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附文《雨幕》下
方童夜和許念皆露出訝色,許念思慮一二耐不住心中好奇便起身收緊了衣衫同那小兒去了,,方童夜自是跟隨在身后,。
此際船頭甲板上船家數(shù)人都林立在此,,船老大冒雨朝攔在前路上的大船躬身問道,“可是三派公子,?”
對面船內(nèi)亮起兩盞燈籠,兩個仆從提著燈籠出艙退到了檐下兩邊。
一個錦衣青年踏上甲板打起了一把傘,,那人沒有回答船老大的話語而是問道,“許三劍可在船上,?”
船老大默然數(shù)息才低頭應(yīng)是,。
錦衣青年哼了一聲,而后腳下一踏便從船上躍起落在了船老大面前,。
那兩個提著燈籠的仆從則是冒雨躍上福船,,立在錦衣青年身后弓著身子。
見那船老大還呆立在原地,,錦衣青年不由得再次冷哼了一聲道,,“帶路!”
雨滴打在燈籠上有似乎有寒光閃過,,船老大無奈只得躬身朝船中一揮手,,“請?!?p> 錦衣青年前行,,船老大候在一側(cè)引路,兩個仆從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幾個船夫立在雨幕里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只有那敲鑼漢摸了把臉上的涕泗雨水輕輕一嘆。
而在某處舷窗前,,許念與一鶴發(fā)童顏的老者相對而坐,。
老者身畔有一小香爐正冒著裊裊青煙,,其味倒是分外好聞。
窗外瀟瀟雨幕在海面上奔騰,,騰騰的海浪不斷地撞擊著船身,,使得福船隨著浪濤起起伏伏。
南山老人端起一盞琉璃杯,,“古有伯牙遇子期,,今有老兒遇小友,當(dāng)浮一大白,!”
那琉璃杯在燈籠的橘光中生輝,,散發(fā)出一片虛淡的紅光。
許念謙虛幾句后舉杯與南山老人對飲,,心頭也越發(fā)地對這能與自己琴音相和的老者好奇起來,。
“據(jù)聞小友劍法師承天龍道人,我卻不曾知曉天龍道人在樂音一途有所造詣,,不知小友這撫琴之藝師承何處?。俊?p> “哦,,亦是家?guī)熕?。?p> 許念如此一說,,南山老人不禁面露異色,,而后有些懊悔道,“十五年前我與天龍也曾同行過一途,,但僅是淺交,,十五年一別少有相見。當(dāng)初我若是知曉天龍道人有此技藝豈能就那般相忘于江湖,!”
聽得這鶴發(fā)童顏的老者竟然與自家?guī)熥鹣嘧R,,許念驚訝,。而后南山老人開始絮絮叨叨說起與天龍道人同行時的那段經(jīng)歷,,許念心頭疑惑更重。
他并不曾聽聞他師父與南山老人有所交集,,也不曾聽他師提起過南山老人之名,。
然而南山老人卻是舊相識的姿態(tài),回憶起往事來便不禁念叨起自己的愛徒,,“只是可惜了我那劣徒武藝不精,,竟被人一劍梟首,苦了我這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憶起亡人,,許念默然,,只得細聲道,“節(jié)哀,!”
“許三劍在何處,!”
忽地門外傳來一聲大吼,方童夜忙執(zhí)劍挺立而起,。
許念亦是一驚,,正欲起身卻忽感全身發(fā)軟。而那方童夜起身才前行兩步就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仗劍頂在木板上才沒摔個大馬趴,。
南山老人端起琉璃盞面無表情地盯著許念道,“你當(dāng)真就不知曉汪三語便是我的弟子,?”
聽得這老者原是汪三語的師尊,,許念不由得神色大驚,他還記得三年前便是那汪三語借機挑撥她與三大派弟子的矛盾因而使得她被三大派圍攻,,他因是一劍將汪三語梟首,,帶著她從三大派弟子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真是冤家路窄,,不成想才出桃花島還未靠岸便遭遇了這等大敵,。
“你為了魔教妖女殺了我的愛徒,而今魔教異變,,我料定你這幾日便會離島,,果真給我遇上了!”
南山老人的聲音發(fā)寒,,掩藏在夜光杯下的眼睛冒著紅芒,。
“許三劍!滾出來,!”
這時屋外再度傳來大吼,,但是倏忽一陣劍鳴,屋外不知因何打斗了起來,。
方童夜扶住長劍挺身努力站起,,“先生快走!”
許念想要起身卻奈何兩腿無力,,心頭急切之下瞧得那香爐還在冒著縷縷煙霧,,于是忙掃手將之掀倒。
許念一動,,南山老人便將那夜光琉璃盞重重地砸在桌上四分五裂,,“我今日便要你給我徒償命!”
