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馬和黑馬都已經(jīng)二十四五歲了,，早已過了使役的年齡,，云華和可蘭也不讓它們做什么活，便整日在獵場四處溜達(dá)，累了就懶洋洋地在帳前馬廄里吃東西,。

　　看見小主人回來了,，兩匹馬向著完顏翎打了個響鼻以示問好,，對斷樓道是不理不睬,。氣得斷樓嚇唬似地?fù)]揮拳頭，完顏翎則笑著過去拍拍馬的脖子,，抓一把草料喂給馬兒吃,。

　　云華對完顏翎道：“翎兒，你先跟馬兒玩一會兒,，我有幾句話要跟樓兒說,，你在，我怕他會不好意思,?！睌鄻菗蠐项^道：“娘你不要瞎說,。”完顏翎隨口應(yīng)了一下,，拉住可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斷樓便跟著母親進(jìn)了帳子。

　　斷樓不知道母親要跟自己說什么,，正要詢問,，云華先開了口：“樓兒啊，你跟娘說,，你這次去練兵，是不是翎兒也要跟著去,？”斷樓驚道：“娘,，你怎么知道？翎兒還怕您不答應(yīng),，正不知道該怎么和您說呢,。”

　　云華笑道：“這有什么看不出來的,，那丫頭背后背了那么大的一個包裹,，支支棱棱的，一看就是盔甲之類的東西,，她從哪來的,？難道是從樞密院或是元帥府偷的？”

　　斷樓嘿嘿一笑,，地扶母親坐下道：“娘您真厲害,，什么都瞞不過您。翎兒和皇上磨了好久皇上才答應(yīng),，可就怕您不同意,，沒想到您一打眼就看出來了。怪不得翎兒總是夸您,，說您又聰明,、又善良，還特別疼她……”

　　云華揮揮手道：“你呀,，少在這里給我戴高帽,，跟誰學(xué)的這么油嘴滑舌，我又沒說不同意,，你急什么,。翎兒跟著去也好，別看她平時沒個正形,，真遇到正事上,，這孩子可比你強(qiáng),。”

　　斷樓撇撇嘴,，半喜半嗔道：“她整天就知道玩,，哪里比我強(qiáng)了。那您是答應(yīng)了,？太好了,，我這就去跟翎兒說?！痹迫A道：“回來,！翎兒跟著去可以，但你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睌鄻堑溃骸笆裁词履f，孩兒一定辦到,！”

　　云華道：“別急啊,，我先問你一件事情。雖然你還不急,，可翎兒快十六歲了,，已經(jīng)到了該成家的年齡?；噬弦矌状稳扇藖韱栠^,，說翎兒跟我我這個當(dāng)姑姑的最親，該給她尋摸一門親事了……”

　　斷樓剛坐下,，一聽這話騰地站了起來道：“不行不行,，不行的?！?p>　　云華笑道：“怎么不行?。眶醿嚎墒枪?，多少人想娶回家的,，那些來提親的都把咱家?guī)だ锏牡靥耗テ屏耍€怕挑不出一個好的來,？”

　　斷樓道：“就是因?yàn)轸醿菏枪?，那些人個個都只是想攀高枝、當(dāng)駙馬,，誰又真的知道翎兒的好,？又怎么配得上翎兒？”

　　云華故作糊涂道：“翎兒好嗎？我也沒覺得有多好啊,。京城子弟里也有不少文武雙全的,，怎么就配不上翎兒了？”

　　斷樓急道：“翎兒當(dāng)然好了,，她心腸好,、脾氣好，又聰明,，還……”說到一半,，見云華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突然悟到母親的用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云華俯下身問道：“還什么呀？怎么不說了,?！睌鄻切÷暤溃骸斑€有，長得漂亮,，唱歌也好聽?！痹迫A站起身來道：“哦,，就這些啊，那好像也沒什么嘛,。那我覺得粘罕元帥的二兒子斜保就挺不錯的,，我去說說?！弊龀鲆叩臉幼?，

