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正是黃道吉日,宜嫁娶、出行?;始矣须p喜,一者送嫁公主于燕國,,二者下嫁公主于朱家,。
燕子磯,,燕使慕容譫與送嫁儀仗上了海船,,辭別而去,。
嘉興縣侯、尚書令朱信家中張燈結(jié)彩,,喜氣盈門,。正是其子與公主婚期,京中的達(dá)官貴人皆來道賀,。此時在這宴席之上,,地位最為顯赫的便是九卿之一的廷尉顧錚了,其余人等多是江東士族,。尚書令朱信雖掌有實權(quán),,但在朝堂上官居二品,不比三公九卿,。如此光耀門楣的事,,自然是地位越高的人來賀,越是有臉面了,。是以,,朱信不時望望門外,盼有貴客來臨,。
吉時尚未到,,有家丁來報,吏部尚書謝安前來道賀,。朱信大為高興,,緩緩起身來,整整衣襟,,施施然下至堂前,,等謝安進(jìn)門行禮之后,才答禮,,請他入堂上坐,。隨同謝安來的謝嬋等人只能到后屋去坐。
朱信回到席中,,家丁來報,,晉陵將軍皇甫鋒前來道賀。朱信點點頭,。有朱信之弟修水亭侯朱禮在門外迎接,,等皇甫鋒入到堂中,朱信才起身來,,請他入座,。這晉陵將軍雖手提重兵,卻不過是朝廷所封的雜號將軍,,只位列五品,。
過了一會兒,家丁來報,,太尉王悅前來道賀,。朱信一聽,忙起身來,,提起衣裾快步走出門外,。見太尉的馬車停在路邊,太尉由下人扶著出了馬車,,朱信忙上前作揖道:“下官愧不敢當(dāng),,何勞太尉親來,?”
太尉拱拱手,笑道:“賢弟家中大喜,,某怎能不來,?”
朱信迎了太尉進(jìn)去,又請他首坐,,自己坐在他左側(cè),。太尉位列三公,論地位當(dāng)朝居首,,主人翁也不得不讓,,堂中的其他客人也都唯恐失禮,紛紛禮敬,。
太尉敬過朱信一杯酒,,才道:“某腿腳不便,不能久待,,失禮,,失禮,這便告辭了,?!?p> 朱信知他有舊疾,也不便留他,,只道:“太尉能來,,下官已感激不盡,若說失禮,,倒是下官招待不周,。”
送走太尉,,堂中的人都覺得輕松許多,。不久,家丁來報,,光祿勛遣其子虎賁中郎將殷浩前來道賀,。朱信聽了,面上不悅,,卻又?jǐn)D出笑臉道:“快請他到后堂入席,。”家丁稱是而去,。
朱信與陸?zhàn)︼嬕挥x酒,,正談笑,卻見一家丁快步入堂中來報:“主公,太,,太傅與度支尚書同來道賀,。”
朱信手一顫,,忙放下酒觴,,快步出堂去,一邊端正冠帽,,一邊吩咐下人:“快,,快,,隨我前去迎接,!”
走到門外,見兩輛馬車一前一后停行來,,朱信上前迎接,。等兩車停在路邊,前邊的馬車上杜云扶著太傅下來,,后面的馬車上諸葛邪扶著諸葛甝下來,。朱信先朝太傅行禮:“竟得太傅光臨寒舍,下官不勝榮幸,?!?p> 太傅擺擺手,說道:“今日君侯大喜,,某未能早來道賀,,還請莫怪?!?p> 朱信道:“豈敢,,豈敢,太傅如此說,,倒教下官無地自容,,快家中請!”讓太傅進(jìn)門,,這才朝諸葛甝行禮道:“諸葛兄,,愚弟有禮了,能得諸葛兄前來,,陋宅真乃蓬蓽生輝,!”
諸葛甝還禮道:“令郎得取帝女,往后你我連襟,,愚兄若不來,,豈不徒惹人笑?”
