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郎到底沒有真正把康飛當(dāng)做客人,，這時候撕了一個雞腿在手上吃,，一邊吃一邊就說：“為甚不考個武舉,？你說的倒是輕巧，我襲了家里面這個百戶,，已經(jīng)要賣祖宅,，這還是因為我這兒是揚(yáng)州衛(wèi)，我只是個百戶官,，只需要去南京兵部衙門上下打點一翻,，考武舉,？嗤……”
他鼻腔出氣，切了一聲,，一邊吃著雞腿一邊含含糊糊就說：“那是要去北京兵部衙門上下打點的,，我又不是你老丈人鳳指揮家里面，富得流油……日后你小舅子襲職,，說不準(zhǔn),，還要你這個姐夫陪伴哩！”
康飛啊地一聲,，臉上頓時就紅了,，“這事……大郎哥哥怎么知道？”他心說我也是剛從老娘那里知道的,。
“你說話多新鮮?。俊睆埓罄韶恐?，“揚(yáng)州城攏共才多大？何況你家結(jié)親的,，那是我們揚(yáng)州衛(wèi)指揮僉事,，哥哥我的上官……”
廣義上的揚(yáng)州城，有百萬人口,，但狹義上的揚(yáng)州城可就小多了,，看看后世揚(yáng)州東關(guān)街就知道了，全長也就1122米,，穿城而過,，也就是說，揚(yáng)州城,，也就這么一丁點兒大,。
這里面有多種因素，從國家層面說,，漢唐以降,，朝廷是下意識削弱南方兵力的，道理很簡單,，你又有錢,，你又能打，你還想修堅固的城池,，你想干什么,？做陳友諒么？謀朝篡位么,？
萬歷年的時候,，蘇州府因為倭寇,，想擴(kuò)建一下城池，結(jié)果折子上了上去,，皇帝還沒開口,，已經(jīng)有閣老發(fā)話了，你們這些基層干部就是亂搞,，擴(kuò)建城池知道要花多少銀子么,？知道要征發(fā)多少徭役么？不知道體恤民間疾苦,，你們都是當(dāng)?shù)氖裁垂?？王八蛋…?p> 蘇州知府或許很委屈，蘇州有錢的很,，擴(kuò)建城池保護(hù)百姓,，花這點小錢怎么了？我樂意,。但是,，當(dāng)蘇州知府，當(dāng)內(nèi)閣閣老,，考慮問題的出發(fā)點完全不一樣了,，哪怕這個閣老本身就是蘇州人。
關(guān)鍵在哪里,？關(guān)鍵就在這里了,，所以說，別人說什么,，你要仔細(xì)分析,，字面上的意思，可未必是真正的意思,。
至于倭寇,，倭寇來了才搶幾個錢？殺幾個人,？頂多,，免今年錢糧就是了，反正是紙筆公文,，嘴巴一張,，惠而不費的事情，因為蘇州府欠著朝廷大筆的錢糧……你欠我十萬塊錢,，今年的錢就免了,，記住啊，你還欠我九萬九千……
大明后期為什么完蛋？不就是因為北方精窮,，南方不愿意掏錢么,！
但是，城池小,，是不是人就少,？不是的，山東臨清才一個縣,，那也是百萬人口呢,！
像揚(yáng)州城下，從城墻開始往外面延伸,，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頭，全是街巷房子,，類似于扶桑國的所謂城下町,，這時候，城池里面的百姓,，自然就有一種莫名的優(yōu)越感,，你瞧，我是城里面的,，街上人,，你們是城外的，鄉(xiāng)下人,。城里面上街買東西叫做【上街】,，城外面上街買東西,，叫做【上揚(yáng)州】,，連語言，城里面叫做【街上話】,，城外面,，就叫【鄉(xiāng)下話】，這區(qū)區(qū)一道城墻,，儼然就割裂成兩個文化,。
張百戶就是街上人，揚(yáng)州城里面的消息,，今天不知道,，明天不知道，后天,，還能不知道么,？也就是康飛，以前是個愣種二甩子，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定了親,，當(dāng)然,，這也是因為四娘娘保護(hù)得太過的緣故。
“說起來,?！睆埌賾衾^續(xù)吃著雞腿，“等鳳二小姐真過門那一天,，我還得狠出一筆銀子……”
或許是想到要大出血,，張百戶說道這兒未免臉上有點抽搐，咬雞腿都有些惡狠狠的,。
康飛看他那樣子,，忍不住，就笑著說,，“大郎哥哥,，那照你這么說，以后我就是鳳家的姑爺,，也算是你的半個頂頭上司了,，怎么不見大郎哥哥你奉承我一下……”
張大郎咦了一聲，“你這小子,，倒是奇怪,，我就算是要去上官家里面站衙，那也是去鳳家,，又不是去你老戴家,，我為甚要奉承你？”
后世康南海有一句話,，說我國古代在承平時候的兵,，只是掛著兵的名目，用來給上官以壯觀瞻,，而不是用來打仗的……這句話最是妥帖,。
“那我就不能吹枕頭風(fēng)么？”康飛笑嘻嘻說,，“然后讓老婆給老丈人遞小話,，打張百戶的板子……”
張百戶忍不住噓了一聲，“你這臉皮倒是厚……”說話間,，其實根本也沒當(dāng)一回事,，到底，康飛和他家二狗子是尿尿和爛泥的交情,，這種玩笑話自然不會當(dāng)真,。
這邊康飛也笑著給他斟酒,，陪他喝了一個照杯，放下杯子就心說,，韓寒我都喊他老丈人,，臉皮什么的，后世不講究這個啦,！
這一頓飯,，吃得也算是賓主俱歡，城里都有午睡的習(xí)慣,，張大郎吃了酒,，格外想睡，對康飛說了一句你自便,，就踉蹌著到里面屋子,，倒頭就睡，還沒兩下,，呼嚕聲就響起來了,。
那邊潘娘子喊著小叔子抬桌子，康飛趕緊接了一句,，我來我來,，走到潘娘子身邊搭手，幫著抬開桌子,，潘娘子臉面一紅,，“那奴幫戴家叔叔煎個茶吃……”
康飛一邊抬桌子一邊頭也不回就說：“嫂嫂不忙，我和二狗子一會兒出去玩玩,?！迸四镒又蛔鑫绰劊琅f往灶上走,，只是走動間兩腿夾得古怪,。
坐到灶后，潘娘子拿塘灰里面未熄的木柴點了幾根干稻草引燃,，又塞了幾根木柴進(jìn)去,，然后任由里面嗶哩嗶哩地?zé)?，火勢映得臉上紅通通的……
等她煎好了茶,，端到堂屋，剛才吃飯的桌子已經(jīng)放在了長條供桌的下面,，桌子上面放著一盤香圓,，一盤佛手，香爐里面燃了半截香,，香煙渺渺,，康飛和她小叔子都已經(jīng)不在……她嘆一口氣,，把茶放在桌子上，在旁邊幾凳上坐下,，一手托著腮,，怔怔發(fā)呆。
這時候里面張大郎睡了刻把鐘,，醒了,，走出來看見娘子把手撐在桌子上發(fā)呆，手旁邊一盞茶,，走過去端起來,，喝了一口，將將好,，溫溫的,，當(dāng)下一口飲盡，放下茶盞就說：“娘子這般賢惠,，我張大郎前世敲穿也不知道多少木魚……”
外面康飛和張二扣正在街上閑逛,，買了兩個糖葫蘆在手上吃，二狗子吃了三四顆山楂后,，猶豫著就說：“康飛哥哥,，我家太逼仄，以后,，還是我去你家找你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