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也速額真輕撫著莫粦的頭,,并將他緩緩扶起時,,又有馬蹄聲傳來,片刻之后,,納術(shù),、蕭未平、怯烈,、雪不臺,、卓爾馬罕、敕烈孤等相繼趕來,,他們在也速額真面前紛紛跳下馬來,,相繼單膝跪地,撫胸向她,,奇駱溫部的主母行禮,。
“母親安好?!?p> “也速額真大夫人安好,?!?p> 納術(shù)和眾人問候道,。
“好,好,,我老婦人好的很呢,,雪地上冰涼,大家都快起來吧,?!币菜兕~真臉帶笑意,虛抬著雙手,,讓眾人起身道,。
納術(shù)帶著眾人在母親面前起身,他走上前去,,眼中少有的出現(xiàn)了微瀾,,他靜靜的看著母親道:“兒子征戰(zhàn)在外,部落中的大小事務(wù),,又辛苦您操持了,?!?p> “辛勞什么呢?你難道不是我的兒子嗎,?在我老婦人的有生之年,,能再為奇駱溫氏盡一份力,難道不是我這個主母的榮幸嗎,?再說了,,有你鞠延海大哥在,又有什么能讓我大費心力的呢,?”也速額真輕撫著納術(shù)的肩膀,,為他拭去覆蓋其上的星點雪渣,她看著兒子輕輕的道,。
“母親說的是,,有鞠延海大哥在,兒子沒有什么不放心的,?!?p> 納術(shù)轉(zhuǎn)過頭去,看著母親身后,,此時已然單膝跪地,,撫胸向他行禮的一眾留守部眾。
他走上前去,,伸出雙手,,親自將母親側(cè)后的一個健碩青年男子扶了起來。
納術(shù)看著他道:“鞠延海大哥,,您在奇駱溫部不必向任何人下跪行禮,,您是我的兄長,是父親巴勒臺留下的舊將,,正是有了您率領(lǐng)著一千兀魯特精騎在部中鎮(zhèn)守,,我才能放心的帶著五千奇駱溫勇士踏上東征塔依爾人的路啊?!?p> “大卓顏安好,,效忠奇駱溫氏,本就是鞠延海的使命,,我只是做了分內(nèi)之事,,況且其他部眾在大卓顏遠征之時,也都恪守其職,,勤業(yè)牧養(yǎng),,鞠延海并沒有比別人多做什么。”身材健碩高大的男子再次以手撫胸,,鄭重的說道,。
納術(shù)看著眼前三十有一的健碩青年男子,他臉型瘦削,,顴骨較高,,外形粗獷,他右耳帶著狼牙耳墜,,胸前掛著二十四顆嵌以金絲的鋒利狼牙穿成的項鏈,。他身穿黑色緊身皮袍,腰系鹿皮緊身腰帶,,一雙有力的大手上帶著牛皮護腕,,端的是一個肩闊腰細的威武游牧武士。
不愧是兀魯特氏的鞠延海啊,,這個男人似乎永遠不會傲慢自大,,不會邀功請賞,他總是恪盡職守,、兢兢業(yè)業(yè),,默默的為奇駱溫氏的大業(yè)奉獻著。
鞠延海所在的兀魯特氏,,是奇駱溫部最為彪悍能打的氏族之一,,世代皆出敢戰(zhàn)之士,而鞠延海是兀魯特氏先代氏族之長的二兒子,。當年,,父親巴勒臺任鐵炎部大博烈堅時,十四歲的鞠延海首次參加了鐵炎六部數(shù)萬人齊聚的秋季打狼之行,,還是少年的他,,在圍獵打狼的前三天,展現(xiàn)出了作為兀魯特人的彪悍勇武,,三天之內(nèi),,他用彎刀、弓箭連續(xù)獵殺二十四匹獠牙鋒銳,、皮毛厚實的殘猛草原狼,父親巴勒臺欣賞他的勇武,,命人將被他獵殺的二十四匹草原狼最鋒利的獠牙拔下,,再讓人用自己所藏的金絲線鑲嵌纏繞在每顆狼牙上,最后將這二十四顆狼牙穿成項鏈,,賜給了少年鞠延海,,以獎勵他的勇武。
后來,兀魯特氏跟隨巴勒臺征戰(zhàn)北方瑟楞格河,、霍霍勤河流域的逐爾勤人時,,巴勒臺先后在戰(zhàn)場上親自救過作為兀魯特氏之長的鞠延海之父和鞠延海本人各一次,就是這樣的救命之恩,,使得少年鞠延海發(fā)誓,,只要自己還活著,就會誓死效忠巴勒臺的直系子孫,,捍衛(wèi)奇駱溫部的氈帳,。
