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進(jìn)學(xué)
“這成何體統(tǒng),!”
親眼看見寶柱將他親娘踹翻在地,王老漢火冒三丈,。
他固然看不上李氏這個潑婦,但寶柱卻是由李氏寵著長大的,,怎能如此無禮的對待母親,。
傳出去豈非要叫人笑掉大牙,說舉人家的孩子沒教養(yǎng),。
自從王逸軒中了舉人,,他便極為看重禮儀尊卑。便是他最疼愛的王逸軒,,在和李氏鬧起來的時候,,王老漢也是嚴(yán)厲批評過的。
此刻寶柱非但不感激母親給自己繡鞋,,反而還用腳踢李氏將其踹翻,,落在王老漢眼里,無疑是犯了大錯,。
“既然不想念書,,那就下地干活!”
他存了心思要教訓(xùn)寶柱,,冷冷道:“從明天起,,你卯時起,酉時回,,得把我們王家所有的地都照顧好,有我看著你別想偷懶,?!?p> “爹!”
被兒子一腳踢翻的李氏原本呆坐在地上,,聽到王老漢的話,,不由驚呼一聲,。
自己的兒子對自己動手她不是沒有怨氣,可是寶柱那樣身驕肉貴,,自打出生起就沒下地干過活兒,,王老漢怎么能一下子罰得這樣重。
寶柱怎么受得了,。
她面色焦急,。
“要干活你自己干去,我走了,?!睂氈鶇s賭氣道。
他在家里無法無天慣了,,李氏不舍得罵他,,甚至每回父親王老三要斥責(zé)他的時候,李氏都站出來母雞護(hù)仔,。
一來二去,,他對于家里的長輩便也不怎么怕了。
他小孩子心性,,一溜煙就沒了人影,,徒留母親李氏在王老漢面前瑟瑟發(fā)抖。
二柱見他們的鬧劇演完了,,便恭敬的對著王老漢拱手道:“祖父,,那孫兒就先行告退了?!?p> 王老漢并未多說什么,,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許可,。
出了門,,二柱正往蓮屋的方向行去。
半途卻見到寶柱與村里的頑童們在一塊兒嬉戲,。
寶柱今天本要去學(xué)堂念書,,便按李氏囑咐穿了長下擺的寶藍(lán)色衣袍,他面相富貴,,看起來如城里的少爺般,,而那些個村童,卻光著腳丫只穿了身短打,,打鬧在一塊兒時竟也不覺得別扭,。
瞧見二柱時,寶柱眼睛一亮,與幾個玩伴說了兩句,,卷著衣衫下擺跑過來了,。
“二柱哥,剛才你說要把阿爺給你的銀子分我一半……”
他說著,,自然而然的伸了手,,雙眼飽含期待的神色。
二柱笑了笑,,方才他是為了在王老漢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謙讓恭和的優(yōu)良品質(zhì),,才說要將銀子分給弟弟一半。
這會兒王老漢又不在旁邊,,他自然也沒有必要平白無故把到手的銀子給別人,。
不過如今他已知道自己不是王家的人,便也不打算隨意得罪寶柱,。
但見他語氣竭誠的道:“寶柱,,你都已經(jīng)十二歲了,應(yīng)該明白的,。我們王家已經(jīng)不是破落戶,,我知道你顧念舊友,可是人有卑劣賢良之分,,這些人不過是想從你這兒騙得好處,。”
他這樣說著,,表情中又自然流露出對于這些村童的蔑視,。
是人皆有自尊心,更何況是這些年紀(jì)尚小的少年們,。
在聽到二柱說出,,自己是為了騙得好處才與寶柱玩鬧的,再看二柱臉上那明顯的輕視,,這樣的侮辱,,或許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大人可以忍受,但年幼的村童們卻全沉著臉不開心的跑開了,。
“你亂說什么,?他們才不會像你說的那樣子?!?p> 寶柱朝他喊了一聲,,而后跑著去追玩伴們。哪兒還想得起銀子的事,。
二柱笑著搖搖頭,,他自己以前都是過得苦哈哈的,又怎么會刻意去羞辱別人,。
不留情面的說出那種話,,是因?yàn)樵趧偛牛[約聽見那群幼童里,,有人唆使寶柱回家竊出老屋的玉燭臺,。
