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廁雖臭，卻是一處佳地,。在金明寨軍營呆上三五個月的人，都能摸透這個茅廁的門路來,。雖說曹滸出事后,，徐碩進(jìn)了營寨,，將那矮墻做了加高加固，但是并不擋兵士們外出,。原來,，那矮墻不過是一個障眼法，即便沒有了矮墻,，出去依舊不是難事,。

　　在茅廁盡頭，是一處荒廢的茅坑,?？此贫嘤啵鋵嵅恢朗悄膫€有心人在此處做了設(shè)計,，那茅坑蓋子掀開,，會露出一截土梯，沿著梯子往下,，便是化糞池,。當(dāng)然，化糞池是不能呆人的,，偏偏這個人設(shè)計的精巧，化糞池與那荒廢的茅坑之間做了一道壁壘阻隔,，那糞便腌臜之物,，壓根沒有進(jìn)入這最后一道茅坑。

　　雖說臭氣熏天,，但是掩鼻往前走,，1000余米，又是一處土梯,，拾階而上,，便出了那茅坑，又是一個泥制的擋板,，移開,，便是狗頭山的后山。往前走個幾里路,，便是米家莊,。

　　此時風(fēng)高月黑，阿壞從坑里出來時,，將外面的罩衫脫了,，還低頭在自己身上聞了聞,，生怕化糞池的味道殘留在自己身上。男人之間臭點沒有關(guān)系,，但是如果被商家妹子聞見了,，準(zhǔn)得嫌棄自己，生了二心,。

　　阿壞活了十八年,，還沒有遇到過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女子。商家妹子是第一個,。他就沒見過那么好看的妹子,，眼睛笑起來像月牙，小鼻子皺成一個小團(tuán),，圓圓的小臉蛋,，像一只貓。阿壞是一個月前,，遇到商家妹子的,。那米小小因曹滸的事，鮮少來送菜,，換了這商家妹子來,。阿壞那日跟著徐大哥巡視軍營，不想遇到了商家妹子,，問她名字,，就說叫商小妹。這商小妹真是可人疼,，笑一下,，阿壞的心尖尖都在抖。

　　阿壞自覺還是一個長相俊秀的少年,，混跡市井,，也有些見識。跟女孩子交往,，終歸不會令人生厭,。非但不令人生厭，說出來的話,，辦的事,，還頗教人歡喜的。那商小妹年紀(jì)不過十三四,，哪里經(jīng)得起阿壞的引誘攛掇,，也就不過半月光景，便跟阿壞好上了。

　　阿壞情知徐大哥是最見不慣這等兒女私情的,，他總是說,，要嗎就光明正大，要嗎就別開始,。但是,，這兵荒馬亂的，怎么光明正大,。軍紀(jì)嚴(yán)明,，又禁了兵士與狗頭山女子的來往，這不是要憋死堂堂男子漢嘛,。

　　好還是要好的,，尤其像阿壞這樣血氣方剛的少年，初嘗禁果,，食髓知味,，最是精蟲上腦，一時間哪有什么事情比跟商小妹約會重要,。于是趁那商小妹送菜之機(jī),，約了她在后山的大關(guān)楊處見面。阿壞試了好幾次,，都沒有被發(fā)現(xiàn),，頗有成就感。

　　這日阿壞又約了商小妹在后山大關(guān)楊底下見面,，這棵大關(guān)楊長得好,，地勢特別，正好月亮高掛之時,，那光線端端正正地照在樹干上,，配著那商小妹的笑，真是比畫兒還美,。

　　阿壞到了樹下時，商小妹還沒來,，他坐了有半盞茶的功夫,，忽的見一個人影晃動，借著月光他瞥了一眼,，那身形挺秀氣,，似是商小妹。那阿壞本來等得就焦急,，一時間見了人來,，心下激動，顧不得許多，便熱辣辣地?fù)Я松先?，照著對方臉上胡亂地親,，口里心肝肉兒地喊著，手上亂七八糟的解著褲帶,，待那褲子褪了一半,，忽的周圍火光四起，阿壞心頭一驚,，慌忙推開懷里摟著的那人,。

　　“壞哥哥，怎么不親了,？”

　　忽的笑聲陣陣,，阿壞頓時臊紅了臉，定睛一看,，方才摟著的哪里是什么商小妹,，分明是徐碩麾下二等兵劉炳義，這劉炳義年紀(jì)尚小,，生的是細(xì)皮嫩肉,，眉清目秀，就是尋常農(nóng)家女子都不若他生的細(xì)致,。徐碩因見他做事縝密,，留在身邊做了個侍衛(wèi)，平日里,，劉炳義跟阿壞也總在一處,，阿壞總愛開他玩笑。不想這次竟然著了這小子的道,。

　　“炳義,，怎么會是你?！?p>　　“不但是他,，還有我！”這聲音好生耳熟,，阿壞大叫不好,，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好哥哥徐碩,?！霸缇鸵娔闩c那送菜女子眉來眼去，這些天總也瞧不見人影,，想不到還真的出了這見不得光的事,。我剛剛下了軍令，你便一頭撞了上來，若是不給你點顏色看看,，別人還道我偏袒于你,。”

