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蘇飛,?推薦信上說你暫時沒有身份證件,怎么回事,?”
“是的,先生,?!?p> 蘇飛無奈苦笑的表情恰到好處,,如同認真練習(xí)過:“最近不太順利,我到達奇譚市的當夜被洗劫,,不但遺失了所有物品,,還被打昏了?!?p> “這可真糟糕,警方?jīng)]處理好你的麻煩,?”
“他們盡力了,。”
“哦,?可卻沒為你開一份有效的身份證明,?”
眼前這個叫白云東的中年男人雖然在整理花園,卻穿得一絲不茍,,淡藍色的純棉襯衫一直扣到脖子下,,黑色工裝褲上沒有一點泥土。
他的短發(fā)打理得很精細,,胡須刮得干干凈凈,,尤其引人注意的是眼神,獵豹般深邃而富有洞察力,,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沉默羔羊中的吃人博士漢尼拔,。
已經(jīng)第五次在求職中回答這個問題,蘇飛失落的口吻就像在說一件真事:“目前最大的麻煩恰是這一點,,那晚劫匪打傷了我的頭,,醫(yī)生說導(dǎo)致記憶缺失混亂,所以警方一時無法核實我是誰,?!?p> 記憶缺失混亂就沒法核實身份?
這個理由不太經(jīng)得起推敲,,難怪前面四個雇主不愿雇用他,。
“也就是說你腦子被打壞了,忘了自己是誰,?”
“我倒不完全這么認為,,可醫(yī)生……”
蘇飛一副尊重醫(yī)生意見但又不完全認同的樣子,等于把問題越說越糊涂,。
其實他倒是很想說實話,,說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來的。
那是半月前的一個午夜,,他像是從天上掉下來般突然摔在城西一條黑暗馬路的中間,,磕破了腦袋,,還差點被車撞死。
這么說無疑聳人聽聞,,醫(yī)生恐怕會在診斷里加一條妄想,,那么他現(xiàn)在指不定被關(guān)在哪里。
所以蘇飛一開始就編了個前言不搭后語一問三不知的打劫故事,,被繞懵的醫(yī)生失去耐心,,干脆給出個腦子被打壞的敷衍診斷,他也因此暫時不用面對警方的深入調(diào)查,。
但也沒有身份證件,,成了這個世界里多余的人。
“居然有這樣的事,,這么說你有可能不叫蘇飛,?”
既然說不清來歷,名字當然也可能是錯的,。
白云東雖然一直在說話,,可眼睛沒離開過手中的推薦信,翻來覆去地看,,眼神變得若有所思,。
蘇飛太急于離開收容院了,連忙解釋:“我很確定自己叫蘇飛,,雖然……”
穿越半個月來,,除了在醫(yī)院療傷的兩天外,蘇飛都住在教會的圣濟收容院里,,姿態(tài)卑微到了地平線下,,非常渴望能重新開始正常生活,。
白云東小心地將手中的信對折,,終于抬眼看著蘇飛,同時擺了擺手:“不必解釋,,我很信任郝神父,,他肯花時間寫信推薦的人不會錯?!?p> 郝神父的確是個好人,,這幾天不厭其煩地寫信幫忙介紹工作,熱心到蘇飛都開始有錯覺,,以為收容院很希望他盡快走人,。
來之前神父還特別提醒,在挑剔的白先生面前說話要恭敬謹慎,,沒想到這個最不面善的人卻沒像其他雇主那樣抬杠較真,,而且決定得十分干脆:“那就這么定了,,歡迎到雷落莊園工作?!?p> 蘇飛喜出望外連連感謝,,白云東卻沒心思聽,自顧自點頭道:“具體做什么,,就讓柯夫人安排吧,。”
說完俯身繼續(xù)擺弄花草,,沒再抬頭,。
柯夫人是雷落莊園的管家,一個嬌小而嚴肅的中年女人,,看上去就像這輩子沒笑過。
剛才就是她接待并將蘇飛帶到了花園,,現(xiàn)在正站在身后不遠處,。
她聞言面露訝色,似乎納悶白云東怎么會留下蘇飛這樣來歷不明的人,,不過很快恢復(fù)了淡漠管家臉,,轉(zhuǎn)身引路前行:“你隨我來,我們先去換身衣服,?!?p> 蘇飛半夜穿越,當時只穿了條褲衩,,現(xiàn)在身上的衣服都是收容院接受的捐助,,而且還是別人挑剩的,看上去的確不太體面,。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沒有其他行李,,就身上這一套衣服?!?p> 柯夫人轉(zhuǎn)頭瞟了一眼,,走得很快:“從今天開始你得穿制服,跟我去拿兩套合身的吧,?!?p> 蘇飛跟在身后暗暗嘆氣,工作雖然終于有著落了,,可好不容易穿越一趟居然落到這么個喪家犬田地,,實在有些令人沮喪。
關(guān)鍵是這個世界還不正常,,穿越得很不劃算,。
表面上這里與蘇飛來自的那個世界大同小異,,同樣的綠水青山藍天白云,同樣的七大洲四大洋,,仿佛就是個翻版,。
然而蘇飛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許多不同,而且往往透著詭異,。
這個翻版似是而非,,就像假幣。
比如他住進圣濟收容院的當天傍晚,,就看到個胡子拉碴的半百男人從墻里走出來,,與他面面相覷后又走了回去。
這是什么狀況,,穿墻術(shù)還是有人住在墻里,?!
