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騫親自上前，恭謹?shù)慕舆^了裴毅三箭齊發(fā)所用的卡蠻大弓,，他向這位看起來略微發(fā)胖的正使發(fā)自內(nèi)心的低下了頭,，當(dāng)初，在初次見到這位“胖子”正使時,，他對他還有所懷疑，韓大都護說此人文武雙全,，他還不曾相信,，因為他略寬的身形、略圓的臉龐讓裴毅看起來并不像一個精干之人,，除了那一道眼角下的細微柳葉疤痕,，否則，兆騫都不會相信此人去過東海,，和扶浪?？軓P殺過。但此次在和鐵炎人的談判中,，兆騫看到了裴毅的才思敏銳,，又在今天，見識到了裴毅神乎其技的射藝,，他終于相信,，裴毅確如他的字“如斌”般,，裴毅裴如斌，當(dāng)真是如文如武不假,！
兆騫手捧卡蠻大弓奉還給鐵炎部的侍衛(wèi),，而后，他懷著亢奮的心情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裴公真乃英雄也,！騎射三箭齊發(fā)，七十步外射穿虜之箭桿,，當(dāng)真大漲我海平國軍威,！
看這些游牧人還敢輕視與我？
兆騫如此想著,，他微微偏頭,，看了看廓端站立的方向。
此刻,，廓端已然漲紅了臉龐,，他睜大了眼睛，呆呆的看著箭靶,，兆騫注意到,，他握著刀柄的手在不斷收緊。
正當(dāng)他等著看廓端如何收場時,，卻聽到了裴毅淡淡的聲音：“裴某的兩箭能夠射穿箭桿,，實屬僥幸，想我已有兩載未曾廝殺,，這箭術(shù)已然荒廢了許久,，今日有此結(jié)果，或許是貴部信奉的騰格里天神在護佑我這個草原的客人,，諸位且看,，我那未射穿廓端卓顏箭桿的第三箭，雖也中靶心,，但比起廓端卓顏在靶上的靠近中心的那一箭來,，卻是已在靶心紅色圓圈的邊緣之處了，如此看來,，廓端卓顏的箭術(shù)發(fā)揮穩(wěn)定,，卻是略勝裴某一籌了?！?p> “好好好，我看二位都有神射之術(shù),，都當(dāng)?shù)钠鸩菰系纳涞袷?，這次比試不若就算成平局如何,？”施邏歡掃了一眼漲紅著臉的廓端，而后笑看著裴毅道,。
“什么平局,！輸就是輸！我廓端頂天立地,，還不至于輸不起,，裴毅！今天我輸了,，我認,！你回去磨亮你的箭鏃，我們來日再來比過,！”廓端大喊了一聲,，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裴毅，而后他大步轉(zhuǎn)身,，翻身上了戰(zhàn)馬,，率先向營地方向馳去。
“廓端卓顏的脾氣就是如此,，裴使不要介懷,，走吧，比試完了,，我們回去喝酒,！”施邏歡看了一眼廓端飛馳而去的背影，搖了搖頭,，轉(zhuǎn)而對著裴毅溫和道,。
“廓端卓顏率性耿直，能坦誠無欺,，是真性情之人,，裴某心中也是佩服，豈會如婦人般小肚雞腸,?！迸嵋阄⑽⒁恍Φ馈?p> 兆騫站在裴毅的身側(cè),，看著裴毅和施邏歡,、廓端說話，他轉(zhuǎn)頭望兩邊看了看,，發(fā)現(xiàn),，自廓端怒而離去后，鐵炎部的眾多那顏和騎兵們都默默沒了生氣,，他們垂著頭,，或默默搖頭,，仿佛遭遇了巨大的失敗般，顯然,，他們也看出了是裴毅的箭術(shù)更勝一籌,，為此，他們再也沒有了方才為廓端歡呼的亢奮心情,。
這樣也好,，裴公的箭術(shù)震懾住了這群素來以騎射見長的游牧人，在他們擅長的領(lǐng)域戰(zhàn)勝折服他們,，對將來我國與鐵炎人合兵后約束其眾也有好處,，否則，其仗勢騎兵恐會驕兵自恃,，發(fā)生變亂,。
“奇駱溫部的莫粦，看到使節(jié)的箭術(shù)超群,，手也有些癢了,，想要為遠來的海平國客人表演箭術(shù)，不知可否,？”
正如此想著,，兆騫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響亮聲音傳來。
他轉(zhuǎn)頭望去,，果然是他,！
是莫粦，那個在塔依爾人脫朵顏營寨中救了他的少年,，那個在答蘭納木格思之野帶著他一起沖向塔依爾人重重包圍的少年,，那個在南追塔依爾人途中，與突撒的斷后兵馬浴血廝殺的少年,！
