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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風(fēng)猶記

第十四章 生后之禮

暖風(fēng)猶記 燁楓揚 4820 2019-12-03 13:20:43

  見證了姚織夏的英勇行徑,,薛凜也鼓起勇氣,,屏住呼吸大口大口地嚼著兔肉。

  姚織夏漱完了口,,仍感到一陣陣反胃,,便跑到海邊,,用手捧些海水繼續(xù)漱口,還好那海水咸咸的,倒勉強蓋過了些腥味,。

  薛凜還沒吞咽完,,便大步流星地走到海邊,插著腰等待最后一口嚼完,。

  姚織夏彎著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待她轉(zhuǎn)身之時,,無意間瞥見遠處的海灘上有個東西,,那是個被沙子掩埋了一半的黑色物體。

  姚織夏好奇地瞇起眼,,抬腳向那邊走去,,留下身后的薛凜一邊哀嚎,一邊大口大口地用海水漱嘴,。

  當(dāng)她走近那個物體時才發(fā)現(xiàn),,那居然是個黑色行李箱,她趕忙跪在地上,,雙手用力地把上面遮蓋的沙子翻開來,。

  當(dāng)箱子的全貌展現(xiàn)在她眼前時,身后傳來了薛凜的叫聲:“姚織夏,,你蹲這干嘛呢,?是吐了嗎?”

  “臥槽,!這居然有個行李箱,!”薛凜瞪大了眼睛。

  這個剛出土的箱子,,是個老式的皮質(zhì)手提箱,,外表已磨損得很嚴(yán)重,上面纏著許多半干的水草,,估計之前已在海里很長時間了,,因這幾天的海浪和漲潮才被帶到了沙灘上。

  姚織夏把上面的水草都拽了下去,,企圖把箱子打開,,可箱子上卻掛著一把已經(jīng)發(fā)綠的銅鎖頭。

  “來,,你讓開,,我來開?!?p>  薛凜說完,,便從樹林里挑揀了一塊趁手的石頭,,跪在地上開始砸鎖頭。

  “你說這里面不會是殺人陳尸吧,?”薛凜胡亂地推測道,,黑幫片都這么演。

  “我剛才推了推這箱子,,不重,,如果是殺人陳尸,估計不會這么輕,。”姚織夏嚴(yán)謹(jǐn)?shù)胤治觥?p>  “啪,!”

  箱子的鎖頭被砸開了,,薛凜把石頭扔在一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行李箱掀開,。

  里面果然沒什么嚇人的東西,,在厚厚的塑料布包裹之下,只有一疊已經(jīng)浸濕發(fā)黃的衣服,,一些隨身生活用品,,一個老舊的大鐵飯盒,還有幾本詩集,。

  “嗨,,就這啊,還以為有啥稀奇的東西,?!毖C邊往外掏邊說。

  眼尖的姚織夏突然發(fā)現(xiàn),,在行李箱底部有個精致的木質(zhì)黑漆小盒子,,她將其拿出來端詳一番,當(dāng)精致的扣別被彈開后,,內(nèi)襯的黑絲絨上面赫然躺著一對顏色已經(jīng)黯淡的金戒指和一塊懷表,。

  姚織夏將懷表的表蓋掀開,見里面一面是表盤,,另一面則是一張老舊的黑白小照,,照片中有一個看起來十幾歲的少女,她面若桃花,,梳著兩個麻花辮子,,正對著鏡頭淺笑。

  盒子里還有個油紙信封,,外面沒有寫字,,姚織夏撕開信封,,看到里面有張發(fā)黃的信紙,她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開折疊的信紙,,映入眼簾的是一篇密密麻麻的手書:

  “親愛的香蘭,你我一別六十載,,不知你在世界的那一頭過的是否可好,?

  自打你我成婚一月有余,我隨軍北上,,我們便開始了天各一方的相思之苦,,那時無人知曉何時能重逢團聚,臨別前你贈與我的懷表便是你我之間的鑒證,,可誰曾想,,這塊懷表竟成了你留給我的唯一信物。

  當(dāng)我回到家鄉(xiāng)時,,家里已被戰(zhàn)敗撤退的敵軍毀壞一空,,被家人帶走逃難的你也音信全無,我苦苦尋找十年都未尋得你,,請原諒我的絕望,,請原諒我的死心,最后我只能抱著僥幸心理,,希望你在沒有我的地方重新嫁了人,,兒孫滿堂。