當時蘇飛肝都差點嚇裂了,。
這種怪事太毀世界觀,,對一個篤信科學(xué)且即將畢業(yè)的醫(yī)學(xué)生而言尤其可怕。
之后的十幾天里,,他還眼見一只貓走著走著突然憑空消失了,,也看見過教堂的禮拜人群中,有個人長著狗腦袋,。
顯而易見,,在原來世界中無法逾越的某些界限在這里被打破了。
可這一切似乎只有他能看到,,至少那個狗頭人沒引起任何人注意,,仿佛不存在。
這些怪事太折磨身心,,以至于蘇飛經(jīng)常懷疑自己壓根就沒穿越,,只是一直沉溺在一個怪夢中無法醒來。
當然也可能在原來的世界里死翹翹了,,這里是天堂或者地獄,。
或者他正舒坦地躺在精神病院的床上,活在天馬行空的想象里,。
無論哪種情況,,反正不像好事。
郝神父告訴過蘇飛,,白氏家族豪奢巨富非常有錢,,目前的家主白云東是虔誠的教徒和慷慨的慈善家。
據(jù)說這個莊園是白云東的曾祖父九十多年前修建的,,因為座落在雷落山下,,所以叫雷落莊園,。
天雷滾滾落,這名字聽起來招雷劈,,看來白家不信邪,。
雷落莊園坐落在市郊,蘇飛七點早飯后就出發(fā)了,,步行將近三小時才到達,,再往前走就進雷落山了,相當偏僻,。
人類真是矛盾的動物,,在鄉(xiāng)下時一心想進城,而真有了錢又不愿意在城里待著,。
整個莊園高墻環(huán)繞,,主體是山腳下一棟洛可可風格的三層樓房,外墻雕刻精美繁復(fù),,掩映在花團錦簇之中,。
莊園占地巨大,雷落樓如同鑲嵌在綠翡翠上的珍珠,。
蘇飛從大門到雷落樓,在法國梧桐林蔭道里走了五六分鐘,。
這么大的莊園應(yīng)該需要不少服務(wù)人員,,然而蘇飛卻始終沒看到,冷冷清清有些奇怪,。
才拐過一大叢盛開的薔薇,,柯夫人邊走邊回頭:“你左手為什么戴著手套?”
蘇飛的左手上戴著一只黑色的羊皮手套,。
現(xiàn)在是初夏,,教會的捐贈品里已沒有手套,十天前開始出來找工作時郝神父給了幾十元交通費,,蘇飛用其中的大部分在雜貨店買了這雙手套,,應(yīng)該是仿皮的,剩下的錢前幾次應(yīng)聘時乘車花完了,,以至今天只能步行來此,。
“沒什么,左手被劫匪打傷還沒完全好,,并不影響我工作,。”
蘇飛盡量說得若無其事,,同時很靈活地動了動手指,,展示給柯夫人看,。
柯夫人微微蹙眉,瞥了他一眼:“希望盡快好起來,,你的工作免不了接觸水,。”
蘇飛的手當然沒傷,,戴手套實屬迫不得已,。
穿越的第二天早上,他就發(fā)現(xiàn)左手發(fā)生了奇怪的變化,。
找不到任何原因,,左手小指的指尖開始透明,而且逐漸擴大,。
還沒到晚上,,小指的第一節(jié)已經(jīng)完全通透,看上去像一顆水晶的花生,。
如果光線照射的話,,甚至能折出七彩的光暈。
雖然不痛不癢毫無感覺,,可還是把蘇飛嚇夠嗆,,難道這是要變成玻璃人嗎?