　　八十軍棍打得是結(jié)結(jié)實實,。

　　幸虧那阿壞身子骨硬朗,，若是換了旁的稍微弱一些的人，早就去見閻王了也說不一定,。那行軍棍的軍中侍衛(wèi)平日里恨阿壞跟著徐碩,，對下面頤指氣使，這次阿壞落了難,，正是生了落井下石的心,，那棍棒舉起來輕，落下去重,，打在屁股上不怎么見紅,，更別說皮開肉綻，但是挨打的人知道,，那疼得是鉆心,，肉都爛在皮下面。

　　剛?cè)胲姞I的新兵不懂,，在軍中久呆的兵士都知道,，越是不見血，越是死得快,。那阿壞倒是沒死,，也差不多去了半條命。開始阿壞還能干嚎幾聲,，到了最后便聽不見聲響了,，那軍棍結(jié)結(jié)實實，打得他只有出的氣,，沒有進(jìn)的氣,。

　　那劉炳義、日木達(dá)等人,，平日里跟阿壞都玩在一處的,，委實看不過眼，忙得找了徐碩求情,，那徐碩果是鐵石心腸,，只是跟那何步志在校場切磋相撲之術(shù),，完全不顧阿壞的死活,。

　　一場軍棍打得金明寨眾人是七葷八素，五味雜陳。

　　李馭疆聽聞此事,，不住搖頭,，這徐碩畢竟是年輕氣盛，雖說立軍威不假,，但是這么一來豈非等于是殺雞取卵,，剛剛殺了陸飛揚，現(xiàn)在又嚴(yán)懲阿壞,，既籠絡(luò)不了人心,，還冷了自家兄弟的心。果然是個沒經(jīng)驗的,，火氣太過旺盛,，不懂以柔克剛之術(shù)。

　　那李漢等人,，是跟著徐碩回了金明寨的,，今日瞧見那阿壞的慘樣，不免是兔死狐悲,。不論怎樣,，這從兀二部落到延州軍營再到這金明寨，一路上阿壞對李漢都頗為照應(yīng),。想不到,，竟因為一個女子，遭此大罪,。

　　李漢拿了一小瓶金瘡藥到阿壞帳中時,，軍隊郎中尚未告退，正開一劑活血化瘀之內(nèi)服藥方,，李漢探頭一看,，不外是一些柴胡、當(dāng)歸,、川芎,，川續(xù)斷、馬錢子,、骨碎補(bǔ)等尋常中藥,，但見那郎中又探視阿壞傷處，嘆了一口氣,，便又加了黃芩,、桃仁、五靈脂,、赤芍,、蘇木,、紅花、三棱,、乳香,。李漢雖對醫(yī)術(shù)外行，但久行于軍中,，跌打損傷看得多了,，知道這加了蘇木、紅花,、三棱,、乳香，便是傷情頗為嚴(yán)重,。不由地,，心中一痛，就好似有人在自己心上揪了一把,。

　　阿壞看到李漢此情狀,，心有所動，不由得開口道：“李漢哥哥何須如此,，阿壞不過一粗人,，之前在那河中府的深牢大獄中，什么苦沒吃過,，這棍棒之痛,，算不得什么?！?p>　　李漢見那郎中出了營帳,，才低沉著聲音道：“話雖若此，但是將軍此次上如此大刑,，哥哥我實在是看不過眼,。”

　　阿壞笑笑,，趴在床榻之上,，氣若游絲。半晌才回應(yīng)道：“我不過是他從獄中撈出來的一隨從罷了,，命若蜉蝣,。傻子都能看出來，他這是在立軍威,，殺雞儆猴而已,。”

　　“此前的陸飛揚,，現(xiàn)在的阿壞兄弟,，他這雞殺的委實有點多,。”

　　“你瞧你這猴子不也心有戚戚焉么,。”

　　李漢不由地被阿壞此言給逗笑了,，“你這小子,，什么時候都沒個正形。你老說自己是市井之徒,，但聽你言語倒是不像,。”

　　“我雖蓬門,，也算是耕讀世家,，打小也是念過書，知曉孔孟之道的,。只是爹爹去世的早,，家道衰敗，這空空妙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吧,?！?p>　　“以后可別再惹一些桃色之事，你可知曉這是軍中大忌,?！?p>　　“桃色之事是小，我也知道,，他是惱我前日對他偷襲博樂城之事不以為然罷了,。”

　　“偷襲博樂城,？這是什么事,？我竟然沒有聽說?！?p>　　“豈止你沒聽說,，金明寨上下都沒人聽說，也就我,，整日在他身邊,，聽得一二?！?p>　　“哦,？”

