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城,,陳啟宅子。
天還不亮,,陳啟便早早起了床,玉娘親自給他煮了白粥,。
自從搬到青州府城,,玉娘已經(jīng)很少親自下廚了,每天的飯也都是小如小青去做,。
今天卻不一樣,,今天是鄉(xiāng)試開始的日子,看著自己的夫君,,玉娘也有些緊張,。
說鄉(xiāng)試是仕途的開始,一點也不為過,。如果說秀才是特權(quán)階級,,那么舉人就是真正的踏上了統(tǒng)治階級,。即使不中進士,單是舉人老爺?shù)纳矸菀部梢运闶亲呱先松鷰p峰了,。
秀才免除徭役,,見官不跪。舉人就可以免去田糧稅,,出任一些低級官員了,。
如果運氣夠好,舉人出身的官員也能在臨老以縣令的身份致仕,。
一個家族,,只要出了一個舉人,就能立馬變成當?shù)氐耐濉?p> 陳啟倒是沒有多少緊張,,他又不是靠發(fā)揮,,自從上次的院試,陳啟就知道這里的科舉內(nèi)容跟前世并無不同,。
他要做的,,就是在茫茫文章中找到適合的那一篇,照搬就行,。
“相公……”
陳啟握住玉娘的手,,感覺到她手心微微沁出的汗,也不由啞然失笑,。
科舉實在是一條擁擠的獨木橋,,考場亦如戰(zhàn)場,一將功成萬骨枯,。一步天,一步地,。
有的人一輩子也只是個窮秀才,,而有的人卻一步登天。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并不是一句空話。
邁出了這一步自然風光無限好,。邁不出,,一輩子皓首窮經(jīng),在貧寒中蹉跎歲月的人也不知凡幾,。
別看君子宴上一眾秀才意氣風發(fā),,那也不過是沒有經(jīng)過鄉(xiāng)試的殘酷,又對自己有些信心,,也不用熬到白首,,只是折戟幾次,,怕是就再也沒了這少年銳氣。
如今距上次君子宴已過去三日,。高倩倩這幾天也沒有來,,想必也知道陳啟到了關(guān)鍵的時候,不想打擾他,。
小青小如在一邊伺候著,,陳啟和玉娘默默地吃完了早飯。
拿上昨天玉娘親自為他蒸的蒸餅,,背上裝著文房四寶的考籃,,陳啟就要出門了。
此去三日,,不為博一個位極人臣,,只為生活安穩(wěn),來日與玉娘一生相守,。
“相公,!”
玉娘看著陳啟的背影,仿若回到那日院試啟程,,看著陳啟消失在遠處的背影潸然落淚,。
陳啟剛準備踏出門的腳又收了回來,回來抱了抱玉娘,,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緩緩撫了撫玉娘的頭發(fā)。
此時的玉娘早就挽起了婦人的發(fā)飾,,反正也不怎么出門,,也不怕別人指指點點。
“等我,?!?p> 再沒有一句告別,回身出門,,陳啟漸漸消失在黑夜里,。
玉娘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時間竟是癡了,,好像一如當日那般,,他真的成了案首……
陳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讓玉娘放心,怎么說她都會覺得自己在安慰,。多說不如不說,,不如盡早考了鄉(xiāng)試用事實讓她安心。
天邊沒有一絲亮光,路上卻已經(jīng)滿是行色匆匆的書生,,沒看到熟人,,陳啟也加快了步伐。
沒多久,,陳啟就到了,,此時考場外早已是人山人海,有像陳啟一般的少年,,但更多的是中年,,頭發(fā)花白的也不在少數(shù)。
千軍萬馬獨木橋,,哪怕是文氣不昌的青州也是如此,。
門口站著上百兵卒,皆披堅執(zhí)銳,,寒刀出鞘,,哪怕是隔著人山人海,陳啟也能感受到那森森寒意,。
鄉(xiāng)試,,是一個國家統(tǒng)治階級的選拔,哪怕是各地太守一手把控,,朝廷也要派出相應(yīng)的官員來主持,。
由不得朝堂上的袞袞諸公不重視,一旦他們這些學(xué)子爛了,,整個陳國也就從根上腐爛了,!
由于人很多,天又很黑,,陳啟沒看見沈長傲劉伯安二人,。
倒是高源遠遠的站在不遠處,身著一襲白衣,,長身而立,,微風略過,頭上的飄帶隨風而動,,出塵飄逸的氣質(zhì)在黑夜里如此扎眼,。
陳啟沒有過去打招呼,,這傲嬌怪,,就算他過去也不一定理會自己。
檢查在按部就班的進行,,直到天光微熹,,一眾學(xué)子才堪堪入場。
陳啟分到丙字二號考房,,不算好也不算壞,。
三月的青州還是籠罩著一絲寒意,,陳啟摸了摸考房里的小床,倒還算干燥,。
拿出筆墨紙硯擺到桌上,,陳啟準備先小睡一覺,昨夜跟玉娘纏綿到很晚,,早上起來的又太早他確實有些沒睡醒,。
考題要到辰時才會由小吏送來,陳啟也不擔心,。
……
費子陽感覺自己有些飄飄然了,,他是翰林院的翰林,區(qū)區(qū)六品,,雖然清貴但卻沒什么人巴結(jié),。
這次他代表朝廷來青州主持鄉(xiāng)試,本地各級官員和鄉(xiāng)紳都忙不迭去拜訪他,。就連青州太守這種封疆大吏也對他客客氣氣,。
青州文氣不昌,哪怕是解元放在南方幾個州,,也不過平平,。要不然也輪不到他來做主考官。
其他幾個州都是翰林副考官,,主考官都是學(xué)士,。
費子陽忽然想要轉(zhuǎn)一轉(zhuǎn)考場,這本不合規(guī)矩,,但是他是主考,,他自然就是規(guī)矩。
他對青州本來是沒什么印象的,,不過陳國九州最小的一個,,還被齊國分去了一半。
他之所以想要看看考生們也是有原因的,,前一段時間北方大雪,,齊國要求陳國上貢糧秣錢財,而這青州也糟了大雪災(zāi),,陛下拿著陳國所剩無幾的救災(zāi)資源,,不知如何取舍,頭痛無比,。據(jù)說早朝幾次都沒商議出結(jié)果,。
結(jié)果青州太守一封奏表解決了這個難題,青州大雪已清。
費子陽此時還能記得方學(xué)士上朝回來說得時候那種怪異的表情,。
竟然是青州府一個秀才出的主意,,區(qū)區(qū)十天,青州災(zāi)情解除,!