是他,！他想干什么？兆騫微微張嘴,，驚訝的朝著莫粦望了過去,。
只見莫粦自納術(shù)身側(cè)而出，他先是面向施邏歡撫胸行禮,，而后又朝著裴毅點了點頭,，目光堅定的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你也想射靶,？”施邏歡皺眉道,，他先是看了納術(shù)一眼，發(fā)現(xiàn)納術(shù)面色平靜,，似乎并未有阻攔之意,。
這小子又想著出風(fēng)頭,！連廓端都輸給了裴毅,，難道他就能保證自己的箭術(shù)在廓端之上,？還想給我們鐵炎人丟人嗎？納術(shù)也不加以管教,！
“裴使,，我看我們還是回營喝酒，小兒無知,，不必理會,。”施邏歡看都不看莫粦一眼,，仍是對著裴毅道,。
“大博烈堅！我們想再看看踏雪騎風(fēng)的箭術(shù),，您就讓他射箭吧,！”
“是啊，大博烈堅,！我們想要再一睹踏雪騎風(fēng)的神射風(fēng)采,，您就答應(yīng)了吧！”
正待此時,，人群中有兩個年輕的聲音第次傳來,。
經(jīng)這兩個聲音支持，接著又有不少支持莫粦射箭的聲音陸續(xù)傳來,。
“踏雪騎風(fēng),！”
“踏雪騎風(fēng)！”
“踏雪騎風(fēng),！”
莫粦轉(zhuǎn)頭看去,，他要看看，是誰,？是誰在支持自己,？為自己喝彩，這兩個聲音都有些熟悉啊,，他皺眉想到,。
“出來！是什么人這樣沒有規(guī)矩,？”施邏歡扭頭掃視人群,，大聲道。
身后人群中的聲音小了下來,。
哼,，都是些沒有規(guī)矩的東西,！施邏歡“哼”了一聲，繼而轉(zhuǎn)向裴毅,，他剛要開口,，便聽得裴毅先行開口道：“大博烈堅，既然眾有所請,，就讓這位小兄弟射箭吧,，否則貴部的部眾們就真該對您和我們生出怨氣了?！?p> 裴毅看了一眼莫粦,，朝他點頭示意，他知道,，鐵炎部的游牧民們是想要扳回一局,，挽回以騎射見長的部族顏面。
但他不曾害怕,，也不信這少年的箭術(shù)能在自己之上,。
“既然裴使如此說，莫粦你是想和裴使比試箭術(shù),？那就重新樹一個靶子好了,。”施邏歡點了點頭道,。裴毅既然主動提出讓這小子射靶,，那他再行阻攔，怕是會寒了部眾之心,，也會拂了裴毅的面子,，兩頭不得好，于其如此,，不若便讓這小子射靶,，即便比試輸了，莫粦乃少年人,，自身歷練比之裴毅則少,，即便裴毅贏了，自己也有說詞,。
“大博烈堅,，無需換靶！就以廓端卓顏和使節(jié)射過的靶子便好,，還請您將方才使節(jié)射中靶心的箭矢重新插在靶心上,！”
這小子要干什么？難道他以為自己也能射穿箭桿，將別人的箭鏃擠進靶心深處嗎,？
施邏歡先是一愣,，隨即他微微瞇眼，看著昂然而立的莫粦想到,。
“你想干什么,？”施邏歡輕聲問道。
“箭矢射出,，大博烈堅自然便能知道,！”莫粦沉聲道,。
“好,，小兄弟好膽魄！大博烈堅,，在下看便依這位小兄弟所請如何,？”裴毅哈哈一笑，朗聲道,。
“給他弓和箭,！讓他射！”施邏歡深深的看了莫粦一眼,，而后頭也不回的大聲喝令道,。
“謝大博烈堅成全！”莫粦再度撫胸行禮道,。
莫粦接過了敕烈孤遞來的卡蠻大弓和只裝了三支箭矢的箭袋,。
“大那顏--”敕烈孤欲言又止。
“敕烈,！沒事的,。”莫粦咧嘴一笑道,。他知道,，敕烈孤是怕他逞強而射，若是未能在射藝上勝過裴毅,，會遭到眾人的恥笑,。
莫粦握緊了大弓，他微微呼出一口氣,，一個翻身,，騎上了“黑吉”。
他之所以要出來射箭,，便是看到裴毅壓制了廓端,，致使鐵炎部眾人士氣低落，他不能看著他們低落下去，如若在射箭這樣游牧人擅長的領(lǐng)域輸給了速慎人,，那將極大的打擊鐵炎人的信心,，會給部眾們的心里造成陰影，將來當(dāng)他們和速慎人合兵對敵時,，便會不自覺的收起驍悍之氣,，被速慎人壓制和牽著鼻子走，他不能看到這樣的情況發(fā)生,，他就是要證明,，鐵炎人不怕速慎人！更不會在騎射上輸給速慎人,！
七十步外,，“黑吉”馱著他到了廓端和裴毅方才射箭開始前出發(fā)的一側(cè)。
