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緣 起
“清君側(cè)!誅妖后!”
“清君側(cè),!誅妖后!”
殿外喊殺聲陣陣,,昔日金碧輝煌的大殿,如今蕭瑟冷清,,只余殿中高臺龍椅旁,,還亮著一盞細(xì)微的光亮,照得寬大龍椅中,,那兩個相互依偎的身影更加緲小,。
“娘娘,我怕……”
小的那個只有三四歲,,穿著一身帝王服飾,,黑黝黝的眼睛里,,滿是驚惶,。
“乖,別怕”
大的聞言低下頭,,伸手摸了摸小皇帝的頭,,將他護(hù)在寬大的衣袖下。
此人一身明黃帝后正裝,,滿頭珠翠不但沒能喧賓奪主,,反而給她那絕美的容顏更添一份逼人的貴氣,。
她正是那殿外正被人口誅筆伐的禍國妖后。
一個身影穿過黑暗,,走到龍椅前,,行了個禮。
“都安排好了嗎,?”
“回娘娘,,都安排好了?!?p> 那人猶豫幾番,,忍不住問道,“娘娘,,都到這時候了,,為何還不向鎮(zhèn)國候和臻王爺說明真相?以你們之間的情誼,,事實(shí)本不該是如今這般模樣?。 ?p> “是啊,,本不該是如今這模樣……可不是這模樣,,又該是如何模樣呢?,!”
聲名狼藉的禍國妖后大笑起來,,眼角沁出一滴晶瑩的淚珠,那絕美的容顏,,梨花帶雨更加動人,。
“有時候,我也想回到從前,,一切都沒發(fā)生的時候……但如果上天真的再給我一次機(jī)會,,我還想……再走一遍……”
那是康平十八年的上元節(jié)上,天下承平已久,,民間富足,,每年的上元節(jié)都會舉辦盛大的燈會,燈火璀璨,,徹夜不熄,,那平日里長在深閨無人識的千金小姐們,都會趁著這難得的時機(jī),,出來透透風(fēng),。
然而燈火之下,必有黑影,,這燈市人流混雜,,三教九流,,流珉地痞也都趁機(jī)出來作亂。這不,,一位美貌動人滿身綺羅,,一看就是出身大家的千金小姐不幸落了單,就被一伙地痞流珉給盯上了,。
“救命?。≌l來救救我,!”
那伙人足有四五個,,個個膀大腰圓,面像兇惡,,還帶著酒氣,,將少女圍在中間,把她推來攘去,,還污言穢語的取樂,。雖然不少人向少女投來同情的目光,然而看到這伙人囂張霸道,、兇神惡煞的樣子,,紛紛低下頭,當(dāng)做視而不見,。作為平民百姓來說,,遇到這種事不出頭,便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少女出身名門大家,,平日里哪見過這種情形,緊張絕望之下想沖出包圍圈,,卻撞翻了路邊的攤販,,摔倒在地,被領(lǐng)頭的地痞一把抓了起來,。
“喲,,美人,你要去哪兒,?平時在家多無聊啊,,來,哥哥帶你長長見識,?!?p> 他的同伴一起哄笑起來,。
“你,、你們快放我回去,,我告訴你們,我爹可是當(dāng)朝丞相,,你們要是敢傷了我,,我讓他把你們抓進(jìn)大牢別想出來!”
“哦喲喲,,我好怕怕喲,,”地痞頭毫不在意的抓緊少女的手,還伸長脖子在少女頸處狠狠嗅了嗅,,“別說丞相之女何等金貴,,怎么可能隨便遇上?就算你爹真是丞相又如何,?我也不怕,,只要今夜我和你洞房花燭,到了明天,,你爹就只能乖乖請我當(dāng)女婿了,!美人,跟我走吧,!”
“住手,!”
一道劍光飛來,砍在地痞頭的手上,,使得他不得不對少女放了手,。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二樓欄桿處站著一名白衣若雪的公子,,劍眉星目,,氣質(zhì)不凡,手中一柄繪著山水的折扇正輕輕扇動,,那智珠在握的優(yōu)雅矜貴令人心折,。
“你是誰?為什么插手,?也是為了這個美人嗎,?”地痞頭惡狠狠問道,“難道你就不怕我們報(bào)復(fù)嗎,?”
“呵呵,,我是誰,你就不用知道了,。為什么插手進(jìn)來,?不過是看不慣你們這群人欺負(fù)一個弱女子而已。至于報(bào)復(fù)……”
白衣公子一合折扇,,翻身跳下了樓,,身姿瀟灑,,拳腳縱橫間,不一刻,,那伙囂張的地痞便被打倒在地,,他走到少女身前,向她伸出了手,,
“姑娘,,你受驚了,怪我沒能早一步救你出來,,讓你受委屈了……”
少女的臉上是劫后余生的慶幸,,眼里是感激涕零的淚花,看著白衣公子溫柔的表情,,關(guān)切的話語,,她不由也伸出了手,似一個懷春少女,,正要將自己一個心獻(xiàn)祭,。
“哈哈哈!好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戲??!”
