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中曲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手機鈴聲在安靜而昏暗的室內(nèi)響起,,重復(fù)了幾遍也無人回應(yīng),。
“噔噔噔……噔噔噔”
當(dāng)這刺耳而惱人的鈴聲再次響起時,,床上睡著的人悶哼了一聲,從被子里伸出一只修長緊實的胳膊,,在床頭柜上胡亂摸索。
“嗯,?!贝采系娜碎]著眼,鼻音頗重,。
“阿凜,,是你戚姨,我是打擾到你睡覺了嗎,?我還特意等到中午才給你打的,,不好意……”
“說事,。”薛凜很是不耐煩,。
“是這樣的,,你爸今晚出差回來,你明天有空不,?回家好嗎,?我做你最愛吃的三杯雞好不好?”電話那頭的女人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口吻中透著些許卑微,。
“我不愛吃你做的菜?!毖C的回答簡單直接,。
“我不做也行,我讓劉嫂做,,她做的菜一向合你胃口,,你……”女人立即改口,加快了語速,。
“我不去,,你讓我回哪個家啊,?那兒是你家,,那兒是他家,那兒什么時候成了我家了,?”薛凜翻了個身,,將手靠在腦后。
“阿凜,,算戚姨求你,,回來一趟吧,你都好幾年沒回國了,,好不容易畢業(yè)回來了,,還天天住酒店,你爸嘴上不說,,心里卻是特別惦記你……”
“住酒店怎么了,?自家的酒店誰還敢趕我啊,?什么時候你求就有用了,?我最后警告你,別跟我提他,也別再給我打電話,,我忙得很,!”
薛凜突然提高了嗓門,說完便立即掛了電話,,將手機狠狠地扔在床邊的地上,,幸好滿屋都鋪著暄軟的地毯,手機才不至于四分五裂,。
“凜,,誰啊,?”一旁的被子里傳來一聲嬌柔的問話,。
“不關(guān)你事?!?p> 薛凜看都沒看一眼身旁的人,,掀起被子下床,赤腳踩在地毯上,,用手揉捏著后脖頸,,左右扭動著腦袋,他走到沙發(fā)邊拿起睡袍,,要往浴室去,。
身后傳來焦急的撒嬌女聲:“凜,今天可以帶我去The Mall逛街嗎,?前幾天看中了一款包包,一直想試試,?!?p> 床上的女孩拽著被子捂住胸口,跪立在床尾,,順滑的酒紅色及腰長發(fā)披散在肩頭,。
“你自己去商場找營業(yè)部總監(jiān)龔炎,他會接待你,?!毖C平靜地回過頭交代,又立馬轉(zhuǎn)身要進(jìn)浴室,。
“還有”,,正當(dāng)那女孩低頭竊喜之際,浴室門口又傳來了一聲,,驚得女孩趕緊抬起頭盯著他,。
“叫我薛凜?!毖C表情極其冷淡,,說完便進(jìn)了浴室,。
夜幕降臨,陰云密布,,遠(yuǎn)處傳來陣陣?yán)茁?,The Mall商場里卻依然人聲鼎沸,今天是最熱鬧的周六,,進(jìn)駐這里的品牌既高端又齊全,,無論是熱愛追求潮流的年輕人,還是事業(yè)有成的中年人都把這里當(dāng)作周末逛街的首選,。
幾年前,,當(dāng)姚織夏第一次踏進(jìn)這個商場里時,便忍不住在這一個個充滿設(shè)計感的店鋪前徘徊,,一直等到約定面試時間的10分鐘前,,她才依依不舍地坐電梯到地下一層的超市,按照短信里的指引找到了超市人事部,,再后來就在這里安穩(wěn)地做了幾年的理貨員,。
當(dāng)所有貨品都清點完畢時,已是接近晚上10點下班的時間了,,姚織夏抬頭看了看倉庫墻壁上的表,,用手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準(zhǔn)備收工,。
“織夏,,還忙呢!要下雨啦,!快走吧,!我們先走啦!明天見,!”幾位同樣做理貨員的大姐背著包路過時,,跟她打著招呼。
“哎,!好,!明天見!”
姚織夏跟大姐們揮了揮手,,之后走進(jìn)更衣室,,將工作服換下來疊好,整齊地放在她的儲物柜里,,接著便把帆布包跨在肩頭,,取出雨傘,把更衣室的燈關(guān)了,門鎖好,,急沖沖地往外走,。
A市的夏天雖降雨不多,但大都來得急而猛烈,,前一秒還以為只是象征性威脅的雷聲,,下一秒,從天而降的大雨就能把人從里到外澆個透,。
姚織夏剛出了商場門口,,雨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來,待她把傘撐好,,頭發(fā)已經(jīng)濕了一半,,她用手拍了拍打濕的胳膊,臨時決定放棄坐雨天容易堵車的公交車,,改為坐地鐵,,她踮起腳尖,打算穿過地下停車場的出口到馬路對面去坐地鐵,。
可正當(dāng)她往前走時,,一輛紅色跑車卻以極快的速度,從地下停車場的出口開了上來,,隨即向左一個大轉(zhuǎn)彎,,駛?cè)肓笋R路。
那跑車沒有一絲猶豫便一騎絕塵,,消失在了滾滾車流中,,只留下姚織夏傻愣愣地站在出口的邊緣,全身上下被濺得濕漉漉,。
“你,!這!哎,!那個車,!”
