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蒙蒙亮,,折繼閔率領(lǐng)折家軍又在陣前叫罵。
“元昊小老兒,你這個老小子,,你侵大宋,,擅稱帝,,你這不忠不孝之輩,。”
“元昊,,你這縮頭烏龜,,有膽就來單打獨(dú)斗?!?p> ……
“這小子是鐵打嗎,?不睡覺嗎?”西夏兵整裝而出,,軍隊(duì)里上至將領(lǐng)下至兵士,,都對折繼閔恨之入骨。
幾乎不用李元昊的號令,,那群枕戈泣血的西夏士兵就自發(fā)開始排兵布陣,,在野利旺榮的指揮下,,西夏軍排出進(jìn)攻型的魚鱗陣,大將野利旺榮位于陣型的中后方,,主要的作戰(zhàn)步兵和騎兵在中央集結(jié),,分作幾個魚鱗的小方陣,按梯次配置,,前端微微凸起,。徐碩所在的步跋子便在陣營的中央,他眼見著野利旺榮擺出的魚鱗陣,,便知其進(jìn)攻的意愿明顯,。看來西夏軍隊(duì)這次是志在必得了,。
而對方折家軍則擺出鋒矢陣,,那折繼閔位于陣型中后,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結(jié),,前鋒兩翼張開呈箭頭狀,這鋒利的箭頭便是這個陣型的“法寶”,,也是其防御力最集中所在,。
徐碩心下了然,別看這折繼閔吼得厲害,,其實(shí)對形勢非常謹(jǐn)慎,,進(jìn)攻的同時,主要著眼還是在防御上,,而這西夏軍昨日損兵折將,,今日是怨入骨髓,殺紅了眼,,這魚鱗陣幾乎沒有考慮太多的防御,,完全都在進(jìn)攻,可見其殺敵決心,。
兩軍對壘,,兵戎相見。
徐碩混在那隊(duì)伍里,,繼續(xù)上演著濫竽充數(shù)的戲碼,。左右躲閃,就是不進(jìn)攻,。
“番賊,,吃我一槍!”
徐碩心下一驚,,定睛一看,,一名宋朝武將已經(jīng)欺到眼前,,他身子一側(cè),敏捷躲過,。
“再吃一槍,!”
徐碩再一側(cè)。
“我看你能躲幾回,?!闭f著那武將回馬又是一槍。
徐碩身子順勢往前一帶,,徒手一把帶住那武將刺來的纓槍,,手臂一個用力,竟將那武將拉下馬來,,纓槍也成了徐碩手中之物,。
就在須臾之間,一個西夏士兵突然橫插過來,,舉起手中戰(zhàn)斧便向著倒地武將猛砍,。徐碩一個激靈,不由自己思想,,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中纓槍扎入那西夏士兵的后背心。那士兵回轉(zhuǎn)身子,,徐碩大吃一驚,,乃是昨晚與其換班的憨厚兵士。但見那士兵一臉驚懼地盯著徐碩,,倒地而亡,。
徐碩內(nèi)心一陣?yán)⒕危魂囆耐础?p> 那武將已然被這一出驚呆了,,兩個西夏士兵竟然自相殘殺起來,,其中一個居然救了自己的命。
徐碩將纓槍遞給那武將,,“開封府徐碩,,鄜延、環(huán)慶副都部署副總管劉平麾下副將是也,?!?p> 那武將對著徐碩一個抱拳,“下班殿侍張岊,,徐兄弟,,大恩不言謝。山高水長,,后會有期,?!闭f著翻身上馬,再度沖入敵陣,。
折繼閔的援軍不斷,,西夏大軍頹勢明顯,野利旺榮逐漸將士兵往回收縮,,邊打邊退,,邊退邊打,一直到南山道口,。
看到道口,,徐碩心內(nèi)驚懼,果然如前日所說,,將敵人引誘至南山道,,誘敵深入,最后甕中捉鱉,!
眼見野利旺榮沖入南山道,,折繼閔大軍在道口稍作停留。
“將軍,,我們進(jìn)是不進(jìn),?怕是那李元昊詭計(jì)多端,中了埋伏,。”
折繼閔思索片刻,,揚(yáng)手一揮,,“沖!”