　　斷樓急忙拉住母親，漲紅了臉道：“還有,，翎兒她待我很好,，我也……我也想待她很好?！?p>　　云華看兒子面紅耳赤的樣子,，好氣又好笑地說道：“傻兒子，你也都十七八歲了,，喜歡一個姑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說罷走到床頭的柜子旁，從暗格里拿出一個小小的雕花木盒,，交給斷樓道：“這次出門,，你把這個帶上，找個機(jī)會把它送給翎兒吧,?！?p>　　斷樓打開盒子一看,，是一支羊脂玉的發(fā)簪，簪首雕著一只穿云的白鳳,，似乎偶爾見母親在夜里拿出來過,。斷樓想了想，搖搖頭道：“不用了,，翎兒她有好多首飾,，而且她戴的都是銀鎏雀翎的簪子，這樣的玉的,，她不一定喜歡,。”

　　云華笑著拍了拍斷樓的臉道：“你這孩子,，做什么事情都挺聰明的,，怎么一到翎兒的事情上就跟個傻小子似的。這個白玉簪,，是當(dāng)年你爹送給娘的,，你該明白什么意思吧？”

　　斷樓從不敢當(dāng)著母親的面談?wù)摳赣H,，這次母親居然主動提起,，大為意外，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云華笑著嘆口氣道：“傻孩子,，娘又不是不講理的人。這么多年過去,，娘也看淡了,。我和你爹雖然今生無緣，但他對娘是真心的,，這根發(fā)簪也算是他留給娘的唯一一點(diǎn)念想,，你送給翎兒，她要是收了,，就算定情信物,。等你們練兵回來，我就上奏皇上,，請他給你們兩個賜婚,。”

　　自打十二歲那年和完顏翎相遇,，斷樓雖然自己懵懵懂懂,，但要娶完顏翎這件事情，倒也經(jīng)常有意無意地在腦子里閃現(xiàn)，此時被母親說破并應(yīng)允,，自然歡喜萬分,，點(diǎn)點(diǎn)頭收下了盒子。

　　還沒說話,，帳簾打開,，完顏翎躲在可蘭身后，笑嘻嘻地走了進(jìn)來,。云華見狀,，噗嗤一聲，敲了敲斷樓的腦殼道：“你呀你,，這招一定是你教給翎兒的對不對,，又想打著你可蘭娘的旗號來欺負(fù)我？”斷樓對完顏翎道：“行了翎兒,，我娘已經(jīng)知道了,，她答應(yīng)了?！?p>　　完顏翎眼睛一亮,，一下子從可蘭背后跳著出來，在云華身邊蹲下撒嬌道：“我就知道云姑姑最好了,，云姑姑最疼翎兒了,。”

　　可蘭無奈道：“這鬼丫頭,，剛才在外面還拉著我說好話，這一眨眼就又成你最好了,?！蓖觐侓岬溃骸翱商m姑姑也好，你們都最疼翎兒了,?！睅兹诵α似饋怼?p>　　云華道：“你現(xiàn)在武功已經(jīng)大有長進(jìn),，又有樓兒在身邊,，我放心。那什么時候走,？”完顏翎道：“明天,，我們跟四哥的大軍一起走。叔皇下旨說,，升任四哥做元帥右監(jiān)軍,，和其他幾個人分五路南下，要一直打到長江，等冬月的時候就要用斷樓哥哥練出來的兵,，長驅(qū)直入,，一統(tǒng)天下了?！?p>　　云華想了想道：“樓兒啊,，按說這些事娘不該過問，但你要記住,，練兵除了練武,，更重要的是軍紀(jì)。你在教兒郎們武藝的時候,，一定要告訴他們,，上陣殺敵是一回事，但絕不能用武功欺負(fù)平民百姓,。我聽說咱們的大軍到了一處地方,，總是要搶當(dāng)?shù)匕傩盏臇|西，這可不好,?！睌鄻屈c(diǎn)點(diǎn)頭道：“孩兒明白?！?p>　　當(dāng)天云華和可蘭自然是給兩人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算是送行。第二天一早,，兀術(shù)便派人來接二人,。臨行之前，云華千叮嚀萬囑咐,，要斷樓一定不要忘了把發(fā)簪送給完顏翎,。

