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夫人這邊跟斷樓和完顏翎二人講述,，另一邊的凝煙卻是心緒不寧。她本來呆坐在房中想事情,，被尹笑仇這一陣驚天震響嚇了一跳,，連忙出門四處看看，莊中的人也一個(gè)個(gè)揉著耳朵嘀嘀咕咕,，但表情輕松,，似乎并沒什么大不了，便安下了心,，也不想去多問,，在后花園中轉(zhuǎn)了一圈便回房間了。

　　剛一開門，便看見尹柳正翹著腳坐在里面,，手里把玩著桌上的茶盞,，表情俏皮恬淡，全然不像剛剛大哭過一場(chǎng)的樣子,。凝煙略有吃驚,，道：“尹姑娘，你怎么來了,？”

　　尹柳看見凝煙,，便放下茶盞，甩甩手站起來道：“我本來是在歇午覺,，可是我爹剛才那一下把我吵醒了,。我睡不著，又無聊,，本來想再去找我爹，讓他同意我和翎兒姐姐一起嫁給斷樓公子,?？墒锹犅曇簦F(xiàn)在好像心情不太好,。我就到這邊來啦,，聽說我娘把斷樓公子和翎兒姐姐找去了，我可不想去湊熱鬧,，就來你這里坐坐,，你不會(huì)記恨我潑了你一身湯水，不歡迎我吧,？”

　　尹柳的表情十分自然,，反倒讓凝煙心中有些驚奇，但臉上卻輕輕笑道：“怎么會(huì),，尹姑娘說笑了,。”不動(dòng)聲色地走到桌子旁,，兩指拈著茶壺,，徐徐地倒出一杯茶水。尹柳坐下道：“你這里的杯子不好看,，等我讓尹節(jié)給你換一套新的來,，是極品的汝窯瑪瑙天藍(lán)釉，宮里皇上都不一定用得了呢,?！?p>　　凝煙將茶杯推到尹柳面前,，淡淡道：“尹姑娘客氣了,，我習(xí)慣了粗瓷土碗,，只要能盛飯，能倒茶,，便是好的,，又何必在意是用什么裝的？真要用了名貴的器具,，只怕我還不自在呢,。”尹柳道：“我聽鈞羨哥哥說,，你是他母親從秦淮河救出來的,，在嵩山上一直是她的侍女。做伺候人的活,，難道你就甘心一直這樣嗎,？”

　　凝煙道：“這樣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隨心所欲,，況且斷樓公子和翎兒都對(duì)我很照顧，我能夠這樣,，已經(jīng)很知足了,。”

　　“難道你就不想點(diǎn)什么別的,？比如說,，嫁個(gè)好人家？或者,，家財(cái)萬貫,？再或者，也找她十幾二十幾個(gè)侍女,，也體驗(yàn)一下讓人服侍的感覺,。有沒有嘛？只要你說,，我一定能幫到你的！”

　　尹柳語氣開始變得有些焦急了,，眼里幾乎有央求的意思,。可她這一急，凝煙心中反而安定了下來,。尹柳這天真的百般討好,，明顯是有求于自己，不急,，先吊吊她的性子再說,。

　　想到這里，凝煙嘴角含笑,，卻是一言不發(fā),，好像沒聽見尹柳的話一樣。

　　尹柳盯著凝煙,，等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哇哇大叫，起身站到凝煙面前道：“鈞羨哥哥是說過你性子穩(wěn),，可你這也太沉得住氣了吧,，我說了這么多，你就一句話也不想問嗎,？”

　　凝煙抬起頭來看著尹柳道：“尹姑娘想讓我問什么,？”

　　“就，就比如,，我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啊，我能不能做到啊……之,，之類的,。”

　　“尹姑娘是青元莊千金,，若想幫我做到這些,，那豈不是易如反掌，有什么好問的,？”

　　“可是,，你就不想問一下，我為什么要給你這些,、幫你這些,？”

　　“感謝尹姑娘好意，可是這些我都不在意,，既然不想要,，又何必問為什么呢?！?p>　　“我剛才說,，剛才那么大的聲響是我爹發(fā)出來的，你也不好奇是怎么回事嗎？”

　　“令尊尹莊主是武學(xué)宗師,，就是偶有一鳴驚人之舉,，也沒什么奇怪的?！?p>　　“那……那我剛才說,，我……我想和完顏翎一起嫁給斷樓公子，你都不覺得驚訝,？”

　　“若是尹姑娘自己覺得很好,，我說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尹柳越問越急,，凝煙卻是慢條斯理,，不慌不忙，真要把尹柳氣個(gè)半死,。放在平時(shí),，早就連巴掌帶腳打過去了?？墒悄裏熋嫔珳睾?，笑容可親，總讓尹柳覺得自己理虧,，便憤憤地“哼”一聲道：“你雖然不說,，可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肯定是在笑話我,，堂堂青元莊的大小姐,，居然會(huì)如此輕浮，對(duì)不對(duì),？”