  這一輩子,,我都未曾再娶妻,,只因你我在訂下婚約之時說過的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即使命運讓你我人海相隔,,我無一日不曾堅信,我們的心是牢牢牽在一起的,。

  我未曾搬離家鄉(xiāng),,只怕哪日你回來尋我,找不到回家的路,,當(dāng)我得知自己已經(jīng)癌癥晚期,,未曾有過一絲悲傷,只盼著早日脫離今世沒有你陪伴的苦海,,早點去下輩子尋你,。

  你說過你從沒見過大海的樣子,我便決定來到這里走我最后一段人生路,,希望在去后的夢里能再度見到你,。

  當(dāng)年你我盟誓之時,,沒有一點像樣的首飾給你,我用這些年存的錢定做了一對戒指,,愿下輩子能夠親手套在你的手上,,愿下輩子,我還能再愛你一次,。

  永世等你的從之”

  姚織夏朗讀完畢時,,眼中的淚水已順著臉頰滴到沙子里,在沙灘上映出點點深棕色,。

  這張輕飄飄的信紙此刻仿佛變得有千斤重,,字里行間的情深意切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以前她從來不信這種至死不渝的愛情存在這世間,,或者說,,從來不信會發(fā)生在她姚織夏身上,但此刻,,眼前這片沉默的大海,卻給了她一個無聲的答案,。

  蹲在一旁聆聽的薛凜此時也變得沉默了起來,,他眼睛盯著低頭落淚的姚織夏,心中涌上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方才在看姚織夏拿著的信紙時,,他偶然間發(fā)現(xiàn),在她的左手手腕內(nèi)側(cè),,有一條不太明顯的白色疤痕,,那疤痕微微泛著些紅,看樣子應(yīng)該是舊疤了,,只是它在這個敏感的位置出現(xiàn),,著實讓薛凜的雙眼忍不住多停留了一會兒。

  薛凜強制自己移開眼,,望向大海,,讓自己不再去在意這個無聲的小插曲,可另一種令他微悶的情緒又趁機襲了上來,。

  他們兩個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可憐人,,不是因為流落荒島,亦不是因為生死未卜,,而是因為他們兩個生者,,活得可能都不如那位已經(jīng)長眠于大海的老先生,因為他們兩個,,都沒見過愛情的模樣,,或者說,,都沒有過為一個人守一座城的勇氣。

  “我們把這些東西拿著,,明早我們帶著所有家當(dāng)上山,,讓傻狗接待我們一下,海邊畢竟不能遮風(fēng)擋雨,,也沒有水源,,還是那個山洞比較穩(wěn)妥?!?p>  薛凜生怕自己那些異樣的情緒蔓延開來,,立馬收起感懷,回歸現(xiàn)實,。

  姚織夏迅速用手背抹了一把臉頰,,深呼一口氣,把東西都裝回行李箱,。

  撿到這行李箱,,對薛凜來說如獲至寶,因為他終于可以脫下緊身的潛水服,,換上箱子里的棉質(zhì)白襯衫和棕色長褲,,雖然襯衫的肩窄了些,褲子的褲腳也短了些,,但好歹不再像潛水服那樣箍在身上了,。

  行李箱里還有一雙黑皮鞋,一看鞋面上的橫細(xì)紋,,就知道是穿了很久的了,,但鞋子里里外外的皮質(zhì)都保養(yǎng)得很好,看得出老先生生前對物件的珍惜和愛護,。

  “老先生,,對不住了,我的腳現(xiàn)在真是扛不住了,,借您的鞋一用,,如果有朝一日我還能活著回到家,我一定給您燒一雙更好的鞋,,謝謝您了,。”

  薛凜拿著那雙鞋,,對著大海拜了拜,,而后坐在地上,準(zhǔn)備穿鞋,,可這鞋對薛凜來說有些大了,,他站起來試著走走路,,卻像穿拖鞋一樣,走一步,,掉一次鞋后跟,。

  姚織夏靈機一動,把救生圈上連著的繩子割下一小段,,分成細(xì)的幾股繩,,然后走到薛凜面前蹲下。

  “你抬起一只腳,?!?p>  薛凜不明所以,卻也乖乖照做,。

  姚織夏將繩子從鞋底穿過,,像打包禮品一樣把繩子纏在鞋上,最后系了一個活結(jié),。

  薛凜抬抬腳,,果然鞋子跟住腳了。

  “姚織夏,,你真是全能女戰(zhàn)神,,誰娶了你,這輩子都不用愁了,。”薛凜心情頗好地開起玩笑來,。

  蹲在地上的姚織夏,,看著薛凜卻沒有回應(yīng),只是嘴角配合性地微抬了一下,,眼神示意他抬另一只腳,。

  如果他知道她的家世和經(jīng)歷,還會說這樣的話嗎,?

