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過完變聲,，激動起來的時候還帶著明顯的少年人的清亮,。他說完才發(fā)覺不對,，拼命咳嗽來試圖掩飾,，結(jié)果一不小心真的嗆到了，咳的脖子都紅了,。

　　方卿和掃他一眼,，容小龍打定主意裝死。

　　方卿和嘆口氣,，解下自己的荷包,。容小龍忍著沒看他在干嘛。方卿和解開自己的荷包,，倒出一粒紅豆，這紅豆鮮紅欲滴,，和普通黃豆差不多大小,，十分可愛，唯一不同的就是有一股異香。他之前在方卿和身上聞到兩種不同的香味,，一種就是這個味道,。

　　容小龍詫異，不明白這個舉動是做什么,。方卿和打開放著盟書的錦盒,，又取了酒器，紅豆浸在了酒液中,。那紅豆的異香越發(fā)濃烈,，沖了酒液的甘冽。

　　方卿和對他露出一個壞笑,，像小孩子要做惡作劇之前沒忍住的那種笑,。然后，他把香氣撲鼻的酒液潑到了盟書上,。

　　“你瘋啦,！”容小龍和杜衡一起驚呼出聲。容小龍手忙腳亂把盟書搶到手,，不停的用衣袖按在黃娟上吸收酒液,。

　　為時已晚，盟書已經(jīng)浸透,，容小龍急的要掉淚,，不停的質(zhì)問方卿和：“你怎么這樣？你怎么這樣,？,！”

　　方卿和一動不動。馬車似乎拐了個彎,，有風(fēng)吹開窗簾,，背后的陽光大片潑進(jìn)，方卿和的身上都是灑金的光暈,，他的玉冠,，他的華服，他英俊的面容,，在陽光面前都成了一團模糊又不可直視的陰影,。

　　容小龍小時候在數(shù)九寒天里穿著單衣被師父丟進(jìn)水潭的記憶又回來了，瞬間的刺激不會讓人立刻覺得寒冷,。而是疼,，手腳臉面，任何裸露在外的皮膚都疼,，像被細(xì)細(xì)密密的針扎一樣,，疼,，燙，最后才會覺得徹骨的冷,。

　　他捧著濕噠噠的盟書,，覺得那種遲鈍的冷又回來了，他手腳冰涼,，無法受自己掌控,，他欲哭無淚。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杜衡,，甚至在慶幸幸虧陌白衣已經(jīng)跟著離朱走了,。

　　完了。

　　完了,。

　　完了,。

　　他腦子里只剩下這兩個字。他甚至忘記去質(zhì)問罪魁禍?zhǔn)?。他也聽不到方卿和在慢慢的說話,。

　　他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方卿和在說話。

　　方卿和說：“淮城王是馬上王爺,。當(dāng)年鎮(zhèn)守邊界抵抗北魏,，被對方大將砍中了右手。很長一段時間的詔書都是當(dāng)時才十歲的世子寫的,。直到后來他學(xué)會了左手書,。世子長在軍營，死在戰(zhàn)場,?；闯峭醺姽蘸眨蹂?，世子妃都是將門之女,。”

　　容小龍沒理他,。誰要聽故事,。反正他不要。

　　方卿和并不在乎,，繼續(xù)說：“當(dāng)年南順有一員虎將,，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摧，安逸侯三次戰(zhàn)敗,，狼狽退軍,。王爺臨危受命，破了陣法,，割下了虎將的人頭,。當(dāng)年我還年幼,，并未親臨,，可是聽說,，虎將自刎之前只說了兩個字?！?p>　　容小龍沒搭理他,，盟書上的酒液已經(jīng)差不多干了，可是酒氣沖天,，香氣撲鼻,，若這香氣換成脂粉，他都要當(dāng)成是花魁姑娘送的定情物了,。

　　方卿和大概是個不在乎有沒有聽眾的說書先生,，底下的茶客只兩位，還都在開小差,，可是該敬業(yè)的地方還是要敬業(yè)的,。

　　“那位虎將說‘無憾’。我幼年之時不懂,，到了江湖久了,，再把這兩個字放在舌尖仔細(xì)琢磨，終于品出了一絲滋味,。人這一生,，很多東西生而有之，不求既得,。他人瓊瑤,，我之砂礫。唯獨兩樣?xùn)|西,，難以尋得遇得,。知己，還有對手,。全心信任的人,，輸?shù)男姆诜膶摇,！?p>　　方卿和鄭而重之的轉(zhuǎn)過頭,，和容小龍對視：“我和你說句心里話，我實在是羨慕那員虎將和淮城王爺?shù)??！?p>　　容小龍似懂非懂，那一縷困惑只在心里打了個轉(zhuǎn),，飛快的被埋了起來,。他沒空也沒精力去捋順這個惑,，語氣讓它困住，不如先困住它,。等有空了再放出來,，好好解開這個‘困惑’。