　　完顏翎原本就想知道昨天云華和斷樓說了些什么，這一大早又見二人嘀嘀咕咕,，終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一出了京城，便纏著問斷樓是什么事情,。

　　斷樓道：“這個,，我娘說要我送你一件東西，可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蓖觐侓岬溃骸八蜄|西？我生日還早,，年節(jié)又剛過,，你要送我什么?。俊?p>　　斷樓道：“這個,，不是年節(jié)生日的禮物,，就是，一個小玩意,?！蓖觐侓崞财沧斓溃骸澳氵€能送什么好東西？上次你說送我一個好東西,，結(jié)果不知道是從哪個溝溝里摸出來的一條蛇,，還說什么那條蛇長得很漂亮，嚇?biāo)牢伊??！?p>　　斷樓不好意思道：“這次不一樣的，真的是好東西,，而且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所以要等合適的時間再給你?！?p>　　不管什么事情,，完顏翎越是不知道，她就越想知道,，見斷樓說話總是打馬虎眼,，不禁有些生氣，扭頭道：“哼,！你要是現(xiàn)在不給我,，就永遠(yuǎn)別給我了，我以后也不理你了,?！?p>　　斷樓知道完顏翎說到做到，真怕她以后就不理自己了,，只好道：“好吧,，我給你,?！睆膽牙锇涯莻€雕花木盒拿出來，交給完顏翎,。

　　完顏翎打開盒子,，看見那支晶瑩剔透的白玉簪，摸在手里溫潤細(xì)滑,，甚是喜歡,，蓋上盒子道：“原來你也有會挑禮物的時候啊,，謝謝啦?！睌鄻窍驳溃骸澳恪憧鲜障铝?？”完顏翎道：“怎么，你不是真心要送我,？我還不能收,？”

　　斷樓急忙搖搖頭道：“不是的，我娘說,，你收下了,，就算答應(yīng)了，這個發(fā)簪就是信物了,?！蓖觐侓崮涿睿瑔柕溃骸笆裁葱盼?？”斷樓急得有些結(jié)巴了,，道：“這個發(fā)簪，是……是我爹送給我娘的,?！?p>　　完顏翎臉上驀然起了一片飛紅，低下了頭,，心里卻是滿滿的歡喜,。她當(dāng)年第一眼看見斷樓，便覺得這個男孩與其他人都不同,，一股子倔脾氣,，有時候聰明得很，有時候卻又笨笨的,。女孩子比男孩子成熟得早,，早就動了婚嫁的心思，只是斷樓這個木魚腦袋一直不開竅,，今天突然提起,，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斷樓看完顏翎一直低著頭不說話,，試探地問道：“你說句話嘛,。”完顏翎故意收住笑,，拿出玉簪,，輕輕地插在了自己的頭上。她本來一身戎裝,，插上這根玉簪,，竟平添了幾分別樣的柔美,。

　　斷樓又驚又喜，道：“你答應(yīng)了,？”完顏翎正色道：“答應(yīng)什么?。恳桓耵⒕拖肴⑽?？也太便宜你了,。”斷樓忙道：“你放心,，等我們練完兵,，一回到京城，我就請皇上給我們賜婚,?！?p>　　“喲，我兄弟不傻啊,，知道給媳婦送首飾啦,？”兩人回頭，見兀術(shù)不知道什么時候驅(qū)馬來到了二人身后,，笑著看著完顏翎頭上的玉簪,。