“將軍……”那將士甚是猶豫,。
“南山道狹窄無比,,左右懸崖絕壁,根本無處藏身,,那西夏步跋子就算再識得山路,,也絕不可能在那峭壁上埋伏,除非他們是一群蝙蝠,。那野利旺榮故意讓我們以為他們在道內(nèi)有埋伏,,我兵不追退回,我敢肯定,,那李元昊和他的增援部隊(duì)在我們退兵的必經(jīng)之路寒鴉川等著呢,。”折繼閔胸有成竹,,“追,!弓弩手準(zhǔn)備,,進(jìn)入道口就給我射,看到底誰才是這甕中之鱉,!”
且說徐碩跟著野利旺榮隊(duì)伍進(jìn)了南山道,,發(fā)現(xiàn)道路逼仄,兩面峭壁,,實(shí)在無處埋伏,,心下了然,這野利旺榮跟李元昊昨天那一出,,還真是耍的一手好雜耍,。
正思想之間,但聽身后呼聲大起,,追兵已至,,待西夏兵回過神來,弓弩手已經(jīng)萬箭齊發(fā),,瞬間倒了一片,。那野利旺榮內(nèi)心頓時憂懼,“昨天大王的眼神竟然出了問題,?,!”
“野利老兒,拿命來,!”
折繼閔大喝一聲,,野利旺榮心內(nèi)猛地一驚,幾欲跌落下馬,。不過,,野利旺榮畢竟是老將,行軍打仗經(jīng)驗(yàn)十足,,他穩(wěn)住心內(nèi)憂懼,,欺那折繼閔年輕,故作從容態(tài),,裝作南山道深處有伏兵的模樣,。
“折家小兒,你有種就跟老夫過來單打獨(dú)斗,?!?p> 那折繼閔哈哈大笑,“老頭,,你少故弄玄虛,,我猜你番兵援軍都在那寒鴉川等著本將軍吧。”
被猜中心思的滋味委實(shí)不好受,,那野利旺榮頓時心內(nèi)五味雜陳,,真是打了一輩子鷹,竟被鷹啄瞎了眼,。
野利旺榮不再與折繼閔周旋,,猛地一個回馬槍指戳折繼閔心口,那折繼閔也不躲閃,,手中亮銀槍輕輕一擋,,野利旺榮頓時感覺千鈞重?fù)?dān)。內(nèi)心暗暗吃驚,,難怪那沒藏黑山,、費(fèi)聽湛都不是這廝對手,這力道完全不像是弱冠之年的毛孩子,。
折繼閔暗中用力,,野利旺榮亦氣貫掌心,二人僵持了半盞茶的功夫,,折繼閔竭盡全力猛將手中亮銀槍一推,,野利旺榮戰(zhàn)馬腳下踉蹌,須臾之間,,他死死勒住韁繩,,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彈指一間,,那小將的槍尖已經(jīng)欺到眼前,,野利旺榮大喝一聲,旋即回馬,,被折繼閔的槍尖在背上一劃,,頓時錐心疼痛痛苦難當(dāng)。想那西夏鎧甲,,堅(jiān)硬實(shí)密,,普通刀劍難以刺穿,,怪只怪棋逢對手,,折繼閔的龍膽亮銀槍絕非凡物,那密實(shí)的鎧甲竟然被那利槍撕開一道口子,。
野利旺榮不敢戀戰(zhàn),,再看軍隊(duì),兵敗如山倒,,西夏軍尸體幾乎將南山道口堵了個實(shí)在,。幸好一隊(duì)步跋子沖將上前,形成一道人墻,,野利旺榮帶著殘兵弱隊(duì)勉強(qiáng)從南山道岔口奔逃而出,,徐碩混在那隊(duì)伍里,,跟著野利旺榮奔逃出來,竟然毫發(fā)無損,。
徐碩見野利旺榮那狼狽樣子心中暗笑,,內(nèi)心對那折繼閔又生出幾分佩服,三言兩語便識破了那李元昊和野利旺榮的“詐術(shù)”,。
當(dāng)晚,,徐碩與憨厚兵士換班之后,便一心想溜出軍營給折繼閔軍隊(duì)報信,。都道是西夏軍軍紀(jì)嚴(yán)明,,但是一路出營倒也順利。
臨近折家軍營地,,徐碩黑暗中發(fā)現(xiàn)似乎有人跟蹤,。他眉頭一皺,心下猛然有所警覺,。今日之事,,似乎太過順利!首先是聽見營帳中元昊與野利旺榮的談話,;然后正想脫身之際,,便有那憨厚兵士前來換班;最后,,在傳聞中戒備森嚴(yán),,密不透風(fēng)的西夏軍營,竟然能夠如此暢通無阻……
思慮之間,,他赫然回神,,細(xì)想平日,那些營帳,,內(nèi)部聲音只是隱隱約約,,似乎從來沒有像李元昊和野利旺榮的聲音那般清晰過,難道是這兩個人故意大聲說話,,惹我注意,?