陛下龍顏大悅,,又用除雪之策換回了齊國索要的糧秣錢財。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即使不把除雪之策告訴齊國,,齊國也會派人去青州,這又不是秘密,。
倒不如直接送出除雪之策,,還能保住陳國這幾乎見底的國庫。
費子陽想到這里,,也不由有些眼睛發(fā)澀,。作為一個還算年輕的翰林,他心中的報國之志自是洶涌,。
可是形勢比人強,,陳國太弱了,在齊國鐵騎面前宛若一個羸弱的稚童,。
晃了晃有些發(fā)脹的腦袋,,費子陽準備去看看,說不定能夠見到那秀才,,雖然沒見過,,想必也是人中龍鳳,一眼可知,。
費子陽從甲字考房看起,,一個個考生,有老有少,,都在奮筆疾書,。他也不由一陣感嘆,寒窗苦讀十年皆為今日,。他也不過是上一次殿試的進士,,得授翰林之時已是而立之年,最懂得這里的辛苦,。
都說進士及第春風得意,,誰又明白這背后數(shù)十年寒暑的苦讀滋味。
費子陽走到高源所在的考房時,,見他一身瀟灑氣,,一篇八股寫的揮灑自如,哪怕是南方幾州的才子,,也不過如此,。
難道就是此人?
費子陽沒有停留,,雖然他是主考,,也不能開口,否則科場舞弊的罪名可不是鬧著玩的,。
接著看下去,,雖然也有幾個不錯的才子,但明顯不如剛才的高源那般揮灑自如,。
心里沒了看下去的興致,,正準備回去,此時他剛好走到丙字二號考房,,正好看到了剛剛起床正打著哈欠的陳啟,。
費子陽不由臉色一黑,這考生長的頗為俊秀,,頭上的一縷白發(fā)也添了幾分飄逸,。但是竟然如此不學(xué)無術(shù)!
旁人無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奮筆疾書,,雖然一天時間還是挺充足的,,但是一篇八股耗費的精力卻不想院試那般。
能來鄉(xiāng)試的都是秀才,,文采也不是童生能比,,八股打稿寫稿,再加上修修改改,,一天時間也不過剛剛夠用,。
哪有像眼前這人一樣的,文章不寫先睡一覺,。真以為有張床就是客棧,?
費子陽心里暗罵了一句不學(xué)無術(shù)!
國家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怎么有這般庸人,!
他恨恨地走了,眼不見心不煩,。
陳啟有些懵,,剛才他剛剛睡醒就看見門外一個三十多歲模樣的學(xué)官面色不善的盯著他。
看的陳啟最后一絲睡意都沒了,,他本來還想再瞇一會呢,。
起床整理了一下衣服,,陳啟也沒有在意,看那官員身上官服也不像品級很高的,,估計是個巡考的學(xué)官憤青,。
既然起床了,那就看看題目罷,,早點抄完也好吃點東西,,早上喝的粥到現(xiàn)在早就消化完了。
陳啟漫不經(jīng)心的看了看桌上的題目,。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很快找到了明代的一篇狀元文章,,陳啟想了想,把其中所用典故稍微改動,,畢竟這個世界有一千年的歷史不同,,有些事還是解釋不清。
不過半個時辰,,一篇前人大作躍然紙上,。
陳啟放下筆,拿出玉娘給他做的蒸餅,,又從集裝箱找了包某后世著名辣條,,吃了起來。
還不知道下午干嘛,,鄉(xiāng)試三日是要一直住在這逼仄的考房中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虧損的氣血還沒恢復(fù),陳啟總覺得自己很困,。
吃完飯喝了包牛奶,,又躺在床上睡了起來,連晚上小吏來收考卷都沒醒,。
第一日是八股,,晚上考官們也要住在考院,只是比起眾秀才考官們就舒服多了,。
各有房間不說,,還有專門的廚子。
費子陽吃飯的時候想到了陳啟,,連吃飯的胃口都弱了幾分,。
飯后匆匆上床,心里打定主意明日再去看看那不學(xué)無術(shù)的草包,,要是他連策論都在睡覺,,自己在回到朝廷復(fù)命的時候一定要去陛下那里參上一本,青州學(xué)官教化不力,!
青州眾學(xué)官真是躺著也中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