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顯上去敲門,,康飛站在一邊樹蔭下,,抬頭把玩著一根垂下來的柳枝,。
河上面不少往來的舟船,,河岸不少頑童戲耍,有幾個小家伙噗通噗通往河里面跳,,知了放聲,,卻也沒有中午時分那么叫得熾烈,河對過幾個戴方巾的正和一個女人講道理,,那女人極為潑辣,,撩著裙子叉開腿,把手拍在腿中間大罵,,玩表子不要給錢么,!什么秀才,,還不如老娘歪子……這時候雖是傍晚了,,仲夏日頭長,天光卻還放亮著哩,!
正在這時候,,那門嘎吱一聲就開了,隨后,,一個歪著頭梳著頭發(fā)的婦人走出來,,身上是白銀條紗衫兒,,下面密合色紗挑線縷金拖泥裙子,一手拿著牛角梳子梳著黑油油的頭發(fā),,一邊就說:“趕著投胎哩,?俺每這兒不接客,要解乏,,去河對過歪子巷……”
康飛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劉顯尷尬地不行,,挺著肚子裝模作樣就唱個諾,,“在下劉顯,是兵部主事唐公荊川門下,,清江君日前找在下,,做點小事……”
那婦人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我怎么沒見過你,,說罷,就把門開了半掩,,“進來罷,!”
康飛這時候就從樹蔭下走了出來,“門開半牙,,還說不接客,,大姐,你這服務(wù)態(tài)度不行??!”
梳著頭的婦人瞧見樹蔭下走出來的康飛,先是怔了一下,,隨后,,臉色大變……
沒辦法,最近康飛的名氣太大了,,甚至好多揚州城里面百姓未必知道江都縣縣老爺叫什么名字,,當然了,關(guān)鍵還是那一句【三生不幸,,知縣附郭】,,誰叫江都縣衙就在揚州城里面府衙上面一丁點距離呢!
縣衙和府衙近到什么地步呢,?五百年后揚州地標建筑文昌閣,,就是府學的文昌樓,往北走幾百步,,就是四望亭,,是縣學的文魁樓,,府學旁邊就是揚州府衙,縣學旁邊就是江都縣衙,。
知縣老爺?shù)捻旑^上司就在走路五分鐘的地方辦公,,縣老爺有存在感才見鬼了。
所以,,不知道江都縣縣老爺叫什么的百姓一大把,,但是,如今揚州城里面不知道戴春林香粉店少東戴康飛的,,恐怕沒幾個,。
先是遇仙,隨后抗倭,,然后捐出了朝廷賞賜的銀子四萬兩,,在城外福田庵建七層浮屠,那主持和尚真圓恨不得把康飛吹爆,,恨不得給康飛加一個大菩薩的頭銜才好,。
這種情況下,不認識康飛的真沒幾個,,大約,,也算是另外一種【天下何人不識君】了。
康飛的名頭超兇的,,統(tǒng)一口徑是陣斬倭寇一千,,理智的認為戴康飛大約有殺百把個,這個真不少了,,歷史上楚霸王也就這個水準,,至于不理智的,康飛就成了那種一張嘴口吐一道劍光,,只見對面數(shù)百個倭寇齊齊腦袋落地……
眼前這個婦人,,就是不理智的。
她嚇死了,,真沒想到站在樹蔭下面的就是千目修羅戴康飛戴小老爺,。
萬一小老爺看我不順眼,一張嘴口吐一道劍光……婦人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zhàn),,就感覺脖子發(fā)涼,。
她噗通一聲就往地上一跪,密合色紗挑線縷金拖泥裙子抖得不成個樣子,,康飛忍不住就笑,,“哎呦,!這還沒過年呢,!你怎么就跪下啦,!我可沒你這么大的晚輩……”
這本是玩笑話,可婦人格外嚇得狠了,,臉色都白了,,“小老爺饒命,小老爺饒命……”把腦袋連連在門口青石板上磕著,,旁邊劉顯未免就嘆氣,。
康飛繳獲大福船的時候,劉顯可就在唐荊川身邊,,當時康飛在空中那一躍,,背后一輪明月,手執(zhí)倭刀的少年說是神鬼之姿也不夸張,。
人跟人的差距為什么就那么大,。
康飛要是知道劉顯的心理活動,肯定得吐槽,,廢話,,我有掛。
看婦人連連磕頭的樣子,,康飛也覺得開玩笑沒意思,,當下把手往身后一背,“起來吧,!我要你的命干嘛,!你又不是倭寇,我砍了你的腦袋還能鑄個京觀嚇唬嚇唬人……我來問你,,這房子是你的,?”
婦人爬起來,身子還抖得厲害,,“回小老爺?shù)脑?,這房子是奴的?!?p> “哎呦,!你還蠻有錢的嘛!”康飛有些詫異,,這房子看起來庭院深深的樣子,,起碼兩三進,院子里頭還有假山,,有花圃,,有桃樹,著實不丑,“你不是哪個大官人或者總商的小馬馬吧,?”
康菲這個思路很正常,,一個婦人,妖妖嬈嬈的身段,,穿白銀條紗衫兒,,密合色紗挑線縷金拖泥裙子,臉蛋也很不壞,,大大的雙眼皮褶子,,眼下還有臥蠶,微微挑著的鼻梁,,再加上尖下巴……雖然年紀好像略大了,,卻也不過三十歲不到,即便是大明朝這種士大夫們審美變態(tài)的時代,,那也能稱得上徐娘半老的,,要是五百年后,婦人說不準拋個媚眼說一句【人家還是小女生呢】
婦人聽他這么一說,,臉上倒是微微紅了一紅,,“奴以前倒是跟過萬雪齋……”
康飛頓時哦了一聲,這是大明朝的兩個馬爸爸之一,,金主中的金主,,土豪中的土豪。
“……后來萬雪齋嫌奴身子不新鮮了,,就把這房子把與了奴,,奴閑著沒事干,就買些七八歲的姑娘在家,,教她們琴棋書畫,,吹拉彈唱……”婦人繼續(xù)說道。
哦,!這是二奶再次下海,,做媽咪了。
“……后來,,奴又跟了鹽運總兵陳大人……”婦人說了這么些話,,緊張的情緒也放松了下來,捏著牛角梳子的手慢慢舒張開來,,蘭花指也翹了起來,,“只是,奴運道不好,,鹽運總兵陳大人卸任去了,,撇了奴一個,,沒奈何,只能再買些姑娘……”
康飛皺了皺眉頭,,覺得婦人說的這話有些耳熟,,伸手抓了抓頭,突然就靈光一閃,,鹽運總兵?
他抬頭看著婦人,,忍不住就問:“你,,不會叫蘭頻頻吧?”
婦人臉上微微一熱,,斂衽萬福,,“奴奴蘭頻頻,見過戴小相公,?!?p> 康飛看她這個做派,頓時渾身汗毛一豎,,整個脊椎都緊張得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