現(xiàn)下被寶柱吼了一聲,他倒也不生氣,,悠悠而行,,往那‘蓮屋’而去。
‘蓮屋’地處于一個荷塘邊上,,如今已是深秋,,那荷花也不怎么長了。
枯萎的蓮池,,看起來毫無君子風(fēng)范,,更別提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了。
因王老漢與寶柱的事耽擱著,,他來到時已有些晚了,。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蓮屋’內(nèi)幾個幼童已經(jīng)在那教書先生的引領(lǐng)下,,口齒不清的開始跟著念三字經(jīng),。
“人之書,性本散……”
二柱敲了敲門,,將那些學(xué)生的注意力全吸引了過來,,唯有教書先生猶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過了一會兒,,注意到學(xué)生們沒有再跟自己念三字經(jīng),,這令先生不由有些慍怒。
這時二柱再次敲了敲門,。
教書先生皺著眉,,沒有理會。
“夫子,,有人敲門,。”有一個幼童提醒道,。
“不必理會,,來遲了就該受到懲罰,且讓他在外頭站一會兒,?!毕壬Z氣微冷道。
畢竟是王逸軒這個舉人親自請自己來荷花村執(zhí)教,他倒也不怕因此而得罪了人,。
站在門外邊的二柱,,也聽到了他的話,便沒有再敲門,。確實(shí)是他遲來在先,,實(shí)在不宜繼續(xù)打擾人家教書。
他倚著墻壁,,看著‘蓮屋’之外的那個荷塘愣愣出神,。
屋內(nèi),學(xué)生們又都跟著先生的語氣,,念起了三字經(jīng),。
過了小半個時辰,門終于開了,。
二柱往里一看,,心中微有些無奈。
來念書的十幾個學(xué)生大部分是五六歲左右的幼童,,再大些估摸著也就八九歲,。自己這個十五歲的大人置于其中,恐有不妥,。
他這樣想著,,腳步卻不由自主往里踏了進(jìn)去。
教書先生正看著他,,張了張嘴,,似有斥責(zé)之意。
二柱搶在他開口之前,,拱手道:“因祖父貴體有恙,,我來遲了,還望夫子見諒,?!?p> 本要責(zé)他遲來的先生,頓時啞口無言,。
畢竟這個學(xué)生是為了盡孝,,他難道還能說“孝”是錯誤的不成?
二柱見他面色稍緩,,心中不由松了口氣,。
自己之前只會隱忍而不曾主動出擊,所以在養(yǎng)父母王老三夫婦的手上吃了十年的苦,,直至王逸軒直言不諱的那些話,,他方才醒悟,。
而后卻又因恐懼與不滿而沖動行事,險些暴露自己,,只能兵行險著一錯再錯,。
直至偷聽到王老漢與李氏之間的對話,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王家兒女,,他才恍悟,。
此刻他可以卑恭致歉,讓先生放下芥蒂,;也可以惡言相向,大吵大鬧,。
而大吵大鬧的下場,,便是被祖父王老漢道出自己不是王家人的事實(shí),然后被趕出王家,。
而屆時,,自己又能去哪兒?
自王逸軒中舉一來,,短短幾個月,,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會發(fā)生這么大的變化,。
雖說他遲到的事被諒解了,,可教書先生卻另辟曲徑,帶著刁難的意味問著另一個問題:“你多大了,?”
此刻屋內(nèi)盡是兒童,,唯有他一個人超過十歲,從外表上就能看出來,。
這夫子分明是要羞辱他,。
二柱的笑容淡了些,答道:“虛歲十五,?!?p> “可曾讀過什么書?”
“不曾讀過,!”
“識字,?”
“不識!”
“十五歲了,,你即便從現(xiàn)在開始讀書又有何用,?不事生產(chǎn),卻來這里虛度光陰,?”先生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