朱信捋須大笑,說道:“正是,,正是,,你我從此連襟,快些里邊請,!”
堂中,,朱信請?zhí)凳鬃抵t辭不坐,,于是太傅坐了朱信右側(cè),。主賓坐定,吉時已到,,眾賓客共賀主人翁大喜,。
后屋之中,謝嬋,、杜云,、諸葛邪與其他賓客就席而坐,各人案上皆是魚,、羊之鮮,,醇醪之酒。杜云因官居五品,,本坐后堂之中,,得諸葛邪報信才與他兩人共處一屋。今日朱家大喜,,朱頊也忙于招待,,自是不能相陪。
杜云今日做客,,一身綢衫,,峨冠博帶,不比平日家常便服,。他也不客氣,,就湊在謝嬋臨近的席位,看謝嬋薄施粉黛,,一身靛藍(lán)長衫,,上面繡著花枝。
謝嬋見他今日打扮非比尋常,,神色也坦然許多,,不禁說道:“安之今日氣度不凡?!?p> 諸葛邪坐在謝嬋另一側(cè),,說道:“安之終是武將,,怎及我雅量?!闭f罷,,故作瀟灑,可惜手中沒羽扇,,頷下又無美須,,只能撣一下衣袖,攏攏額上青絲,。
謝嬋瞧他模樣,,啞然失笑,說道:“表兄逸群之姿,,自不必多言,。”
杜云道:“雅量是否指酒量,?”雅量本指氣度,,不過諸葛邪既然厚顏自夸,,不如催他飲酒,。
諸葛邪道:“喜宴中飲酒本是雅事,若論酒量,,安之也不及我,。”
“誰不及你酒量,?”一個聲音傳來,。諸葛邪一看,卻是殷浩,,不知他如何尋過來,。只見他手中還提著一壺酒,也不客氣,,直接與諸葛邪擠到一個席上,。
殷浩給諸葛邪斟滿一觴酒,說道:“你且連飲三觴,,再自夸不遲,。”
諸葛邪看著他,,皺眉道:“哪里來的醉鬼,?”
殷浩咧嘴一笑,說道:“我可未醉,,論酒量,,我?guī)讜r輸你?”
諸葛邪哈哈大笑,說道:“還敢言酒量,,你若沒醉,,且吟首詩來!”
殷浩笑道:“聽著,,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諸葛邪打斷他道:“這是曹孟德的,,你休借他人之語!”
殷浩又道:“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p> 諸葛邪道:“何來的蟹啊,休要耍賴,,這分明是畢茂世的詩,。”
殷浩笑道:“哦,,征夫果然博識,,愚兄方才不過有意試探?!?p> 諸葛邪催促道:“莫要拖延,,快吟,快吟,!”
謝嬋也好奇,,倒要聽他能吟出什么詩來。
殷浩道:“酒徒華舍中,,求醉與君同,,千杯飲不盡,名業(yè)枕邊空,?!?p> 諸葛邪聽了滿臉不屑,心想:“雖說求醉忘物,,卻太過消沉了,。”說道:“罷了,,罷了,,此詩勉強能聽,,算你未醉?!?p> 殷浩笑道:“該你了,。”
諸葛邪道:“???”
殷浩道:“該你吟詩了,不然怎知你未醉,?”
諸葛邪心道:“他倒反治于我,。”說道:“我今日只有酒興,,沒有詩興,。”
殷浩道:“既如此,,你且連飲三觴盡盡興,。”
諸葛邪道:“飲就飲,?!闭f罷,將酒觴里的酒一飲而盡,。喝完,,苦著臉道:“此酒怎這般烈,?”