突然,一個戲謔嘲諷的笑聲響起,,少女的動作被打斷,,伸出去的手不由的停頓了下來,她扭過頭,,看到剛被她撞翻的攤子旁,,一個手拿面具的藍(lán)衣公子正站在那兒,手中一把長劍,,嘴角勾起,,臉上掛著如春日般融融的笑意,似乎從來沒有什么煩惱事一般,,令人一見便生好感,。
白衣公子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冷哼一聲,,尷尬的將伸出的手負(fù)于背后,,“哼!你不要胡說,,我與這位姑娘今日是第一次相見,!”
“哦?是嗎?可你與他們可不是第一次相見吧,!”藍(lán)衣公子指了指地上正呼天叫地的地痞,,“這些人見色起意,欺負(fù)一個孤身女子,,正好你挺身而出,,救這女子于危難,,多感人的一幕?。≈皇俏矣悬c(diǎn)奇怪啊,,為什么他們不把這姑娘拐到旁邊暗巷里方便成事,,而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欺負(fù)這姑娘,,難道他們不怕官差嗎,?”
眾人一聽,也有道理,,紛紛點(diǎn)頭,,被救的少女也是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白衣公子。
“胡說八道,!”白衣公子氣紅了臉,,“我是什么樣的身份,這等爛泥般的東西,,我看一眼都覺得臟,,怎么可能認(rèn)識?,!”
“是嗎,?”
藍(lán)衣公子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他悠悠轉(zhuǎn)起了手上的面具,,
“那公子你站在高樓之上,,明明早看到了這位姑娘身陷險(xiǎn)境,可為什么非要等到她被欺負(fù)到絕望的時候才出場???還有……”
藍(lán)衣公子突然出手,將躺地上的痞子們又是一頓打,,這些地痞連忙爬起來還擊,,結(jié)果被打得抱頭逃竄。原來之前被打果然是裝的,,現(xiàn)在挨打才是真的,。
“這位公子,現(xiàn)在的情況,你還要怎么解釋呢,?”
打跑了地痞,,藍(lán)衣公子手中的劍都沒出過鞘,他回過頭,,笑瞇瞇的向白衣公子問道,。
白衣公子早已笑不出來,他咬緊牙關(guān),,惡狠狠盯著藍(lán)衣公子,,目光陰郁駭人,“去,!把他給我殺了,!”
一聲令下,白衣公子身旁,,一直跟著他,,卻被人忽略的勁裝男子跳了出來,利劍出鞘,,一劍向藍(lán)衣公子砍去,,藍(lán)衣公子拔劍回?fù)簦瑑扇说豆鈩τ按蛄似饋?,圍觀的路人紛紛避讓,,把本就擁擠的道路堵的更是水泄不通。
“殺人了,!殺人了,!官兵來了!”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起來,,人頭攢動,遠(yuǎn)遠(yuǎn)的有官兵的呼喝聲傳來,。
白衣公子只得含恨喝止了自己手下,,
“走,別多事了,!”
一場風(fēng)波終于停止,,藍(lán)衣公子望著白衣公子被手下帶走的身影,不屑的撇了撇嘴,,
“原來只是個樣子貨,,軟腳蝦。只可惜了他手下,,那么好的武功,,浪費(fèi)了……”
被救的少女猶豫了一會兒,,上前向藍(lán)衣公子道謝,
“謝謝公子相救,,沒有公子相助,,小女子今晚恐怕落于歹人之手,還要對其感恩戴德,。公子相助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p> “得了得了,,江湖之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應(yīng)該的,,說聲謝謝就成了,,別這么文縐縐的讓人肉麻,。”
藍(lán)衣公子打了個哆嗦,,好像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似的,,把少女逗得笑了起來,少女的笑容也讓藍(lán)衣公子看呆了眼,。
“姑娘,,你長得這么好看,真是應(yīng)該少出門啊,,要不然下次沒人救你怎么辦,?”
“沒事,若真到那一步,,大不了一死罷了,,為了保全清白,我可不怕死,?!鄙倥靡獾膹念^上取下一支長簪,揚(yáng)起小臉,,手中簪子的尖端閃攝人的寒光,。
“哦,原來是朵帶刺的玫瑰,,那靠近你的人可要擔(dān)心了,!”
藍(lán)衣公子哈哈大笑起來,
“似乎看樣子,,你不用我送你回家了,?”