　　凝煙悠悠道：“你既然已經(jīng)說出來了,，還要我問什么呢？”

　　尹柳徹底拿凝煙沒轍了,，只得蹲下身來,，像個(gè)小女娃娃一般——盡管她現(xiàn)在年紀(jì)也不大——趴在凝煙的膝蓋上，可憐巴巴地道：“凝煙姐姐,，好姐姐,，親姐姐，我服了你啦,，你就幫幫我吧,。”

　　凝煙看著尹柳這副楚楚可憐的小女兒模樣,，與昨日和自己相撞時(shí)那個(gè)刁蠻公主判若兩人,，不禁掩口輕笑,，問道：“你要我?guī)湍闶裁窗?？?p>　　尹柳道：“我只告訴你一個(gè)人,，你可不許告訴別人！”凝煙點(diǎn)點(diǎn)頭,，尹柳神秘兮兮的,，附在凝煙耳邊道：“我說要和完顏翎一起嫁給斷樓公子，其實(shí)是騙人的,！”

　　說完,，尹柳急忙偏開頭，觀察凝煙表情的變化,，希望捕捉到一絲驚訝或是奇異,，哪怕是一點(diǎn)點(diǎn)的疑惑也好，可是,，凝煙臉上毫無波動(dòng),，開口道：“我知道的?！?p>　　沒驚到凝煙,，尹柳自己反倒目瞪口呆，結(jié)巴道：“你,，你早就知道,？怎么可能！”凝煙道：“你若是真的喜歡斷樓,，就算愿意做他的庶妻,，總也要多想一段時(shí)間，怎么會(huì)這么快就自己主動(dòng)提出來,？所以啊，你一定是因?yàn)榈鶍屘蹛?，故意說出這樣的話讓他們著急,，這樣他們就會(huì)想辦法撮合你和斷樓公子了，對(duì)不對(duì),？”

　　尹柳那點(diǎn)小心思被凝煙全都猜中了,，眼中全是崇拜，訕訕道：“凝煙姐,，你真厲害,，怎么全被你猜出來了？”凝煙板著臉道：“這有什么難猜,？不過是尹莊主和尹夫人關(guān)心則亂,，翎兒和斷樓當(dāng)局者迷罷了,，否則怎么會(huì)識(shí)不破？”一邊說,，一邊心想：“偌大個(gè)青元莊,，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現(xiàn)在鬧得雞飛狗跳,，卻只是因?yàn)檫@個(gè)小丫頭的鬼心思,，真是有趣?！崩^續(xù)道：“反之,，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歡斷樓公子，那就更加……”

　　“不,！不,！我是真的喜歡他的?！币鴰缀跏歉呗暯辛顺鰜?。凝煙愣住了神，尹柳這般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心中所愛,，倒讓她有些羨慕,。

　　尹柳看凝煙不說話，便繼續(xù)道：“好啦姐姐,，扯遠(yuǎn)了,，我還沒說請(qǐng)你幫我什么忙呢?！蹦裏煹溃骸叭绻闶窍胱屛?guī)湍銊耵醿弘x開斷樓的話,，還是算了吧，別說我不會(huì)做,，翎兒也肯定不會(huì)答應(yīng)的,。”尹柳擺擺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請(qǐng)姐姐,，在斷樓公子面前多說說我的好話?！?p>　　這倒讓凝煙不解其意了,，便道：“不用的，斷樓對(duì)你又沒什么壞印象,?！币泵Φ剑骸安徊唬也皇沁@個(gè)意思,。我是想,，你多和斷樓公子說我的好,，他或許就會(huì)覺得‘嗯，尹姑娘也是不錯(cuò)的,?！铱吹贸鰜恚锹犇愕脑挼?，這樣時(shí)間長了,，他或許就會(huì)覺得我比那個(gè)完顏翎要好了，然后就……”

　　凝煙哭笑不得,。尹柳把青元莊攪得天翻地覆,，心里打的居然是這樣的主意，只得道：“尹姑娘啊,，不是我說,，就算你比翎兒千般好萬般好，斷樓也不會(huì)選你的,?！?p>　　尹柳十分費(fèi)解，問道：“為什么??？”

　　“因?yàn)椤蹦裏煵恢涝撊绾蜗蛞忉專肓讼氲溃骸坝行┦虑?，是改變不了的,，不是誰更好就選誰的?！?p>　　尹柳歪著頭,，認(rèn)真想了想道：“改變不了的，是什么??？是家世背景嗎？還是面容長相,？完顏翎是個(gè)美人,，可是我也不差啊。姐姐,，難道我生得不如她好看嗎,？”