“黑吉,，我們要上嘍,？”莫粦將臉頰緩緩地貼在了馬頭上，輕聲道,。
“希津津,！”“黑吉”打了個響鼻，同樣用自己的頭顱蹭了蹭莫粦的臉頰,，似是在回應(yīng)他,，自己已然做好了準備。
“上了,！我們走,，哈！”莫粦一夾馬腹,，身下的戰(zhàn)馬應(yīng)聲而動,，默契的向前奔去。
耳邊的寒風(fēng)吹過,，莫粦身背箭袋,，右手操著韁繩，左手緊握卡蠻大弓,，向著前方?jīng)_去,。
“黑吉”的速度越來越來，眼看將要到得箭靶正面,，還不是時候,，莫粦的余光已然瞥見了七十步外正對著的靶子，他在心中默默想到,。
這小子想要干什么,？都已然到了箭靶正面,，還不拉弓，眼看就要錯過去了,？難道他是在馬上被嚇傻了嗎,？
施邏歡看著快速從垂直距離箭靶七十步外橫穿而過，卻未曾扭身射箭的莫粦,，心中大驚,。
“黑吉”已然載著莫粦橫穿過了箭靶的正面，它仍在加速,。
寒風(fēng)中,，少年的發(fā)絲被吹得飄蕩而起，十步,，二十步,，就是現(xiàn)在！
當(dāng)戰(zhàn)馬橫穿過箭靶,，又往前沖了二十步后,，早已在心中默默計算的莫粦，雙目中精光一閃,。
“黑吉！”他大喊一聲,，隨即狠狠地一拉馬韁,，只見胯下的“黑吉”發(fā)出一聲震天地“嘶鳴”，它突然前蹄高高的離地,，人立而起,，就在這電光火石間，莫粦以奔雷之勢抽出了三支箭矢,，迅猛的拉滿弓弦,，在“黑吉”前蹄回落前，三箭齊發(fā),。
“嗖,！”
眾人眼中，三支箭矢以斜線之勢射向了箭靶,。
如此是不可能射得中的,！裴毅搖了搖頭，心中想到,。
轉(zhuǎn)瞬間,，三支箭矢飛馳著奔向了箭靶，果然,，莫粦的三支箭矢都斜飛了出去,，即便是站在遠處的眾人，也看到了箭桿斜著射向了雪地之上。
他為何要在錯過箭靶時射箭,？如此不利的情況,，按常理不應(yīng)犯此種錯誤，等等,，除非,？
裴毅皺眉思索著，他看到莫粦能立馬而射,，想來其箭術(shù)不差,，為何過靶才射，顯然不是為了故意出丑,，那是什么,？就只有一種可能，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不是靶子,！
“取箭靶來,！”施邏歡嘆了口氣，吩咐侍衛(wèi)道,。他還是要看看箭靶上的結(jié)果,，哪怕自我安慰著莫粦有一箭上靶也好。
不多時,，侍衛(wèi)取回了箭靶,。
果然！此子不是為了射箭靶,！他的目標是箭桿,！
看到箭靶上的結(jié)果，裴毅心中大震,。
眾人圍上前來一看,，只見那箭靶之上，原本裴毅射在靶子上的三支箭矢的箭桿,，已然盡皆自鐵箭頭尾部被斜向射斷,，只留下一小結(jié)還連著鐵箭頭留在靶上，長長的箭桿卻已是消失無蹤了,。
“錯靶而過,，戰(zhàn)馬人立而起，而能夠三箭齊發(fā),，箭箭射穿如幼童小拇指般粗細的箭桿,，巴勒臺的兒子真是好箭術(shù)！”看到了結(jié)果的達烈圖感嘆道,。
“踏雪騎風(fēng),！”
“踏雪騎風(fēng),！”
“踏雪騎風(fēng)！”
得知了結(jié)果的鐵炎部一眾那顏和騎兵們再度發(fā)出震天的歡呼聲,，他們高聲的歡呼著莫粦“踏雪騎風(fēng)”的名號,。
“這位小兄弟當(dāng)真不簡單吶，三箭齊射,，過靶而射斷在下的箭桿,，異位而處，裴某自認無法做到,，看來草原上還真是豪杰輩出,，裴某自愧不如啊?！迸嵋憧嘈χ鴵u了搖頭道,。
原本想要借著廓端魯莽挑戰(zhàn)，壓一壓鐵炎部蠻夷的悍勇之氣,，卻不曾想被個少年比了下去,，看來這西虜武勇驍悍遠在自己所想之上，與之合兵,，我國當(dāng)謹慎行事為好啊,。裴毅默默想到。
奇駱溫的莫粦,，當(dāng)真是年少豪杰,！
裴毅的腦海中又想起了兆騫對莫粦在與塔依爾人戰(zhàn)事中的種種表現(xiàn)的描述，心中頗為感嘆,。
他如此想著，轉(zhuǎn)頭朝前看去,，此刻,，他的視線中，寒風(fēng)吹拂,，少年身背箭筒手持強弓,，正緩緩驅(qū)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