  感覺到姚織夏的沉默,,薛凜立馬轉(zhuǎn)移話題,“我剛才把行李箱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這對于我們來說,,就是個寶箱,有個飯盒用來盛水,,幾件衣服我們可以互相換著穿,,還有毛巾和刮胡刀啥的,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嗎,?”

  姚織夏抬起頭,,一臉疑惑,。

  “里面有只還沒開封的牙刷!”薛凜一臉正經(jīng)地說,。

  姚織夏剛把繩子綁好,,薛凜就急忙跑到行李箱那,將那把外面還套著塑料的牙刷拿過來給她看,,姚織夏低頭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塑料套上寫著“慶祥賓館”四個字。

  “那么現(xiàn)在問題來了,,一只牙刷,,我們誰來用呢?”

  姚織夏看著薛凜一臉為難的樣子,,本想開口說讓他用,,可剛要開口卻被薛凜搶了先。

  “這樣吧,,我委屈一下,,我們一起用吧!”他大義凜然,。

  “不用,,你用……”她誠意謙讓。

  “別再說了,,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我薛凜再怎么說也是個男人,大丈夫不拘小節(jié),,就這么定了,。”薛凜一只手擋在姚織夏面前,,一副英勇就義的神情,。

  這事兒對姚織夏來說是小事兒,可對于平時生活精致到不允許有一根頭發(fā)出現(xiàn)在洗手臺和床上的薛凜來說,,這跟有沒有食物吃同等重要,。

  對此,他著實認(rèn)真思索了一會兒,,如果只有一方用,,那另一方長期不刷牙的口氣也會連累另一方,如果兩個都不用,,就會互相惡心對方,,所以最雙贏的結(jié)果,就是雙方秉承著互惠互利的原則一起用。

  姚織夏自是知道薛凜對這牙刷的執(zhí)念,,之前他們還是客人和服務(wù)員的關(guān)系時,,她就已經(jīng)深刻地感受到他這種人的講究了,對床具品牌有要求,,對洗漱品牌也有要求,,連屋子里的香薰品牌都有要求,當(dāng)時姚織夏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準(zhǔn)備的,,所以此刻,,薛凜愿意跟她用同一個牙刷,著實讓她吃了一驚,,這是普通人類的一小步,,但對于薛凜來說,可是退讓的一大步,。

  新裝備分配好,,舊裝備收拾好,兩個人輪番值夜給篝火添柴,,就這樣渡過了又一夜,。

  島上的兩人安然無恙,陸地上的人們卻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團團轉(zhuǎn),。

  龔炎帶著柳飄飄趕到臨時成立的海上搜救中心時,,整個指揮廳里都亂糟糟的,隨處可見抱頭痛哭的人們,,這里的氣氛簡直像閻羅殿一般壓抑,。

  穿著醒目的搜救隊隊服的人員來回急速地走動著,龔炎在搜尋像是指揮官那類人的身影時,,忽然看到了遠處的薛懷遠,,他正悲痛欲絕地癱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捂著額頭,,身上也抖得厲害。

  戚航此時正站在薛懷遠身旁,,兩手扶著他的肩膀,,搜救隊的人員路過他們時,跟她簡短地說了幾句便走了,。

  龔炎見狀,,趕忙跑上前去和他們匯合,柳飄飄也追了上去,。

  “戚姨,,情況怎么樣?”龔炎焦急地問。

  “龔炎,,你來了,!剛才搜救隊的人跟我說了一下情況,是東南部海域的地殼變動,,造成了海嘯,,雖然事發(fā)時薛凜所在的船只就在主航道上,但海嘯引起的亂流會造成很多不確定性,,也就是說,,他們只能推測出一個很大的水流流經(jīng)范圍,在這個范圍內(nèi)進行搜救,,而且當(dāng)時出海的游船太多了,,有不少人失蹤了,我們只能做最壞的打算,,抱著一絲希望等待吧,。”

