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輕輕地飄落大地,大地像母親擁抱孩子般靜靜的把晶瑩的冰雪擁入懷抱,,皚皚白雪和小村莊里各戶人家門前紅色的燈籠形成鏡像的鮮明對比,。有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蹲坐在家門口的臺階上,不知坐在多長時間,,他漆黑的頭發(fā)在細雪的覆蓋已經(jīng)沉淀成純白,,小臉凍得通紅,鼻涕結(jié)成固體定在鼻梁下方,,久久落不下人中,,他的兩條小手相互交叉在袖子里,從遠處望去仿佛是一尊雕像,。緩慢的呼吸不停向外哈著熱氣,,小眼睛直勾勾都望著前方的村路口,不知道在等待著什么,。過了許久,,一輛班車從村子口停下,一對30歲出頭的夫婦從車里下來,,提著大包小包,,臉色疲倦的走進村莊,小男孩原本佝僂著脊梁骨頓時變得挺直,,空洞的雙眼立刻炯炯有神,,瞳孔放大,緩慢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站起身拔腿就跑沖向那對夫婦,。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在他身上發(fā)揮的淋漓盡致,,一邊跑一邊喊著“爸爸媽媽···”那對夫婦看著孩子向自己奔來,,父親的身體微微一顫,望眼欲穿的看著他,。母親眼眶中晶瑩的淚花奪眶而出,,放下手中所有的手提包向男孩跑去,父親哀求的說道:“慢點,,別摔著啦,?!?p> 母子擁抱在一起久久沒分開,孩子猶如八爪魚,,手腳并用緊緊纏繞母親的后頸和大腿,。
這一年只有這七天是小男孩最快樂的時光。往年的第八天,,父母會趁著孩子熟睡的時候靜悄悄的離開家,,但孩子成長到八歲的時掌握了父母離開時間的規(guī)律,定好凌晨四點半的鬧鐘,,凌晨四點半一到穿好衣服獨自一人搬個凳子坐在大門旁,,雙眼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父母的臥室。父母打開房門看見孩子孤零零的站在門口,,顯得既心疼又驚訝,。小男孩看到父母手上提著行李箱走出房門時,眼淚不爭氣的留了下來,,一邊擋著大門一邊抽噎的說道:“爸爸媽媽不要走,,不要離開我,鵬鵬會聽話,,不會調(diào)皮,,爸爸媽媽不要丟下我,不要····不要走···,?!?p> 母親聽完之后淚流滿面說不出話,父親神情復雜的看著孩子走到孩子的身邊說:“鵬鵬乖,,爸爸媽媽是出去上廁所,,不會走,你快回去睡覺,,小心別感冒啦,,睡醒了爸爸媽媽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孩子哭得更大聲了,眼睛紅彤彤地說:“爸爸騙人,,爸爸不要鵬鵬···”隨后小男孩一把抱住父親的大腿,,父親的右腿被孩子掐得有些生疼,一邊松開孩子的手一邊慢聲細語的對孩子解釋和承諾著,。
但孩子一句都沒有聽進去,,著急的父親氣得在孩子身上后背上打了幾下,孩子吭都沒有吭一聲,,反而抱得更緊,。
母親哀求的說道:“別打孩子,。”
這場悲劇一直持續(xù)了十多分鐘,,最后小男孩在爺爺奶奶制裁下,,眼睜睜看著父母離自己而去,他猶如囚禁的猛獸,,用盡全身的力氣想沖開牢籠但卻是徒勞無功,,無可奈何的他只能嚎啕大哭。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在心里留下永遠的創(chuàng)傷····
這一切的一切在田鵬的腦海里揮之不去,,父母在任何人心中是那么的重要和親密,,但在他的心中熟悉又陌生。一年回家一次,,宛若不速之客,來得是那么突然,,卻又不得不面對,。
今天是臘月二十九,田鵬在家里幫奶奶準備著年夜飯的食材,,一對40多歲的夫婦拖著行李箱回家了,,老爺子熱淚盈眶幫兒子提著東西一邊往房屋走去一邊高聲喊:“老婆子,孫兒出來快出來,,明華他們回來了,。”
奶奶眉開眼笑對田鵬說:“孫兒別忙了,,走走,,我們給他們接風洗塵?!?p> 田鵬低著頭手中的菜刀一下一下切著菜,,裝做沒聽到,奶奶瞪他一眼幽怨的說道:“憨孫,,我跟你說話呢,,聽到?jīng)]有?快出去見你爸媽,?!?p> 田鵬手中的動作稍慢了下來,眉頭輕皺神情嚴肅的說:“你先去,,我切完再出來,。”
奶奶搖著頭提高聲音的說:“憨孫啊憨孫,,那可是你爸媽,?!?p> 田鵬聽完奶奶說的話把菜刀往桌上一拍,從廚房的后門溜了出去,。
奶奶急切的喊道:“你去哪兒,?”