“別……”
少女剛揚(yáng)起的小臉不由的紅著低了下去,,
“我……我還是有點(diǎn)害怕,你……送我回家吧,,我家不遠(yuǎn),,就在前面朱雀街上,很近的……”
“朱雀街,?嚯,,住那里的可都是達(dá)官貴人,走這一趟,,那我可就賺了,!”
藍(lán)衣公子故作財(cái)迷的上下打量著少女,然而少女卻不害怕,,反而覺得他這個模樣別有一番魅力,。
沒能嚇到少女,藍(lán)衣公子覺得沒趣,,將少女送到家門口便要告辭,,之前說的什么賺一筆,果然只是說說而已,。少女一邊喜滋滋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一邊覺得這位藍(lán)衣公子品格高尚,雖然喜歡口花花,,卻果然是個有著俠義心腸,,仁心可靠的人呢,正感嘆著,,卻突然意識到,,她還不知道這位藍(lán)衣公子叫什么呢,想到這里,,她回過了身,,沖著藍(lán)衣公子回眸一笑,明眸皓齒,,笑靨如花,,拋卻了平日的矜持,
“喛,!我叫張思雪,,你呢?叫什么名字,?我們以后還會見嗎,?”
“我?”藍(lán)衣公子笑了,,“在下賤名不足掛齒,,至于見面……還是算了吧,,只要你平平安安,我愿此生再不見你一面,?!?p> 藍(lán)衣公子笑著擺著手離去,身影漸漸被黑暗吞沒,,張思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隨著那公子一起,去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思雪,,你回來了!”張府的門開了,,一個青衣公子帶著一群家丁走了出來,,“剛燈會人太多把你沖散了,我和母親怎么也找不到你,,擔(dān)心的不得了,。母親讓我回來叫些幫手,沒想到你自己回來了,!回來就好,,這下我們也放心了……”
——————
告別張思雪后,,藍(lán)衣公子一路飛檐走壁,,攀墻爬樹,進(jìn)了城東一所院子,,隨手推開門正要進(jìn)屋,,抬眼一瞧,卻連忙關(guān)門退出,,
“打擾了,!告辭!”
“站??!”
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響了起來,藍(lán)衣公子聞言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怏怏的走進(jìn)去,,低著頭乖乖的站好,就像一個正被老師批評的小學(xué)子一樣可憐,。
“喲~~~瞧瞧,,瞧瞧,我們的大英雄回來了,!”
說話的是一個官夫人打扮的中年婦女,,不同于普通的官夫人,,這位一開口便潑辣大膽的語氣,在京城中真的很少見,。
只見這位夫人走到藍(lán)衣公子身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揪住了他的耳朵,明顯是久經(jīng)訓(xùn)練,,早已熟能生巧,。
“老實(shí)交待!大晚上的,,你拋下我們母子跑哪兒野去了,?”
“哎呀!疼疼疼,!”
藍(lán)衣公子捂住耳朵,,努力為自己辯解,
“娘,!你快松手,!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那姑娘一馬,,免得她被奸人蒙騙。你看那姑娘那么可憐,,長得漂亮,,家世又好,萬一讓那個紈绔子弟成功了,,豈不是一輩子都?xì)Я??娘~~~那姑娘真的好可憐啊~~~”
“哼!算你說得有理,,暫時放你一馬,。”
夫人松開手,,剜了藍(lán)衣公子一眼,,
“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欺負(fù)欺負(fù)一般人就算了,,要是哪天遇到個江湖高手,,死了都沒人幫你收尸?!?p> “對對對,!”一邊坐著看了半天戲的十一二歲小少年起哄邀功,“今天那個穿黑衣服的高手你都沒打過,,要不是我機(jī)靈說官兵來人,,你今天說不定要栽了哦,!姐你要怎么感謝我?”
“娘,,你放心,,你女兒我機(jī)靈著呢,打不過就跑,,多簡單?。 彼{(lán)衣公子,,不,,女扮男裝的藍(lán)衣女子拍拍夫人的肩,又沖著自己弟弟斜了一眼,,“感謝,,你功勞最大,你姐我明天就陪你苦練三天以做報(bào)答如何???”
“啊,?別,!我還想活著呢!姐你不如改成做三套衣服吧,!”
“想死,!你怎么不改成三套壽衣?,!”
“你弟說的好,,就三套衣服,你爹,、我、你弟,,一人一套,。這些天你不許出門,別仗著有點(diǎn)功夫就望外跑,,給我好好呆家里練練女紅,,趁著剛到京城沒人知道你底細(xì),好找個人把你給嫁了,!”
“別呀娘,!”
“把你那聲音給我變回來!”
于是,,清朗悅耳的少年音,,就成了清脆動聽的少女音,,
“娘~~~女兒知錯了~~~不要關(guān)我禁閉嘛~~~”
月色正好,燈火正盛,,無人知曉,,這是亂世前難得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