　　完顏翎有點(diǎn)不好意思，嗔道：“四哥,，你瞎說什么呢,！”給馬加上一鞭，跑到前面去了,。兀術(shù)看斷樓手足無措的樣子,，推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傻愣著干嘛，你媳婦跑了,，追?。　睌鄻桥兑宦?，趕著馬去追完顏翎去了,。

　　大軍一路無事，不過數(shù)日便到了中京,。二人與兀術(shù)拜別,，來到大定府報到。

　　這大定府乃金國五京之一,，更是軍政重鎮(zhèn),，由阿骨打庶長子斡本鎮(zhèn)守,，漢名完顏?zhàn)诟?，因此算起來也是完顏翎的大哥,。他將二人迎入城中，也與完顏翎敘敘舊事,。用過午膳之后,，便帶著斷樓和完顏翎來到了練兵場。

　　斷樓本以為只讓自己訓(xùn)練幾百人,，至多不過千余人,，來到校場卻嚇了一跳。只見黑壓壓的一群人,，分列四個方陣,，每陣都是百行百列，足足有四萬人,。宗干見斷樓張目結(jié)舌,，笑道：“我們的大金第一勇士怎么了？這點(diǎn)陣仗,，就把你給嚇到了,？”

　　斷樓道：“那倒不是，皇上只說讓我來練兵,，可沒說有這么多人,，我一個人怎么教得過來？”宗干大笑道：“巴圖魯兄弟,，你的官職那可是國論忒母勃極烈,，堂堂三品朝廷大員，正經(jīng)八百的萬夫長,，我這點(diǎn)人都算是虧待你了,。你好好練，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兒郎們,，見識見識大金第一勇士的本事,。”說罷便告辭了,。

　　斷樓知道宗干這是有意試探自己,，看他到底能不能降住這幫人?？勺约寒吘怪鹘倘_功夫,，最講究言傳身教，這四萬人眾他是無論如何都帶不過來,。

　　完顏翎想了想道：“自古兵不在多而在勇,，勇不在兵而在將。你可以先把他們領(lǐng)頭的幾個統(tǒng)領(lǐng)教會了,，再讓他們一級一級地教授下去,，你每隔一段時間檢閱成果就可以了,。這樣不但教得快，你也省去許多麻煩,?！睌鄻桥氖值溃骸懊畎。贿€是翎兒你聰明,?！彼旖羞^傳令兵，讓他把四個軍陣的領(lǐng)兵將領(lǐng)都傳過來,。

　　等了許久,，斷樓又連傳了兩回令，才見四個大漢懶洋洋地走了進(jìn)來,。斷樓起身道：“四位將軍,，我是新來的忒母勃極烈唐括巴圖魯，漢名斷樓,，今后負(fù)責(zé)教習(xí)軍中兄弟們的拳腳功夫,，還望四位將軍以后多多幫助?！?p>　　那四人瞥了斷樓一臉,，竟也不回話，其中一個還閉上眼睛哼起了小曲,。完顏翎道：“你們怎么了,，都啞巴了？”四人仍是不理,，完顏翎怒道：“本公主問你們話呢,，再不說話治你們大不敬罪！”

　　聽見完顏翎是公主,，那哼小曲的漢子稍微站正了一些,，但仍是愛搭不理地答道：“我們是這中都宿衛(wèi)軍的四門首領(lǐng)，我叫阿里,?！薄拔医衅驯R渾?！薄坝烎斞a(bǔ),。”“術(shù)列速,?！?p>　　完顏翎見四人趾高氣揚(yáng)的樣子，知道他們是不服斷樓這樣一個新來的漢人做自己的大統(tǒng)領(lǐng)，微微一笑道：“好,，各位既然擔(dān)任四門首領(lǐng),，想必都是一頂一的勇士，不知道你們一個人最多能打幾個人,？說出來讓本公主也開開眼界?！?p>　?。ùm(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