頭也不回帶著發(fā)泄情緒的說:“去廁所,我不想見他們,?!?p> 奶奶捶胸的說:“這孫兒不孝、不孝啊,?!?p> 奶奶平復心情后轉(zhuǎn)過身慢慢吞吞的走向院子,剛走到一半被兒媳婦小艷攙扶著身子,,小艷拉著婆婆的雙手關(guān)切的問:“媽,,身體恢復怎么樣?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這段時間您受苦了?!痹掃€沒說完,,眼眶先紅了起來。
奶奶見兒媳婦眼眶一紅,,自己也被感染了,,紅著眼慈祥的看著她,心中有著千言萬語,,可最后只說一句“好著呢,、好著呢,只是孫兒他···”
兒媳婦原本輕握婆婆的雙手聽到兒子時,,立刻加重手中的力度,,瞳孔放大驚慌失措的說道:“鵬鵬他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他在哪,?怎么沒見到他?”
一連串的詢問讓奶奶低下頭,,這時明華從雜貨室里走了出來,,到媳婦的身旁關(guān)切的母親問道:“媽,身體還好吧,?對了,,鵬鵬怎么沒在?”
奶奶傷心的說:“他還是放不下呀,躲起來了,,你們有時間好好勸勸他,。”
小艷悲傷的情緒沒有崩住,,大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手握拳敲打在明華的后背抽泣的說:“都怪你!都怪你···”而明華像一根木頭,,站在那沉默許久,,心中的虧欠不能釋懷。
田鵬并沒有去茅房,,而是跑到水塘前,,坐在石階上盯著湖面發(fā)呆,想著為什么父母的到來自己不但沒有感到開心,,反而有著抵觸情緒,。回憶起自己灰色的童年,,生病了自己扛,,受了委屈不敢跟家人說,每天喊他吃飯的是爺爺奶奶,,想著想著朝水塘的吶喊著“啊,!”
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tài)度去面對父母,,是否該帶上面具去跟他們接觸。因為田鵬知道如果不戴上面具,,掏心掏肺投入的越多,,自己受的傷也就越痛。想了許久直到耳朵被凍得通紅都沒想出來,,他擠出慘白的笑容往家走去,。
回到家見到父母禮貌喊了一聲:“爸,媽,?!敝缶蜎]有下文,一直沉默著,。小艷親切地問:“當兵苦不苦,,累不累,想不想爸爸媽媽,?”而田鵬一句話也沒說,,明華也關(guān)心的插著嘴說田鵬瘦了,整場對話就像警察審問犯人一樣,田鵬機械的回答著,,絕不多說任何一個字,。小艷見田鵬冷漠回應(yīng)自己,感覺特別無力,,好似重拳打在棉花上一點回應(yīng)都沒有,,這讓她的心里有說不出來的難受,卻不知該如何彌補,。
一連幾天,,小艷體貼入微的照顧讓田鵬的心理防線有了明顯的撤銷,原本機械的回答也帶有感情了,,自己的心里話也一點點的透露出來,,但是對父親明華始終抗拒著,一天除了三頓飯外,,和父親相處的時間不會超過十分鐘,,這十分鐘里對話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分鐘,對話過程中田鵬回應(yīng)的次數(shù)不會超過十句,,這一切小艷看在眼里卻急在心里,。
在放春節(jié)年假的最后一個晚上,小艷去田鵬的房間和他促膝長談,,還把隱藏了十幾年的秘密告訴田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