看來不但這個世界不正常,,他的身體也出了問題,。
現(xiàn)在十幾天過去了,情況非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整跟小指都已晶瑩剔透,,而且開始蔓延到手掌和無名指。
蘇飛看過不少網(wǎng)文,,也算是見多識廣,,卻搞不懂這么廢的變異算什么情況。
于是有種冥冥中被人瞎折騰的感覺,,卻又無可奈何,。
他明白這種怪事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后果難料,只好想盡辦法隱藏,,最終買了手套,。
傾家蕩產(chǎn)買皮手套是因為防水耐臟,布手套得時不時換洗,,而且很難對別人說是為了保護傷口,。
可戴手套終究是權(quán)宜之計,再發(fā)展下去不知該如何處理。
雷落樓內(nèi)部的裝修也極盡奢華,,客廳里巨大的水晶燈足有三層,,仿佛一座稍小的凡爾賽宮。
家具,、繪畫以及各種裝飾保養(yǎng)得極為精心,,百年歲月反而為它留下了獨特的韻味。
奇怪的是樓內(nèi)也空蕩蕩沒什么人,。
柯夫人說蘇飛未來的的工作很簡單,,就是翻來覆去不停地打掃衛(wèi)生。
白先生很愛干凈,,必須保持家里一塵不染,。
說完她將蘇飛移交給了衛(wèi)生領(lǐng)班喬莉。
喬莉三十多歲,,長得挺清秀,,青色的長裙外罩著白色的圍裙,看上去特別干凈,。
雖然初次見面,,她還是忍不住對蘇飛發(fā)牢騷:“這些天白先生幾乎把人辭退光了,原本八個人的衛(wèi)生組就剩我一人,,都快累死了,。”
喬莉是個話嘮,,嘴一直不停,,看不出即將累死的跡象。
據(jù)她說雷落莊園原本有各種服務(wù)人員三十多人,,現(xiàn)在被辭退了大半,,只剩下十二人,,其中一半還是安保人員,。
一邊辭退人一邊招新人,白云東準備在家里大換血,?
只是這么大一棟樓就留下喬莉一個人收拾衛(wèi)生,,換人手法未免粗糙了些。
蘇飛很快換好了衣服,,所謂制服其實就是小立領(lǐng)白襯衫外加緊身黑馬甲,,材質(zhì)都不錯,穿起來像高級西餐廳的侍應(yīng),。
喬莉帶著蘇飛從一樓開始,,將未來的工作一一布置給他。
她說樓上樓下一共五十八個房間。
一樓是客廳,、餐廳,、影音廳、酒吧,、健身房等,,只要使用過就必須第一時間清掃。
除此以外的二十二個套房,,有人住的每天清理,,否則只需要循環(huán)打掃,但也必須保證兩天一次,。
喬莉說幸好樓內(nèi)目前只住著白云東一個人,,不然根本忙不過來。
白云東一個人住一棟大樓,,他的家人呢,?