眼見那原本守在門兩側(cè)的童仆突地在門掩處各拔出一把長刀朝方童夜沖去,,許念大急,,直將面前的小桌掀翻朝南山老人碰去,。
那南山老人一掌便將砸來的小桌拍得飛裂,正欲探手朝許念抓去便見許念一個翻身就下了矮塌到了方童夜身前,。
許念一手按下方童夜的頭顱躲過兩童仆的聯(lián)合一刀,,而后一手探到方童夜落地的劍柄上。
劍出鞘時,,南山老人眼中只見一道白光閃過,,兩童仆的咽喉處便齊齊噴涌出殷紅鮮血來,而那許念此際還一手壓著方童夜半坐在地上,。
被迷魂香麻醉了肢體還能有這般武力,,南山老人不由得大驚,而后忙伸手從塌下抽出兩把長刀,,一個縱身就朝許念砍來,。
這時忽地門口傳來一聲炸裂,那整扇木門便飛出與南山老人撞擊在一起,,直逼的他一個側(cè)身翻滾落在一邊,。
有兩人打進門內(nèi),一個錦衣青年把手中鐵傘舞得虎虎生風(fēng)竟抵擋住了一束發(fā)劍客眼花繚亂的劍法,。
“許三劍,,躲了三年你總算舍得出來了!”
見著坐在地上的許念,,那青年猶是呼喊道,。
艙外還有數(shù)人在打斗,與青年隨行的兩個老仆拼斗的是一個用短劍的乞丐,,另幾人著裝各異不知幫屬何方,。
“許三劍!”那青年被劍客逼向南山老人,,他冷聲道,,“卻不知你有這般多的追隨者,好在我不過夜行趕雨路而來,,不消片刻,,我派弟子便將趕到,其他兩派長老亦在路上,,你還不束手就擒,,我饒你全尸!”
此話才出,,福船臨畔便有數(shù)艘行舟逼近,而后唰唰連聲閃動,,數(shù)名與錦衣青年著裝一致的劍客登船,,皆提著長劍朝船中沖來,。
敲鑼漢帶著船夫們躲在甲板一隅,淋著雨驚恐地看著這一行人冒雨出動,。
卻說艙中香爐已滅,,許念和方童夜好容易恢復(fù)了點氣力便各自提劍朝南山老人打去。
南山老人被劍客以錦衣青年逼在一角,,見許念迎了上來便借機出了墻隅,,而后在屋內(nèi)大開大合之下憑借迷魂香的效用打的許念和方童夜二人連連敗退。
這時候那一行錦衣人也終是踏進了船內(nèi),,乞丐幾人須臾便不敵眾數(shù)一退再退,。
眾人不敵,再耗下去必然敗亡,,乞丐揮劍抵御老仆和錦衣人時忙朝許念大喊,,“許大俠,其他兩派將要趕到,,還不速速退走,!”
眼見這群無名義士打斗辛苦,好幾人身上已然見血,,許念因是將方童夜往后一推,,而后邊抵擋南山老人的兩把長刀劈砍一邊朝門外退去。
“南山老兒,,你若攔下許三劍,,我可讓你入我蒼山派經(jīng)義閣半日!”
見那許三劍在一群無名人士的護送下朝外退走,,錦衣青年不由得心頭大急,,于是忙朝南山老人喝道。
南山老人卻是一哼道,,“老夫行事還無需你一個后生指手畫腳,!”
然而他手下的力道卻不由得再次拼勁了幾分,直擊得許念身形不穩(wěn),。
“許三劍,,你青劍不在手,玉林,、長義二派將至,,我看你今日如何逃出生天!”