再后來,鞠延海的父親死了,,巴勒臺也死了,,兀魯特氏在鞠延海的大哥扎魯?shù)膸ьI(lǐng)下,準備拋棄納術(shù)母子幾人前往依附中部草原強大的庫迪部去了,,鞠延海力勸大哥扎魯不要背棄誓言,,不要忘記巴勒臺對他兄弟二人父親的救命之恩,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他的大哥扎魯沒有聽從鞠延海的苦勸,,他命人將鞠延海捆綁在馬背上,強制帶著他離開了,,在被帶往庫迪部禁錮了幾年后,,鞠延海終于趁著一次庫迪部的篝火夜宴之機,悄悄偷馬逃了回來,,義無反顧的回到了也速額真,、納術(shù)母子幾人的身邊。
從此之后,,數(shù)年間,,他跟隨著納術(shù)一家風(fēng)餐露宿、歷盡艱辛,,但他甘之如飴,,從不抱怨,他總說:“我們兀魯特人,,一諾千金,。”他始終記得巴勒臺對他父子二人的救命之恩,,始終記得巴勒臺優(yōu)厚的對待過兀魯特氏族,,知恩圖報,矢志不渝,,這就是兀魯特氏的鞠延海啊,。
“奇駱溫氏的氈帳中,永遠會有兀魯特人鞠延海的一席之地?!奔{術(shù)撫胸看著鞠延海道,。
另外,在鞠延海逃回時,,還帶回了庫迪部可汗瑪爾忽思即將在他的牧地召開盛大的召親大會,,為他最疼愛的女兒查莫奈選取夫婿的重大消息。
他極力支持納術(shù)參加招親大會,,并和蕭未平一起為之奔走,,最終納術(shù)在娶了庫迪部瑪爾忽思汗之女查莫奈為妻后,得到了庫迪部的大力支持,,此時,,曾經(jīng)帶著兀魯特部眾依附庫迪部的扎魯病重,他膝下沒有子嗣,,故而在臨死前,,在看到奇駱溫氏復(fù)興有望后,便將部眾和牛羊盡皆賦予了唯一的弟弟鞠延海,,于是,,鞠延海得以成為了兀魯特氏之長,他帶領(lǐng)著部眾離開了庫迪部,,跟隨著納術(shù)和查莫奈回到了奇駱溫部的營帳,。
有了素有彪悍善戰(zhàn)之名的兀魯特氏重入麾下,納術(shù)的勢力得以進一步的發(fā)展,,名聲有了進一步的擴大,,漸漸聚攏了更多重新回返依附的巴勒臺舊日部眾。
雪不臺,、鞠延海,,他們是最為忠心耿耿的巴勒臺舊將,他們都在最艱難的時候?qū)ψ约耗缸訋兹瞬浑x不棄,,而怯烈,、卓爾馬罕、拔野古則是后來自己的名聲和勢力復(fù)振后,,相繼重新投奔而來的,。
因而,雪不臺和鞠延海他們二人將永遠位列奇駱溫部眾將之前,,納術(shù)的心中對往事記得一清二楚,,不曾有絲毫遺忘。
在納術(shù)與鞠延海說話時,,莫粦已然擦干了眼角的淚珠,他轉(zhuǎn)過身來,看向戰(zhàn)馬旁的敕烈孤道:“敕烈,,拿弓和箭來,!”
敕烈孤心領(lǐng)神會,他知道自己的主人要的是什么弓和什么箭,。
他快速的自莫粦的馬鞍處取下卡蠻大弓和裝有百支三棱兩翼箭的巨大箭袋遞了過去,。
莫粦接過后,轉(zhuǎn)身走到了鞠延海面前鄭重道:“鞠延海大哥,,這把卡蠻大弓和這袋三棱兩翼箭送給你,,這是我們血戰(zhàn)砍下塔依爾人的頭顱后得來的,如你這樣的忠誠勇士,,配得上這好弓好箭,!”
鞠延海看著弓箭眼前一亮,,沒有勇士是不愛弓箭的,,這次他不再謙讓,莫粦是他看著長大的,,他知道,,他和莫粦之間,無需客套,。
他伸手接過了卡蠻大弓和一箭袋三棱兩翼箭,,他先把箭袋放于腳邊,而后,,他左手握緊弓身,,右手用力拉動了弓弦,需要一頭牛犢(約75Kg)拉力的弓弦應(yīng)聲而動,,在鞠延海強大的臂力下,,轉(zhuǎn)瞬間便被拉了開來,鞠延海拉滿弓弦,,猛地一放,。
“噌!”