徐碩想起那李元昊的鷹隼一般的眼神,甚是凌厲,。莫不是自己的模樣在三川口給李元昊留了印象,?他故意搞這一出詐術(shù),讓我去給折繼閔通風(fēng)報信,,這正中他下懷,。
定了這個思想,徐碩倒是有了點(diǎn)想法。他故意在折家軍營寨外圍左躲右閃,,那跟蹤的黑影似有些吃力,,他便暗自好笑,“我今天就陪你這小子玩玩,?!?p> “什么人?,!”
徐碩心內(nèi)猛地一沉,,暗地里叫苦,“這下看來是得折家軍營走一遭了,?!?p> “開封府徐碩,鄜延,、環(huán)慶副都部署副總管劉平麾下副將,。”
“來作甚,?”
“請求拜見折繼閔將軍,,有要事相商?!?p> “你說是就是,,憑什么相信你?”折家軍戒備森嚴(yán),,徐碩情知要見主帥難于上青天,,面對這值班兵士,亦不可冒進(jìn),。正進(jìn)退兩難之時,,忽的想起白日里所救的那位將士,靈機(jī)一動,,便道:
“求見下班殿侍張岊,。”
“哦,?又變成張侍衛(wèi)了,?”
“小的跟他有些淵源,只說今日戰(zhàn)場上那名夏軍,,他便知曉,?!?p> 雖說心下狐疑,,但兵士亦怕耽誤了軍機(jī)大事,一聽不見主帥,求見張岊,,倒是可以通融,。
“張侍衛(wèi),想不到我們這么快便見面了,?!背跻姀垖睿齑T雙手抱拳行禮,,張岊倒是一臉錯愕,。
“徐兄弟?你怎么來了,?”張岊看著徐碩,,心下狐疑。難道白日里是西夏軍演的苦肉計(jì),?
徐碩便將從李元昊營帳內(nèi)所聽之事,,以及自己內(nèi)心的疑惑都一一道來。爾后笑道:“哥哥若是疑心,,倒也無妨,。今日我便在你軍中,我將事由道出,,任你們揣度,,若是覺得我言語有虛,亦可當(dāng)即取我項(xiàng)上人頭,。在下區(qū)區(qū)一條性命,,單槍匹馬前來,你道那西夏李元昊能有如此信任之心,?”
張岊聞言,,覺徐碩不像有詐,又念及白日里救命之情,,遂領(lǐng)徐碩去折繼閔營帳
折繼閔,,雖僅二十出頭,卻自有一派世家風(fēng)范,。與白日里所見的銀槍鐵甲不同,,當(dāng)晚折繼閔長發(fā)一束,青灰色棉布袍子,,頗感儒雅之風(fēng),。但眉宇之間頗有幾分倨傲。見張岊將徐碩帶進(jìn),,問明緣由,,心下幾分狐疑,。
“開封府徐碩,鄜延,、環(huán)慶副都部署副總管劉平麾下副將,?怎么會混入到李元昊的陣營里?”
不得已徐碩便將延州一戰(zhàn)之后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為野利北笙所救一事,,數(shù)言帶過,只道是為西夏某女子所救,,并未言明系野利家大小姐,。折繼閔顏色形容漸緩,見徐碩言辭懇切,,延州之戰(zhàn)折繼閔也有耳聞,,倒是與眼前這小將所說相差無幾,加之有張岊在旁言及白日戰(zhàn)場上救命一事,,那折繼閔雖有疑惑,,但當(dāng)下也信了幾分。
“你說那元昊對你起了疑心,?此話怎講,?”