那錦衣青年話音剛落,,他的一個老仆便被那乞丐刺中心口栽倒在地,。
一擊得破,方童夜立時便一劍劃過另一個老仆的頸脖,熱血在他胸口噴涌出一道媚麗的花朵,。
然而雖說許念一方連殺了對方兩大高手,,但己方卻有一人不抵眾手慘死在錦衣人的劍下。
劍客在朝外退走,,錦衣青年得以朝許念行來,,但當(dāng)下卻不敢分心管顧許念,只能專心應(yīng)對這無名劍客,。
雖說許念和方童夜二人受迷魂香影響腳步虛浮,,但許念劍術(shù)凌厲,在護著方童夜的同時還能橫擊南山老人和幾名錦衣人的聯(lián)合攻伐,,乞丐等人輕松了不少,。
然而即是如此許念一行也難以在短時間內(nèi)殺出重圍,只得一點點地將錦衣人往船外甲板逼退,。
劍客與乞丐等人匯合,,一道應(yīng)對蒼山派眾人和南山老人等散客的刀劍。
這時候,,乞丐忽地力疲被錦衣青年用鐵傘一個力劈跌退了一步,,一旁的南山老人趁機變刀橫斬為刺,乞丐立時被刺了個洞穿,。
乞丐卻是悍勇,,繞是偏腹被南山老人一刀刺穿,他卻一手抓住劍刃另一手在剎那揮劍朝南山老人劈來,。
南山老人另一刀擋住許念擊來的一劍,,眼見乞丐劈來情急之下只得后仰一避,然而胸口還是被乞丐一劍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南山老人后怕之余,,一個飛腳踹在乞丐身上。
乞丐力竭,,身形直接撞破數(shù)層木墻滾下了底艙樓梯,。
乞丐生死不知,許念不由得泛起一絲愧疚,。
連同劍客和另幾個無名義士在內(nèi),,許念實是與他們素不相識,但這群人卻在他遭逢兵戈之時護送他離去,,好幾人已經(jīng)慘死,,許念心頭怎能不愧疚。
然而那錦衣青年卻看準了許念這一瞬的分神,,立時從傘柄中抽出一把細劍刺去,。
許念回神大驚,,一個側(cè)步才堪堪避過那把細劍,直是被刺在了胸骨之上,。
在那轉(zhuǎn)瞬之間,,許念卻一劍劃破了南山老人的咽喉,。南山老人趁許念被刺中正欲退走卻不料許念手中劍一個打彎就朝自己斬來,,慌亂之下咽喉直接被劃破。
他仰頭倒地,,血如泉涌,。
兩邊各失一人,再次陷入了難解難分的境地,。
眾人頻頻移步,,錦衣青年等人最終還是不敵,被許念等人逼上了甲板,。
瀟瀟的雨幕里,,十?dāng)?shù)人將手中兵舞得寒光粼粼,動輒便有血花飛濺,。
敲鑼漢等人驚恐,,盡數(shù)不顧大雨躲到船隅,唯恐被波及誤傷,。
他們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群人打斗,,鮮血雜著雨水濺蕩。
忽地船身一震,,眾人都不禁一個踉蹌,,劍客和許念趁機各殺了一名錦衣人,但許念也被錦衣青年一個偷襲劃破了手臂,。
是幾輛大船逼近,,其內(nèi)登時躍出近百人或執(zhí)劍提刀或握錘拿槍朝許念一行殺來。
隨之登船的還有一名紅衣女子,,戴著斗笠握著長劍立在一旁,。
她正站在敲鑼漢等人面前,使得敲鑼漢等人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唯恐驚動了這個女子惹來殺身之禍,。
一下來了近百人,許念一行頃刻間就有數(shù)人慘遭殺戮,,才片刻便只剩下許念方童夜和劍客三人,。
三人背對倚靠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刀劍,劍客身上也終于掛了彩,。
這時,,從船艙處倏忽躥出一人,手中大刀幾個劈斬便殺了數(shù)人來到許念身畔。
錦衣青年大驚,,這人竟是方才對他無比畏懼的船老大,,卻不想這船老大的刀法狠辣無比,他的鐵傘都被隨意一擊把傘面砍出一道斷口,。
船老大殺盡包圍圈,,他一手提住許念一個胳膊大喝一聲就欲縱身朝海中躍去,“走,!”
然而臨畔忽地出現(xiàn)一把血刃直接從許念左胸刺了進去,。
眾人大驚,一齊看向那個臉龐隱匿在斗笠之下的女子,。
那船老大卻是瞧見女子刀刃上的血跡心中震動,,側(cè)頭朝敲鑼漢等人看去,便見敲鑼漢等人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蛇蝎心腸,!”
船老大悲呼一聲后便舍棄逃走,握緊了大刀朝那紅衣女子劈去,,淋漓雨珠都被劈開一道溝壑,。
紅衣女子退走,避退之下對許念道,,“許念,,你既愛那妖女,我便送你下去尋她,!”
船老大追擊紅衣女子而去,,許念踉蹌幾步倚靠在船欄之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錦衣青年等人神色大喜,,忙一擁而上欲要借機殺滅許念,。
劍客和方童夜二人立時便站在許念身前守護,哪怕二人身上亦是鮮血淋漓,。
許念突地探手一左一右抓住這兩人,,而后大吼一聲便將二人舉起擲入汪洋夜幕中,“你們先走,!”
“先生,!”