  戚航說到最后一句話,,便低下頭心疼地看著薛懷遠,,忍不住眼眶泛了紅。

  “對不起,,薛叔,,都是我的錯,是我建議薛凜帶林晴羽去星途島玩的,,真的,,我對不起您?!饼徰渍f著便雙膝跪地,,向薛懷遠鞠躬。

  薛懷遠見狀連忙站起身,,將龔炎扶了起來,,“炎炎啊,!你說什么呢,!叔怎么會怪你呢!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天災(zāi)難測,,林晴羽幸運,,活了下來,,只怪我那兒子沒這個好命……”

  薛懷遠說到自己兒子又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聲音哽咽到無法再說話,龔炎一把摟住了薛懷遠,。

  “懷遠,,炎炎,,沒到最后一刻,,我們誰都別放棄,現(xiàn)在剛開始搜救,,我們就潰不成軍,,那往后的日子怎么熬?”

  戚航說罷,,拍了拍這兩個平時在商界運籌帷幄卻在此時相擁而泣的大男人,。

  “是啊,龔先生,,薛叔叔,,我們一定要相信,相信才會有奇跡,,老天爺最愛幫助相信他的人了,。”柳飄飄在一旁忍不住說,。

  戚航剛才一見到龔炎,,就注意到了他身后的這個女孩子,她打扮得很樸素,,眼神和神態(tài)也不似她平日偶爾在陪薛懷遠應(yīng)酬時所見的上流名媛,,她的眼睛里透著純凈和天真,戚航雖已從商場隱退多年,,但她看人的能力卻依舊犀利,。

  “炎炎,這位小姐是,?”戚航溫和地開口,。

  “戚姨,她叫柳飄飄,,薛凜租的那艘船,,有個叫姚織夏的服務(wù)員,海難發(fā)生時,,她也掉海里失蹤了,,柳飄飄是她的同居室友,也是非常親密的好朋友,?!饼徰捉榻B道,。

  “薛叔叔,,戚阿姨,你們好,我叫柳飄飄,,你們叫我飄飄就好,。”柳飄飄見龔炎介紹她,,便立即微微低下頭,,恭敬地跟兩位長輩問好。

  “你好,,飄飄,,沒想到你的朋友也遭遇了這種事,作為一個女孩子,,你真的很堅強,,我們互相支持吧,但愿他們兩個都能平安回來,!”

  雖然只是寥寥幾句話,,眼前這個女孩子卻給戚航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懷遠!戚航,!我們來了,!”

  龔炎身后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他轉(zhuǎn)過身,,看到來人正是他父母,。

  龔博文什么也沒說,徑直地張開雙臂抱著薛懷遠,,沉重地拍打著他的后背,。

  尹思渺看著他們二人,也不好說什么,,便轉(zhuǎn)頭跟戚航說:“剛才博文給朋友打了電話,,他們會幫忙再多加派些專業(yè)的搜救隊員,不管怎樣,,多少能提高些找到阿凜的幾率,。”

  “思渺姐,,麻煩你們了,,還好有你們在,要不然懷遠是真的撐不住了,?!?p>  戚航說這話是有原因的,薛懷遠十年前痛失愛妻,,茶飯不思,,在公司開會時胃病發(fā)作,,是當(dāng)時擔(dān)任集團財務(wù)總監(jiān)的戚航送他去醫(yī)院,又幫他瞞著自己那正處于青春期又油鹽不進的兒子,。

  她白天要挑起大任,,解決公司因內(nèi)部斗爭而引起的各種棘手問題,晚上又要跟薛懷遠一一匯報,,幫忙照顧他,。

  那時的戚航才30歲,可她一邊要臨危受命保住薛懷遠在集團的地位,,另一邊又要按照薛懷遠的指示,,把薛凜的出國手續(xù)盡快辦完,讓他遠離國內(nèi)的紛爭,。

  薛凜因為被父親送出國而懷恨在心,,可只有戚航知道,薛懷遠不僅是為了讓薛凜遠離這傷心之地,,在新的環(huán)境中療愈自己,,更是為了防止自己因在集團斗爭中失敗,影響了薛凜的學(xué)業(yè)前途,。

  不過幸運的是,,薛懷遠還有一個與他們夫妻二人一同創(chuàng)業(yè)的兄弟,龔博文,,他們兩人之間有著堅不可摧的信任和忠誠,,所以在戚航和龔博文的共同協(xié)助下,薛懷遠最終守住了當(dāng)初三個人一起打下的江山,,直到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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