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落日西垂,,紅霞漫天,,海京城中的人們又將結(jié)束忙碌的一天,燈籠漸次點亮,,萬家燈火悄悄開始蔓延,,一切都充滿了祥和太平的景象。
此時,,在乾元天街以西,,輔仁道的韓府之內(nèi),亦是燭火大盛,,門外的披甲武士卻是神色警惕,,連握著刀柄的手都比平日里緊了幾分,仿佛是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一般,。
大宅內(nèi)的第五重院落,,占地極廣,雖不豪奢,,但卻處處透著古樸大氣,,似是在預(yù)示著此間宗族的底蘊。
這第五重院落,,便是海平國大都護,、尚書左仆射、平章政事,、吏部尚書兼領(lǐng)全境大中正韓繼興的起居之處,,只見那上覆琉璃瓦的歇山頂式大屋的正門之上,橫懸一大氣匾額,,上書“三省堂”三個大字,。
“三省堂”,顧名思義,,乃取自中土儒門圣賢“吾日三省吾身”的真言,,由此真言詞句為居所之名,亦可見此間主人立志時刻反省己身,、殫精竭慮之性格,。
此時,,三省堂內(nèi)已然燭火初上,大堂內(nèi)的主位之上,,一身黑底紅邊寬袍常服的韓繼興面色嚴(yán)肅,,他一手輕握雕花木椅扶手,一手則以玉尺輕敲腿面,。
而在主位左右下首的兩面,,亦是坐著兩男一女三個尚顯年輕之人,若是仔細(xì)觀瞧,,則會發(fā)現(xiàn)此三人眉眼間多少都與韓繼興有幾分相似之處,。
“父親,二弟往南大營查看禁軍動向,,回來怕是遲了,,您不若先用些晚膳,再等不遲,?!毕率锥俗囊幻婀谌缬瘛赓|(zhì)溫雅的男子向上首的韓繼興輕聲道,。青年男子約莫二十五六年紀(jì),,一身白衣大袖寬袍、頭束白色幘巾,,一派文士打扮,。
“不急?!?p> 韓繼興輕輕搖了搖頭,,雙目并未看向那青年男子,淡淡道,。
這個出言提醒韓繼興用飯的青年男子,,正是韓繼興的嫡長子,韓元徽之長兄——韓元林,,字俊卿,。
“可是您——”,韓元林還待再勸,,因為他知道父親已是快到了五十知天命的年紀(jì)了,,終日為國操勞,近些日子晚間更是因擬寫奏折,、翻閱歷代治政典籍而沒有好好用過一頓晚飯了,,往往就是簡單的對付一口,常此以往,父親的身體怎么受得了呢,。
“大哥?!毕率椎牧硪粋€少年輕輕的開口向韓元林喊了一聲,。
韓元林偏頭向少年望去,只見那少年微微的向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勸了,,似是知道那是無用之語。
少年眉目清秀,,以簡單古樸的木簪束發(fā),,一身灰色布衣,雙目極是有神,,卻不是前日里與莫粦等人飲酒的韓元徽又是誰,?
韓元徽看了上首的父親一眼,他知道父親此時心思正是沉重,,腦中只怕是正在想著今日發(fā)生之事的前前后后,,以及此事后續(xù)的影響呢。
就在今日下午時分,,前往舊都興京祭祖歸來的熊骨穆氏之長,、堂堂海平國正二品平章政事、統(tǒng)軍都護府副都護穆振坤的車隊竟在海京城以南三十里外的官道上遭遇了強襲,,這是何等的令人震驚,,光天化日之下,王道京畿重地,,官家大道之上,,國之重臣的車駕竟遭襲殺!其矛頭直指穆振坤,,卻是奔著取他性命而去的,。
幸好穆氏乃世代軍伍之族,護衛(wèi)穆振坤的兩百步騎皆穆氏驍悍私兵,,白刃廝殺間,,才得以盡斬來犯之賊,對方百余人馬的頭顱盡皆落了地,,被私兵屠滅殆盡,,僅有的一人被穆氏生擒活口,卻也在被擒的瞬間吞下舌下藏匿的毒符自盡身亡了,。
而更為關(guān)鍵的是——這伙妄圖襲殺穆振坤的賊子的身份,。。。
“咯吱,!”
“咔咔,!”
剛想到這里,韓元徽便聽到了“三省堂”兩扇大門被推開的聲音,,以及隨之而來的甲胄鱗片互相撞擊的聲音,,還有大力的腳步聲。
“爹,!我回來了,!”推門而入之人走路虎虎生風(fēng),身形高壯,,配上一身漆黑重甲和一把寬刃長刀,,盡顯武將彪悍之色。
“定方,,今日軍中如何,,可有異樣?”看到來人,,韓繼興的雙目精光一閃,,手中的玉尺停止了敲擊的動作,沉聲道,。
這身披甲胄,、武將裝束的青年男人正是韓繼興的嫡次子——韓元昭,字定方,。
“爹,!您盡管放心,咱南大營的士馬好好的操練著呢,,半個異樣也無,,哪個妖道賊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到咱的大營作亂,,也要問問咱這三尺長刀答不答應(yīng),!”韓元昭先是向上首的韓繼興行了個軍禮,而后他重重地半抽出腰間懸掛的長刀,,又大力的將其還入鞘內(nèi),,大咧咧聲音洪亮的回道。
“二弟,!父親大人尚在堂上,,豈可輕出刀兵,戾氣未免太重了些,?!表n元林看著信誓旦旦向父親保證著、立于堂內(nèi)的韓元昭,皺眉道,。
“老大,,你又不是不知,咱就這熊樣兒了,,不是讀書種子,,你那一套一套的詩書禮儀,咱學(xué)不來啊,。”韓元昭嘿然自嘲的一笑,,像是習(xí)慣了長兄韓元林對于自己頻頻禮儀失范的“絮叨”,,也不在意,打了個哈哈,。
“定方,,先坐?!表n繼興聽得韓元昭說禁軍南大營無事,,他的眉頭微微舒展,繼而開口道,。
他看著走向下首空位上坐下的韓元昭,,又看了眼剛剛訓(xùn)斥韓元昭的韓元林。
他的長子韓元林性格溫和,,喜好書法,、詩詞,文雅十足,,有高杰莊重的士人風(fēng)度,,卻唯獨不喜政事、軍務(wù),,無論自己如何教導(dǎo),,都無法使長子對治政治軍之事有所長進,或許是長子的興趣使然,,亦或許是他在此兩方面天分有限,,總是不得其法、不入其門,,令自己很是遺憾,。
次子韓元昭從小頑劣,性格直爽,、灑脫,,爭強好勝,不喜讀書,幼年時便常與同齡孩童私斗,,長大后更是喜好騎馬射獵,,舞刀弄槍,倒是適合軍伍,,但卻不通繁雜政務(wù),,因之便只能讓他在禁軍中任將校,這數(shù)年來他參加了剿殺東海扶浪??艿膽?zhàn)爭,,倒是頗立了些軍功,現(xiàn)在便在禁軍殿前司南大營,,為統(tǒng)帶一軍三千人的軍都指揮使,。
長子唯文士,次子愛軍伍,,繼承我韓氏改革大業(yè)的,,也只能是三子藏鋒了啊。韓繼興的雙目掃過韓元徽的面龐,,微微停頓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