　　“倒也不知他是否真有此意，那日我跟他在帳中,，他指著著營帳內(nèi)延州地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跟我討論，說這延州地勢險要,，而金明寨就是通往延州的必經(jīng)之路,。此前延州一戰(zhàn)，李元昊兵力,、天氣等原因,，不得不從延州撤兵，但是一直在邊境蠢蠢欲動,，李元昊狼子野心,，一直試圖將金明寨收入囊中。而今是他最好的進(jìn)攻機(jī)會,，他已經(jīng)修整了一段時間,，而金明寨剛剛易主，百廢俱興,，他趁我兵力空虛之時進(jìn)攻,，我們還真的是措手不及?！?p>　　李漢心下一動,，點頭道，“徐將軍這話說得倒是沒有錯,?！?p>　　“李大哥，咱們這個徐將軍可真真不是以前的徐大哥了,?！卑恼f著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斷斷續(xù)續(xù)將當(dāng)日情形敘述了一遍,。

　　那日，徐碩與阿壞談起這夏竦的誘格懸賞之策略,，結(jié)果宋夏邊境之城,，包括延州在內(nèi)都張貼出來榜文，“有得夏竦頭者,，賞錢兩貫,。”

　　他與阿壞面面相覷,，不覺大笑,。

　　笑罷阿壞言道，還是這李元昊勝出一籌,。徐碩應(yīng)聲道,，對付夏竦,，李元昊不過是小小地開了一個玩笑，但是,，他對我金明寨,，可能就會大動干戈了。

　　阿壞顏色一變,，“哥哥何出此言,？”

　　徐碩指著著營帳內(nèi)延州地圖，“阿壞你來看看,，這延州地勢險要，而這金明寨就是通往延州的必經(jīng)之路,。此前延州一戰(zhàn),，李元昊兵力、天氣等原因,，不得不從延州撤兵,，但是一直在邊境蠢蠢欲動，李元昊狼子野心,，一直試圖將金明寨收入囊中,。而今是他最好的進(jìn)攻機(jī)會，他已經(jīng)修整了一段時間,，而金明寨剛剛易主,，百廢俱興，他趁我兵力空虛之時進(jìn)攻,，我們還真的是措手不及,。”

　　“我金明寨目前有兵力3萬余人,，何患強(qiáng)敵,？”

　　徐碩搖搖頭，“這3萬人,，真正能作戰(zhàn)的可能也就萬余,，除去老弱病殘，還有部分李家軍自陸飛揚離開以后,，已生離心,。”

　　“哥哥有何計謀,？”

　　“正所謂,，‘不得不與我戰(zhàn)者，攻其所必救也’,，阿壞你覺得什么事李元昊的必救,？”

　　“糧倉,？”

　　徐碩搖搖頭，“阿壞,，你還真的就是個孩子,。就算是燒了他一個糧倉，也不過是蚍蜉撼大樹,?！?p>　　“那哥哥作何打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看這興慶府一帶,，懷州、靜州,、西平府,、耀德城、博樂城,，就好像一個喇叭的形狀,，這博樂城和耀德城是打開他興慶府的第一道防線。我計劃帶一隊兵馬奇襲博樂城,?！?p>　　阿壞雖不懂軍事，亦知道這是一步險棋,?；琶φ溃骸案绺邕@是主動出擊？現(xiàn)在李元昊兵精馬壯,，將軍卻主動出擊至西夏境內(nèi),，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啊,！”

　　“兵行險著,。”徐碩當(dāng)下一笑,，“我親自帶5000兵馬趁夜突襲博樂城,。李馭疆之兵馬鎮(zhèn)守金明寨?！?p>　　“哥哥剛剛殺了李馭疆的外甥,，聽說那陸飛揚雖是外甥，卻是李馭疆一手養(yǎng)大,，視如己出,，現(xiàn)在李夫人都悲痛過度，臥床不起。哥哥怎的還想指望李馭疆通力合作,？”

　　“共御外敵,，這是為將之道?！?p>　　“哥哥最近忙得很,，先是殺了陸飛揚，現(xiàn)在又急著要攻打博樂城,，人心都沒聚攏,，哥哥出此計謀，阿壞覺得不妥,?！?p>　　“兵貴神速，要等到你都覺得妥了,，金明寨估計又會重蹈三川口之戰(zhàn)的覆轍了,。”

　　阿壞說著眼中似有淚花,，“李漢哥哥,，我們也算是患難之交,，你倒是說說看,，我的建議有錯么？我讓他不要攻打博樂城,，也是三思而后行啊,。誰道他就記恨著呢?！?p>　　“傻子,，他怎會記恨你這個。這次的事,，是你那桃色事件做錯在先,，軍棍責(zé)罰也在情理之中。你看看那陸飛揚,，拉個稀就去了一條命,，相比之下，徐將軍還是惜你這條命的,?！?p>　　那阿壞不再言語，只是傷心流淚,。

　　李漢見他精神不濟(jì),，又說起徐碩前日之事，怕他急火攻心反倒更加傷身，便是不再提及此事,。在帳中陪了阿壞半晌,，說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便出來了,。

　　博樂城,，這三個字卻是一直縈繞在李漢腦中，揮之不去,。

　　不知這突襲博樂城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