徐碩便將此前來龍去脈敘述一遍,折繼閔笑道,,“你這小兄弟,,倒是有幾分機(jī)警?!?p> “徐某情知將軍僅憑徐某一家之言,,不會全信。但將軍身經(jīng)百戰(zhàn),,對徐某今日所言,,應(yīng)有所判斷,那李元昊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徐某是敵是友,,但憑將軍定度?!?p> 折繼閔沉吟半晌,,即命左右將徐碩放行。
“小兄弟,,折某自有定度,。今日你我敵友難明,折某不便多留,,亦不必交淺言深,。明日一戰(zhàn),,敵友即分,若是有緣,,必有后會之期?!?p> 徐碩當(dāng)下一笑,,對折繼閔、張岊一行抱拳之禮,,“早聽說將軍風(fēng)范,,今日得見,三生有幸,。折將軍,、張大哥,我們后會有期,?!毖粤T便與左右出了營帳。
南山道一戰(zhàn),,野利旺榮狼奔豕突,,好不狼狽,而那李元昊守了寒鴉川半晌,,撲了一個空,,也甚是尷尬。待回過神來,,帶著主力人馬往南山道增援,,為時已晚,勉強(qiáng)收回了野利旺榮殘部,。
而那折繼閔也識時務(wù),,一看這李元昊人馬剛至,便下令收兵,,跑得比兔子還快,,轉(zhuǎn)眼間,一個宋兵的影子都不見了,。
李元昊就像挨了一記悶棍,,顏面掃地。
他李元昊千算萬算居然棋差一招,,莫不是看走了眼,,那兵士就是普通兵士,并非那宋人陣前將士,?李元昊也早就聽報,,那兩個掩護(hù)宋軍撤退的將士皆被砍得血肉模糊,,只是其中一名未見得尸體,總是令李元昊惴惴不安,。
想不到這不安幾乎要了自己的命,。心內(nèi)又惱恨昨日受命跟蹤的探子,到底是什么眼神,,不說他出了營寨去告密了嗎,?今日得見,這折繼閔哪有半點(diǎn)像是得了情報的樣子,。
氣得他當(dāng)即將那探子陣前斬首,。
一場大戰(zhàn)三天三夜,李元昊一點(diǎn)便宜沒占,,洪州邊區(qū)寨子還被折繼閔小兒奪了一個,,李元昊心下懊惱,又顧惜那殘兵,,不再戀戰(zhàn),。而折繼閔本意也就是給李元昊施壓,減輕守壓力,,目的達(dá)到,,便鳴金收兵。
且說這徐碩跟著李元昊的殘兵弱隊(duì)回營,,一路上軍心渙散,,也沒個聲響,還有好些個缺腿少個胳膊的兵士被太平車推著,,吱吱呀呀,,聽著那聲音都覺得瘆得慌。當(dāng)然,,徐碩暗地里是笑破了肚子,,看這天色又是大雪將至,這次李元昊又損兵折將,,估摸著離延州退兵也不遠(yuǎn)了,。
從洪州城內(nèi)拖拖拉拉回興慶府,耗了將近兩日,,終于回了那擒生軍軍營,,徐碩心里又升起某種沮喪之感,本來是想尋得義父,,結(jié)果鬼使神差地被拉出去打了一仗,,回來之后,依舊是盲人摸象,,完全沒有個章法,。
正拖拖拉拉跟著那殘兵隊(duì)伍往營帳走,,徐碩思忖著自己到底是進(jìn)哪個營帳,突然自黑暗中閃過一道身影,,一把將徐碩拉出了隊(duì)伍,。
握著徐碩的那只手,順滑綿膩,,似是女子的手,。徐碩從來沒有碰過女子的手,就連妹妹幼慈的手也沒有碰過,,這次被這樣拉著,,雖說在黑暗中看不清具體身形,,他也是憋紅了一張臉,,內(nèi)心小鹿亂撞。
在這西夏地界,,能這樣拉著他的,,也只有野利北笙。
他跟著她一路小跑,,拐了幾個彎,,到一處僻靜地,冷不丁地,,臉上被打了一巴掌,。徐碩有點(diǎn)懵,這是作甚,?本來以為小別之后,,會分外親近,不想竟然挨了這么一記耳光,。
“你……”聲音甫一響起,,徐碩便聽出來是北笙,果不其然,。但是那么友善的北笙為什么要打自己呢,?徐碩還是沒明白。