姚織夏連忙上下打量自己,,只見她的上衣,、褲子和帆布鞋全都被濺滿了泥水,可那罪魁禍?zhǔn)自缇蜎]了影,,雨卻越下越大,,姚織夏騰不出手拿紙擦拭,只好狼狽不堪地跑到紅綠燈處去過馬路,。
“哎,!你小心!哎呀!你慢點,!”
龔炎揚起手想拍薛凜的胳膊,,又怕打擾了他駕駛,一時之間只好把手懸在空中,。
“哎呀,!你是老大爺嗎!這還快,!”
薛凜說著,,將油門踩得更深了些,他伸出右手去打龔炎懸在空中的手,,留下左手扶方向盤,。
“你剛才上地面差點撞到那個打傘的人,你沒看到嗎,?”
龔炎現(xiàn)在想想都后怕,,剛才他親眼看到那個人被濺了一身的水,想下車賠禮道歉卻無奈開車的是薛凜,。
“看到啦,,我有分寸好嗎!你看這不是啥事兒沒有嗎,!”薛凜不耐煩地將右手朝上攤開,。
兩人一陣無語,薛凜有些無聊,,便主動開口:“我這大周末的,,會都不約了,專程來接你下班,,還請你吃飯,,你咋對我也沒個好態(tài)度!”
“你還有約會,?跟誰約?。磕莻€來找我結(jié)賬的女的,?”龔炎雙臂在胸前交叉,,語氣略帶戲謔。
“哪個結(jié)賬的女的,?”薛凜漫不經(jīng)心地問,。
“你跟我這兒裝傻呢?就是今天來買包的那個,,聲音嗲的一批的那個,?!饼徰仔稳葜睦镆呀?jīng)升起了一股子厭惡,。
“奧,,那個,記不清名字了,,反正以后也不打算交往,,送個禮物唄?!?p> 薛凜歪著頭,,將左手臂靠在車窗上,改為右手扶方向盤,。
龔炎嘆了口氣,,略有些遲疑,“那你,,就這么浪著,?”
“嗨,這都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事,,我一沒拿刀逼她,二沒騙她,,她要什么我清楚的很,,給她就是了,你不覺得這種方式既高效又輕松嗎,?”
“我,?我才不覺得,我可不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我要找個我真心喜歡的,,也真心喜歡我的?!饼徰渍J(rèn)真道,。
“真心?你這接受過美帝熏陶的富二代,,居然還信奉真心呢,?炎哥,你都多大了,,還信這個呢,?”薛凜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怎么就不能信了呢,?我爸和我媽,,薛叔和陳姨,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龔炎理直氣壯地反駁道,。
薛凜聽到“陳姨”二字,瞬間上來一股火,,他抿了抿嘴,,強壓住火,“你能不能別在我面前提他,!”
“我錯了,,我不該提他,不過,,這么多年了,,這事兒咱不能一輩子都過不去啊,你回國也快一個月了,,回過家嗎,?”
龔炎深知薛凜對薛懷遠(yuǎn)的抵觸情緒,陳暖因白血病去世時,,薛凜才13歲,,那是個會讓男孩變得疾惡如仇又肆意莽撞的年紀(jì)。
失去了可以全然信任和依靠的溫柔,,薛凜像野獸一樣瘋狂地?fù)]霍著剛剛開始的青春,,薛懷遠(yuǎn)沒有留他在身邊,而是選擇把他送到英國讀高中,,感覺自己被拋棄的薛凜便開始了真正的放逐生活,,他從各路狐朋狗友那學(xué)會了打架、泡妞和飆車,,幾次要被學(xué)校開除,,最后還是靠著薛懷遠(yuǎn)的捐款,才給薛凜混了個畢業(yè)文憑,。
后來又發(fā)生了很多事,,讓薛凜變得越來越極端,直到現(xiàn)在都和家里僵著,,即使大學(xué)畢業(yè)回了國,,他也一直在集團(tuán)旗下的酒店住著,從未回過家,。
“我回他家干嘛,?住酒店不挺好,市中心,,江景,,去哪玩兒都方便,,最重要的是,清凈,,沒人礙眼,。”薛凜避重就輕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