蘇飛仿佛看到一個孤獨的男人在一個巨大的舞臺上表演獨角戲。
他沒打聽雷落莊園為什么冷清得像個墓園,,反正來日方長,。
蘇飛跟隨她在樓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整整用了四十分鐘,。
雖然所到之處都豪華得超乎想象,,可印象最深還是二樓白嘉洛的衣帽間和三樓白云東的書房。
白嘉洛是白云東的獨女,,目前在外地讀書,。
喬莉說白家以前人口不少,不過目前只剩下這兩人了,,上無老下無小,。
所以白嘉洛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衣帽間占地上千平米,,充斥著數(shù)不勝數(shù)的全球定制,、限量款衣飾鞋帽。
所有的衣物都按季節(jié)劃分,,分布排列得整齊干凈,,如同奢侈品商場。
喬莉說:“我?guī)愕竭@里來,,是告訴你千萬別碰這里的任何東西,,之前衣帽間有專人負責管理,現(xiàn)在我親自打掃,,白小姐的東西是不準男人碰的,?!?p> 白小姐真是好格調(diào),有本事就堅持一輩子,。
三樓白云東紅木裝修的書房則像個博物館,,大小不亞于女兒的衣帽間,除了各種絕版書籍外,,古玩字畫,、金銀器皿也是琳瑯滿目,規(guī)劃擺放得很講究,。
喬莉說書房有特別的空氣過濾和干濕保障,,平日無需打掃,除非白先生特別交待,。
一路走來蘇飛看得眼花繚亂,,下意識踱到窗口向外張望。
雖然是三樓,,因為每層的層高都七米多,,實際上這里相當于六樓。
窗下正對著大片的花園,,可以看到白云東站在不遠處的花圃里,。
他已經(jīng)停了手里的活,正指手畫腳地說著什么,,似乎在與人吵架,。
可他面前并沒有人。
也許在用耳機打電話吧,。
雷落樓的隔音做得很好,,蘇飛什么也聽不到。
他不想偷看,,正準備離開時,,白云東突然轉(zhuǎn)過身,又對著二樓的一扇窗戶激動地嚷嚷,,神情舉止像在質(zhì)問什么人,。
可蘇飛在二樓時并沒見到任何人。
就在這時白云東突然目光上移,,與蘇飛打了個照面,,兩人都嚇了一跳,。
蘇飛沒想到白云東的臉色那么難看,,一點血色也沒有,過度的激動令他眼圈發(fā)紅,。
更出乎意料的是,,白云東直愣愣看著蘇飛,表情突然開始扭曲,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張口結(jié)舌,。
蘇飛一時不確定是否該開窗回應(yīng),正好喬莉在對面的起居室招呼,,干脆閃身離開了,。
剛?cè)肼毑坏揭恍r,最好別有點風吹草動就往上湊,。
不過白云東怪異的模樣在他腦中揮之不去,,總覺得自己躲開了不大合適。
十幾分鐘后和喬莉下樓,,在二樓的樓梯上又碰到了白云東,。
擦肩而過時白云東停下來,表情復(fù)雜地看著蘇飛,,突然說了句:“拜托了,。”
蘇飛以為鼓勵他好好工作,,趕緊恭謹?shù)鼗卮穑骸拔視?。?p> 然而兩人目光接觸時,,他在白云東的眼中居然看到了敬畏,。
肯定是錯覺,蘇飛迅速把目光移開了,。
白云東似乎還想說什么,,見蘇飛眼神躲避便打住了,略一遲疑后繼續(xù)上樓,,但很小聲地嘟囔了一句:“也好,,終于有著落了……”
喬莉站在一旁覺得奇怪:“白先生今天怎么了,竟然這么客氣,?!?p> 蘇飛也覺得白云東的拜托有點小題大做,弄得氣氛尷尬,。
一下午他都推著清潔車跟隨喬莉在一樓工作,,擺弄瓶瓶罐罐,學(xué)著使用各種清潔劑和工具,。
如果脖子上再掛個聽診器,,倒也像在醫(yī)院里上班。
白云東回書房后再也沒出來,,連午餐碳烤小牛肉都是送上去的,,一小時后又原封不動端了下來,。
一下午莊園來了好幾波客人,都是在書房接待,,喬莉說很久沒這么熱鬧了,。
傍晚時居然來了兩個便衣警官,不過在書房待了十幾分鐘就下來了,。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樓上突然傳來“砰”得一聲,有些沉悶,。
兩個警官很敏感,,立刻轉(zhuǎn)身沖上樓去:“是槍聲!”
當蘇飛跟隨柯夫人,、喬莉以及兩個廚師跑進書房時,,警官們回首一臉驚駭茫然:“活見鬼了,你們趕緊報警,!”
蘇飛倒抽一口涼氣,。
的確活見鬼了,白云東居然自殺了,。
樓蘭夜風
這是我的第四本書了,,第一本寫了一百多萬字,成績馬馬虎虎,,第二本第三本出師不利,,一邊寫一邊被封章,每次寫到四十萬字左右時,,就基本被刪一半了,,只能放棄。 經(jīng)過長時間沉淀,,調(diào)整語言風格,,終于總結(jié)出免封大法,普天同慶,。 今日喜開新書,,已經(jīng)進入簽約程序,大家放心投資,。 新書離不開諸位呵護和推薦,,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