“你……”北笙又抬手給了徐碩另一邊臉一耳光,,不過力道小了很多,。
“你干嘛打人啊,?”徐碩有點(diǎn)急了,,長這么大,就連義父也沒這么打過自己耳光,。居然這一下子被個小丫頭連扇兩下,。
“打你是輕的,,你這沒頭的蒼蠅,萬一被那宋軍給砍了,,豈不是死得不明不白的,。”
“我這不是健在嘛,,你瞎擔(dān)心個什么,,我本來沒事,被你這兩耳光扇的倒是有點(diǎn)頭疼了,?!毙齑T惱是惱北笙打他,但是聽得她聲音里滿是憂慮,,就是再遲鈍的人,,也明白了她那兩記耳光的意思,便也不好再跟她置氣,。
原來那日北笙回了行館,,發(fā)現(xiàn)沒了徐碩的蹤跡,以為他不辭而別,,回了大宋,,心下甚是憂慮。但幾經(jīng)打聽,,并未有人出城的消息,。倒是聽說了野利旺榮部隊(duì)跟隨大王出兵征討折繼閔的消息。
北笙當(dāng)然知道折繼閔的名號,,也知道折家軍不好惹,,幾回侵?jǐn)_西夏邊界,大王拿他是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后來野利仁榮告知書中羊皮卷軍營地圖不見了,,北笙便料到徐碩是拿著軍營地圖救父去了,她一跺腳,,這個笨蛋,,西夏軍營豈是你能闖就闖的,心下憂懼,,怕徐碩一個閃失丟了小命,。
任那野利仁榮如何相勸,北笙就是放不下那顆心,,她也不知為何如此擔(dān)心這個不知死活的宋將,,平日里頭大家有說有笑,這徐碩也與她刻意保持了幾分距離,但是越是保持這樣的距離,,北笙就越是想與他親近,。
就是這么一個呆頭愣腦,不解風(fēng)情的傻子,,她偏偏會時刻記掛在心上,。即便是他這樣不辭而別,北笙內(nèi)心怒火中燒,,只要想到那日延水一戰(zhàn),,那個寒劍一指的溫情少年,便是心里所有的齟齬都能被消磨掉了,,那少年眼中的慈悲足以令她在爾虞我詐的沙場中舉雙手投降,!
北笙覺得自己突然有了軟肋,心下非常不快,,而更為不快的是徐碩依舊下落不明,。
她不顧仁榮老爹的規(guī)勸,一個軍營一個軍營的查探,,毫無影蹤,。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跟著野利旺榮出征了,,想到這里,,北笙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每日里總是覺得那徐碩戰(zhàn)死沙場,,倒霉的居然是被自家的將士戳了個透心涼,。
甚至生出徐碩的聲音來,“北笙,,我們也就只有下輩子見了,。”
“北笙,,就這樣算了吧,,明年今日來給我上一炷香?!?p> 越想便越憂懼,,直等到退兵消息,便來這軍營守株待兔,,不管多天氣多糟糕,,天色多黑暗,只要那徐碩身形一閃,,她便能將他逮個正著,。
果然逮了個正著,情急之下大小姐脾氣上頭,上前就是兩耳光,,北笙覺得非常解恨,,精神一松懈,眼淚都流了下來,,好在天色黑暗,,那徐碩又呆頭呆腦,并未留意,。
“走吧,,跟我回行館?!北斌隙硕ㄐ?,說道。
“不行,。我事情還沒辦完,。”
“你義父不在這里,,聽我的話,。”
北笙這句話就好像有魔力一般,,那傲頭傲腦的徐碩就像被上了嚼子的馬匹,,乖乖地任由她牽著就回了行館。
“碩哥哥,,你先看看這個,?”
剛剛到行館,腳跟還沒站穩(wěn),,北笙便故作神秘,,徐碩一晚上已經(jīng)被她一驚一乍地折騰過幾回了,聽了她這話,,眼皮子都沒翻一下,。
但是,北笙拿出的東西,,著實(shí)令徐碩心神忽地亢奮——留徐劍,!