　　凝煙放棄解釋了,，便順著尹柳道：“都美,，都漂亮?！币僮斓溃骸膀_人,，總能比出個(gè)高下來吧,。”凝煙耐心道：“同樣的美也有不同,。翎兒霽月清風(fēng),，是雪山頂?shù)纳衽Ｒ媚锬銒擅揽蓯?，是百花中的仙子,，怎么能分出高下來呢？?p>　　尹柳仍是不明白,，凝煙道：“你先不要想那么多,，我先問你。在我們來之前,，你不過只和斷樓見過一次面,，連句話都沒有說過，怎么就會(huì)喜歡他的呢,？”尹柳道：“雖然只見了一次,，可是我和他一見鐘情啊?！?p>　　“一見鐘情,？”

　　“對(duì)啊?！?p>　　“那是怎么個(gè)一見鐘情法,？”

　　尹柳站起身，兩手捧在胸前,，甜甜道：“斷樓公子他,，高大英俊，還有一顆俠義之心,。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了我和我娘。不僅如此,，他……他還是一個(gè)很體貼的人,，他打壞人的時(shí)候果斷勇敢?？次铱蘖?，就給我擦眼淚，還叫我小妹妹,，讓我不要哭了,。世上再也找不出別個(gè)這樣的人了?！?p>　　凝煙看尹柳一臉花癡相,，問道：“就這些?。俊币溃骸皩?duì)啊,，這些還不夠嗎,？”

　　“那斷樓是個(gè)什么脾氣、喜歡什么,、討厭什么,、有什么習(xí)慣，你都知道嗎,？”

　　尹柳一愣,，隨即不屑道：“這些小事，以后慢慢總會(huì)知道的,?！?p>　　凝煙無奈地?fù)u搖頭道：“這些事情不弄清楚，以后是要出大問題的,。依我看啊,，還是少掌門更適合你?！?p>　　尹柳皺皺眉,，甩手道：“哎呀呀，怎么又提到他了,？”凝煙道：“怎么不能提,？大家都覺得你們很般配呢?！?p>　　尹柳遲疑了一會(huì)兒道：“鈞羨哥哥和我的事情,，你知道的吧？”

　　凝煙道：“我不懂武事,，跟少掌門相處的時(shí)候比較少,。但也聽老夫人說起過，少掌門在十五歲之前,，都沒有來過嵩山一次,，是在她一位老朋友的家中長大的。只是老夫人從來不肯和我細(xì)談,，我的三位姐姐也只知道少掌門有一位心上人叫“柳妹”,，其他的一概不知?？磥?，老婦人的那位老朋友，不是尹前輩，就是尹夫人了,。”

　　尹柳道：“是啊,，鈞羨哥哥他爹既是個(gè)學(xué)究先生,，又是個(gè)武癡，整天就知道念經(jīng)練功,。他娘呢,，是京城的大家閨秀，可是脾氣也火熱得很,，因?yàn)樗偸抢渎渌?，索性一賭氣就抱著孩子離開了嵩山，扔給了我娘來照管,，然后自己去游山玩水,，只有逢年過節(jié)的時(shí)候，才會(huì)帶著鈞羨哥哥出門玩一玩,，但也是絕對(duì)不會(huì)去嵩山的,。”

　　凝煙道：“既然如此,，少掌門從小跟你一起長大,，就是青梅竹馬了?！币肓讼氲溃骸皯?yīng)該是吧,，反正大家都這么說?！蹦裏煹溃骸凹热蝗绱?，少掌門可以看出對(duì)你情深義重，又是世出名門的英俠,，各方各面都不比斷樓差,，你為什么不中意他呢？”

　　“鈞羨哥哥很好,，可我就是不喜歡,。我只記得我從小就欺負(fù)他，有時(shí)候連我自己都覺得過分,，誰知道他為什么喜歡我?。吭僬f了,，姐姐你剛才自己不是都說了,，更喜歡的人，不一定就是更好的人嗎？”

　　凝煙一時(shí)語塞,，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尹柳摟住凝煙道：“姐姐？姐姐,！”凝煙恍惚道：“什么,？”尹柳道：“那你到底幫不幫我啊,？”凝煙遲疑道：“可是……”

　　“哎呀,，還有什么可是的啊,？好姐姐,，親姐姐，你就幫幫我吧,。咦,，等等?！币蝗幌肫鹆耸裁?，松開摟著凝煙的胳膊道：“凝煙姐姐，你難道也喜歡斷樓公子嗎,？”

　　凝煙眼中流出一泄星光,，但隨即淡然道：“好啦好啦，都開始胡思亂想了,，我答應(yīng)你還不行嗎,？”尹柳喜道：“那就拜托凝煙姐姐啦?！庇直Я四裏熞幌?，蹦蹦跳跳地走開了。

　　凝煙看著尹柳的背影,，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另一邊，蕓蘿偏殿,。

　　尹夫人,、斷樓、完顏翎各自坐在座位上,，都是沉默不語,。過了許久，完顏翎終于開口打破了僵局,，道：“夫人,，您的心意我明白了，您希望我們?cè)趺醋觯俊?p>　　尹夫人站起身,，緩緩道：“我希望二位,，今晚就悄悄地離開青元莊，再也不要回來,?！?p>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