劍客二人都不料許念這般干脆,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都直直落入海中,,瀟瀟雨幕里傳來兩聲撲通,,方童夜的驚呼還在沉沉的夜幕中回蕩。
錦衣青年執(zhí)劍刺來,,許念獰笑一聲抓起立在甲板上的長劍,,劍身一個翻轉(zhuǎn)便劃穿了兩名錦衣人的頸脖,,鮮血噴涌之下又是揮劍與錦衣青年橫檔了一擊。
許念力道突地大了許多顯然是先前南山老人的迷魂香失了效用,,錦衣青年不禁大驚,,連連暴退之下喝聲道,“卻不想你天生右心,,玉裳姑娘竟殺你不得,!”
許念將劍尖舞動得如雨水飛濺,一朵朵血花綻放,,一具具身影倒地,,才片刻便有十?dāng)?shù)人死在許念劍下,。
錦衣青年等人盡皆膽寒,,但許念卻忽地吐出一口鮮血,失防之下頓時有兩人的劍鋒在他身上劃出兩道血口,,還有一把流星錘砸在他的臂膀之上,,直扎出數(shù)個拇指大小的血洞。
但許念反應(yīng)迅速,,一劍過去便是三顆人頭落地,,那柄流星錘也劃破長夜落入海中。
眾人看出許念已是強弩之末,,膽寒之下都紛紛朝前逼來,,許念不由得一點點后退。
許念退步的代價便是錦衣青年一方一個個咽喉被割斷,,一具具死尸伏地,。
他的招式狠辣而凌厲,身上出現(xiàn)數(shù)道大大小小的傷口同時也在連連殺人,,錦衣青年一方片刻便死去大半,。
但許念已經(jīng)有力竭的趨勢,眾人激斗之下連連得手,,許念身上已是血流如注,。
卻說那船老大追擊紅衣女子而去終于復(fù)返,但臉色陰沉的可怕,,顯然是沒能殺掉紅衣女子讓她逃脫了去,。
眼見許念才堪堪力敵數(shù)十人的攻伐,船老大一個箭步,,一把大刀大開大合之下連連殺人,,數(shù)息便擠進包圍圈來到許念身畔。
卻不料一把細劍藏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捅穿了船老大的胸膛,。
船老大臉色猙獰,,但也顧不得身后抓起許念胳膊想要已死護送,。許念卻扭身掙開了船老大的大手,左手背猛地在船老大背上一推,,船老大立刻便倒栽蔥落下大海,。
“多謝!”
許念一聲道謝,,而后劍尖一動就直直刺穿了收劍回防的錦衣青年的喉嚨,,但許念立時便被數(shù)把長劍刺進了身軀。
許念刺穿了錦衣青年的咽喉,,但他自己也立刻身中數(shù)劍,,還有一把大刀劈砍在了他的左肩之上,場面那一瞬竟沉寂了一般,。
“呃呃嗬……”
錦衣青年瞪大了眼睛發(fā)出不甘的聲音,,三派弟子正欲抽刀拔劍,許念便將長劍一挑便劃破了錦衣青年的半邊頸脖,。
也在那霎那間,,趁著三派弟子撤步的轉(zhuǎn)瞬間,一道寒光打著轉(zhuǎn)飛過,,聚在許念咫尺的七八個頭顱便在血泉中飛出,。
許念執(zhí)劍杵地,那些身影倒地砸出一片片染著血水的雨花,。
死了,,都死光了!
甲板上淋漓的雨幕里最終只剩下許念一人還站立著,,他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流出的鮮血在磅礴大雨中染紅了他全身,。
在下一刻,許念的身形也終于倒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血水如浪濤飛濺。
淅淅瀝瀝的雨幕還在海上肆虐,,數(shù)艘船只在浪濤中飄搖,,那被圍在中間的福船之上,橫七豎八的尸體,,在雨水中匯聚成緋紅小湖的血水……
許念就躺在那血泊之中,,眼中還殘留著血泊倒影的劍光,耳畔似乎再度響起與南山老人令人恍惚的琴音,,一股凄寒簫聲在回蕩,。
那血泊倒影中,似乎還有片片藏在迷霧里的遠山浮現(xiàn),,是漉血千山,!
緋泊之間喘息漸停,。
福船中還有數(shù)百乘客躲藏在船艙中,然而即便此刻甲板上打斗聲休止,,卻無一人敢上來查看,。
一直過了許久,直到雨幕中天色蒙蒙,,才有一個新人懷著揣揣心登上了甲板,。
入目便是一片血色汪洋,那雨水一時竟不能將滿船血跡洗去,,還染的船上一片血紅,。
天色昏暗,桃花島上,。
瀟瀟雨幕里,,一株桃樹上忽地有一抹綠芽從老樹的枯皮中挺立了出來。
萬古的寒冬猶如在那一點春意下破裂,,黎明將至,!
(《雨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