“你從何得來?”
“當(dāng)日你沙場被俘,,這劍落入西夏軍隊(duì)里一名卒頭手中,,畢竟是鄉(xiāng)野匹夫,沒有見過世面,,也倫不動這青銅劍,,只能勉強(qiáng)拿起。他嫌這劍不好用,一直置于營地,。這幾日為了尋你,,我走遍了西夏幾大軍營,一眼認(rèn)出此劍,,便帶了回來,。”
“認(rèn)出此劍,?你如何識得此劍,?”
“碩哥哥你是真的忘記了還是假的?”
“忘記,?”
“那日戰(zhàn)場,?你搶了一個鐵鷂子的戰(zhàn)馬?你劍指她眉心,,為何放她一馬,?”
徐碩聽聞此言,一個激靈,,不想自己竟忘記了此事,。那個鐵鷂子,剪水雙瞳,,明眸顧盼,,分明就是一名女子,當(dāng)時心下一軟,,放了其性命,。
“那個鐵鷂子……”
“那個鐵鷂子就是我,?!?p> 當(dāng)下徐碩終于明白了自己一直思慮的一件事,為何這個西夏望族的大小姐會冒著生命危險將血肉模糊的自己救起,,原來她就是當(dāng)日那個鐵鷂子,,早就應(yīng)該想到的,就憑那眉心一點(diǎn)紅,!
徐碩當(dāng)下便覺得自己是個傻缺,,竟然完全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又念及這連日來北笙無微不至的照顧,,竟是直戳心尖,,那身體內(nèi)最柔軟的部分,似乎被她的萬般柔情給激蕩了起來,。徐碩勉強(qiáng)摁下這份情緒,,沉默半晌,才說道:“你說的我義父不在那軍營,是個什么意思,?你難道知道義父被關(guān)押在哪,?”
北笙本以為徐碩會有一番舊日沙場重相逢的感慨,卻不想他沉默良久,,說出的話竟然毫不相干,,心下沮喪不已。
“你說呀,,你知道義父被關(guān)押在哪,?”
“你義父沒有被關(guān)押在興慶府!”北笙眉頭一皺,,大聲說道,,“大王念及你義父的忠勇和學(xué)識,一直試圖勸降于他,,但是他油鹽不進(jìn),,令大王又恨又急,但是又舍不得要他的命,?!?p> 徐碩聽得這話,倒是有幾分欣喜,,義父處境至少不像尋常俘虜那般凄楚,,也沒有淪為奴隸,一時間更加壯了救父的雄心,。
“義父現(xiàn)在在哪,?”
“在鳴沙川,距離興慶府大約500里,?!?p> 徐碩當(dāng)即便生了要離去的心,北笙看在眼里,,“你本是傷病初愈,,又剛剛征戰(zhàn)數(shù)日,而且對鳴沙川的情況也不熟悉,,我勸你暫且休整數(shù)日,,待我為你齊全裝備,再做打算不遲,?!?p> “北笙,我救父心切,,真是沒有休整的打算,?!?p> “那……那好,你先歇上一晚,,恢復(fù)一下體力,。我讓仁榮老爹為你繪制一張鳴沙川地圖,你義父被囚禁在御倉下的耕牛棚里,。至于其他被俘將領(lǐng),,我一概不知?!?p> 留徐劍,,鳴沙川地圖,戰(zhàn)馬,。
微暝薄霧,。
破曉晨光包裹著徐碩,他漸漸消失在這冬季的晨霧清露里,。
“大小姐,,你就這樣讓他走了?”
“如若不放他走,,留在這里他不過就是愁眉苦臉的一灘泥而已,。他再也不是那個馬馳疆場的少年英雄?!?p> “現(xiàn)如今他成了少年英雄,,你也可能永遠(yuǎn)失去他了?!?p> “那就讓我永遠(yuǎn)失去他好了,。”
北笙想起娘的那首詩,,“北笙南鳶思故鄉(xiāng)”,,終究,人是要回到故鄉(xiāng)的,。否則,,就會和娘一樣,慢慢的死去,,就像一朵枯萎的花。
要知徐碩尋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