　　方卿和對于眼前的‘惑’很是不放在眼里的樣子,。他輕描淡寫道：“這是上好的黃娟,，那是上好的貢紙，擦干酒漬打開就好,。怕什么,，惹禍的是我?！?p>　　沒錯,，惹禍。惹這個字用的對用的妙,。

　　容小龍咬緊牙關(guān)忍著吵架的沖動,，慢慢打開黃娟。一直緊緊貼在一起的貢紙接觸到了清冷的空氣,，容小龍驚恐的發(fā)現(xiàn),，那個蓋著完顏月私印的印鑒正在慢慢消失！

　　“這......這這......這這這,？”容小龍結(jié)結(jié)巴巴說不出話,，捧著黃娟的手開始發(fā)抖也不敢放下，這是什么操作,，這是什么鬼事,！

　　容小龍求助一般看旁邊的杜衡，杜衡說：“消失了,?！?p>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容小龍在心里瘋狂尖叫,。

　　杜衡又說：“咦？”

　　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叫姨有用嗎,？容小龍欲哭無淚，如果有用,，他可以管方卿和叫舅,。

　　“先別亂攀親，你再看看,?！?p>　　一個慢悠悠的聲音插入一片混亂的當(dāng)下,，容小龍才注意到一邊無聲無息坐著的方卿和。他身上的陽光已經(jīng)遠(yuǎn)去了,，他歪靠在枕頭上,，似乎累得很，小憩,，半垂下眼皮,，睫毛投下半扇陰影,。

　　容小龍和杜衡再看看,。

　　那方印鑒消失的地方，慢慢浮現(xiàn)了一個同等大小的印鑒,。是個古怪的圖案,。像個猴子，又像個人的臉,。

　　容小龍用眼神詢問杜衡,。

　　杜衡說：“這是西奧的圖騰。這個叫猿,。和猴子算是親戚,。但是和人更近，體型要比人大,，會站起來,，力氣很大，可以把人撕成兩半,?！?p>　　杜衡怕容小龍不懂，還比劃了一下撕雞腿的樣子,。

　　“據(jù)說這個猿出現(xiàn),，就預(yù)示著天災(zāi)亡國。因為猿不喜人煙,，它只有感覺到這個地方要人煙絕跡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當(dāng)年在北魏隔相江的江邊出現(xiàn)兩只猿喝水，然后北魏就亡國了,?！?p>　　真是簡單粗暴的因果關(guān)系......

　　容小龍不好開口說話，可是心里瘋狂吐槽：既然是不吉祥的東西,，為什么西奧會用來當(dāng)圖騰?。?p>　　叛逆心好重,。

　　杜衡繼續(xù)道：“那個時候隔相江的水還沒有暴漲,，南順齊,，北魏和西奧四國都是有往來的，可是西奧國力最弱,，經(jīng)常受到最強的北魏的欺凌,。后來出現(xiàn)了猿導(dǎo)致北魏亡國，西奧得到喘息,，西奧認(rèn)為是上天聽到他們的祈禱派神猿解救蒼生,。所以就用猿的形象做了圖騰?！?p>　　杜衡看著這個印鑒看了很久,，忽然又補充道：“不過這個圖騰有異，不是皇室的圖騰,，是西奧一個獨立的分支,。具體說了也沒大用，就一點,，這個分支的首領(lǐng),，不贊成完顏月成為儲君?！?p>　　就這一點就夠了,，容小龍大概也明白了。

　　他問方卿和：“這是完顏月做的手腳,？”

　　好聰明哦,，容小龍在心里給完顏月比了個贊。

　　如果淮城那位王爺贏了,，完顏月的印鑒就是合理合法的證明,，西奧舒舒服服接收許諾分割的領(lǐng)土。如果輸了,，她就可以趁機把自己看不順眼的對頭給推出去背鍋,。

　　哇，奸詐,。

　　“多聰明的姑娘啊,。”方卿和的贊嘆之意聽起來都發(fā)自肺腑,。

　　他現(xiàn)在聽起來很愉悅,，雖然神情隱在陰影中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