姨可是記憶猶新,。
且粗布做面料更符合如今農(nóng)家的消費現(xiàn)狀,就算他們一家子今年都添了新冬衣,,恐也不至于過分引人注意了,。
柳氏略一想,女兒說的這法子,,或許可行,。
她們何不試上一試!
母女倆商議定了,,便著手準(zhǔn)備繞線,。
柳全則趁這空檔,將積灰的老舊織機擦洗出來打理干凈,。
這一部織機的木料已呈深褐色,,用現(xiàn)代時候的話說,,那是有了“包漿”,一眼看去就知道,,它比芳娘織絹的那一部機器更加“古老”,,結(jié)構(gòu)也更簡單粗暴。
由于操作時還要把麻緒的一頭掛在織造者的后腰間,,這類機器通常被稱為腰機,。
這部老腰機織出的麻布,幅寬都達不到一丈,。
索性,,今年的布料,,他家純粹自用,。
想織多長,也全看芳娘母女準(zhǔn)備的經(jīng)線能有多長,。
布匹的細(xì)密程度自也不必如上稅般那多要求,,織起來肯定能比紡織絲絹來得快些。
依然無法親自操作織機的柳奕,,抓緊時間用兩三天的功夫?qū)W會了繞經(jīng)線,、穿筘等其他工序。
那一絲一縷的手工勞動,,在她眼里仍是一件辛苦的工作,。
一早一晚的天氣,漸漸透出涼意,。
她和阿娘要趕在月底收割菽豆前竭盡所能地多做一點,。
幫助芳娘將第一匹麻布的經(jīng)線備上機,柳奕又接著在養(yǎng)蠶與績麻間交錯起來,。
作為家里唯一的女兒,,唯一的“儲備紡織娘”,“女紅”的技藝也只能由她來繼承,。
有時候,,績麻繞線得久了,她的手指尖都變得麻木起來,。
可是……為了這個家,,沒有什么困難是不能克服的,柳奕暗自打氣,,她要更加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