一股勁風(fēng)仿佛割裂了鞠延海眼前的空間,,他耳邊垂下的辮發(fā)被這勁風(fēng)帶的吹起,。
“好弓!”鞠延??粗ㄐU大弓喃喃道,。
“鞠延海大哥,再看看那箭袋中的箭吧,,箭也是好箭呢,,這種箭鋒利異常,,施邏歡把這種奪自塔依爾人的箭矢定名為狼鶻之鏃?!?p> “狼鶻之鏃,,狼鶻之鏃,果真是如狼如鶻般鋒銳啊,?!本涎雍3槌隽艘恢鈨梢砑p觸著箭鋒緩緩道,。
納術(shù)看著莫粦贈給鞠延海弓箭的舉動,,他知道,鞠延海和莫粦之間亦師亦友,,當年,,在鞠延海逃回來后,自己便命鞠延海繼續(xù)教莫粦武藝,、騎射,,莫粦這幾年便是跟隨著鞠延海學(xué)習(xí)的箭術(shù)、騎術(shù)和刀術(shù),。
鞠延海是莫粦的老師啊,,他不但教給了自己的弟弟一身騎射武藝,還教給了他作為游牧武士所應(yīng)有的忠誠,、不屈,、無畏的精神品格。
“大哥喜歡便好,?!蹦懣粗涎雍龕鄄会屖郑苁歉吲d道,。
“莫粦那顏,,你在征戰(zhàn)廝殺中成長了呢?!本涎雍,?粗矍暗哪懀H為欣慰的道,。
“總之離不開大哥您的教誨,。”莫粦真誠道,。
莫粦和納術(shù)與鞠延海說話間,,忽然,有一個小家伙奔跳著闖到了納術(shù)的腿邊,,他輕輕的拽了拽納術(shù)的皮褲,。
“阿爸,,我在這兒呢?!毙〖一锬搪暷虤獾?。
納術(shù)彎腰蹲了下來,,往日嚴肅如他,,此時眼角也露出了一絲笑意,他伸手用力搓了搓小家伙扎著小辮的腦瓜道:“沒忘了你,,我的小嘉依勒,。”
說著納術(shù)便一把將嘉依勒抱了起來,,這是他的長子,,今年才四歲。
莫粦看著大哥懷中的小家伙,,這是他的小侄兒呢,,他可愛逗他玩了,此時,,莫粦伸出右手,,輕輕的在小嘉依勒的鼻梁上刮了一下,笑著道:“小家伙,,想二叔了沒,?”
“哼,二叔最壞了,,才沒有想你呢,。”小家伙哧的一下撇過了小小的腦袋,。
“哈,,好你個小狐貍,是誰幫你做小弓,,幫你用小草編小馬的呀,,二叔生氣了,再不帶你玩了,?!蹦懷鹧b氣憤道。大哥納術(shù)忙于部中事務(wù),,很多時候,,都是他在陪著小家伙玩樂。
“二叔最好了,,二叔最好了,,二叔抱抱,。”小家伙果然立馬轉(zhuǎn)過臉來,,張開小手求莫粦抱他,。
“過來吧,你個小狐貍,?!蹦憦募{術(shù)懷中接過了嘉依勒,他很是喜歡這個機靈懂事的侄兒,。
“莫粦,,嘉依勒都被你慣壞了呢?!币粋€悅耳輕柔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莫粦移目望去,一個修長美麗的身影漸漸的向著納術(shù)和他走近了,。
女人頭戴白色狐皮大帽,,身披紫貂皮斗篷,她的懷中仍然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她在納術(shù)的身前站定,,她揚起修長而白皙的脖頸,明媚的臉頰上如星辰般明亮的雙眸靜靜的看著納術(shù),,柔聲道:“騰格里護佑,,你回來了呢,一切都還好么,?”
納術(shù)看著眼前的女子,,這是他兩個兒子的母親,庫迪部先可汗瑪爾忽思之女——查莫奈,。他當年娶她,,是為了得到庫迪部的支持,以便重振奇駱溫氏的家業(yè),,他們之間最初便是政治婚姻,,但五年的相處,他和她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即便他心硬如鐵,,一心圖謀復(fù)興家業(yè),但這個女人卻也不知不覺間成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還不夠愛他,,卻已像親人般離不開她。
納術(shù)伸出有力的右臂,輕輕的擁了擁眼前的美貌女子,,而后在她的耳邊輕聲道:“辛苦你了,,查莫奈?!?p> 他放開了她,,看著她臉上仍舊如初見他時出現(xiàn)的一抹紅暈,他知道眼前的女人愛他愛的更深,。
“查莫奈姐姐安好,。”莫粦以手撫胸,,笑看著查莫奈道,。
“莫粦弟弟,看你這活力滿滿的樣子,,我便知你很好了呢?!辈槟慰粗戄p輕的點了點頭,。
“嘉依勒,你也是個小游牧武士了,,怎么還能賴在叔叔的懷里不下來呢,,快下來!”當她的視線移至莫粦的懷中時,,卻又變了副顏色,,她頗為嚴厲的對著兒子嘉依勒道。
“哦,,阿媽,,我知道了?!奔我览詹磺樵傅膹哪懙膽阎斜环帕讼聛?。
“沒事的,他還小呢,?!蹦懶χ鴮Σ槟握f道。
“大,,大哥,,二哥?!?p> 此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