殷浩搖搖手中酒壺,,笑道:“盡興吧?此酒名叫‘燒冰’,,連冰也能化開,,是我自家中帶來的?!?p> 諸葛邪呲牙咧嘴道:“你且飲一觴來,。”
殷浩自酌一觴,,咂咂嘴,,贊道:“好酒,好酒,?!庇忠o諸葛邪斟酒。
諸葛邪忙扶住他酒壺,,推辭道:“如此好酒,,留與你自己喝罷,。”
殷浩拉著諸葛邪手,,說道:“哎,,你我兄弟,何必客氣,?同飲,,同飲!”
他們兩人既推脫又勸酒,,杜云與謝嬋則慢慢吃菜,、飲酒。杜云望望門外院中的秋花,,頗為好奇,,問道:“那些是什么花?”
謝嬋望一眼,,說道:“那些是茶花,,你未見過么?”
杜云道:“哦,,從未見過這般鮮艷的茶花,。”
謝嬋道:“這花出自成國,,價值不菲,。”
杜云道:“原來如此,?!?p> 謝嬋道:“若安之喜歡,我可送你一盆,?!?p> 杜云道:“這花如此貴重,怎么敢受,?”
謝嬋道:“不打緊,,聽朱頊說此花可以折其枝插入土中,又可生而為樹,?!?p> 杜云聽見朱頊的名字,不禁問道:“聽說朱家已向令伯父提親,?”見謝嬋只低頭含羞而笑,,卻不答話。杜云雖心中難受,,嘴上卻道:“阿嬋贈我茶花,,我便滿飲此觴,,先行謝過?!庇谑且跃凭粗x嬋,。
謝嬋解了窘境,也飲一觴酒答禮,。
遠(yuǎn)在淮北的下蔡,,一個守城的晉兵正背著女墻躲避寒風(fēng),不時搓手,、跺腳,,一邊暗罵:“怎還不送熱湯來?”下蔡位于淮河北岸,,南有八公山,,淮水在此拐了個彎,伸入趙境,,其乃淮南之前哨,。
忽聽得風(fēng)中似有馬蹄之聲,忙伸首北望,,只見天地相接處塵土飛揚,,晉兵張大嘴巴,忙拿起號角來吹,,手都哆嗦了,。“嗚嗚”之聲響起,,守將召集士兵登城防守,,見趙國鐵騎已兵臨城下。
趙軍騎兵東,、西,、北三面將下蔡城圍住,步卒戴著皮帽,,身穿鐵甲,于北城之下結(jié)陣,。三通鼓響,,趙軍大纛南指,步卒依次攻城,,一時箭如飛蝗,,殺聲震天。
皇宮東堂中,,皇帝召集大臣,,太尉,、太傅、朱信,、諸葛甝,、謝安、陸?zhàn)?、張琦皆在?p> 皇帝道:“趙軍已攻下下蔡,,諸卿以為該如何應(yīng)對?”下蔡在淮水北岸,,南岸是壽春,。
陸?zhàn)プ嗟溃骸俺家詾橼w軍必攻壽春,壽春乃江南咽喉,,一旦攻下,,趙軍將直逼合肥?!?p> 太傅道:“現(xiàn)下已入冬,,趙軍取下蔡未免示形于前,教我等早作防備,,是否不智,?”
太尉道:“此時拿下下蔡,依我看,,原因有二,,其一:此值冬日,淮水水淺,,不利水師作戰(zhàn),,趙軍攻取下蔡正合其時。其二:趙軍于壽春志在必得,,也無懼我軍防備,,取下蔡可敲山震虎?!?p> 張琦道:“臣以為趙軍攻下蔡乃聲東擊西之計,,趙軍雖強,但不善舟楫,,從東邊跨水來攻,,實犯兵家大忌,或許意在襄陽,?!?p> 謝安道:“陛下,不知輔國將軍可有應(yīng)對之策,?”輔國將軍即是桓溫,,論親乃是皇帝妹夫,。
皇帝道:“桓元子飛鴿傳書,在奏疏上的對策只言四個字:‘按兵不動’,?!?p> 諸臣聽了,不禁相互對視一番,,不知其何意,?
諸葛甝道:“臣以為是趙國自亂陣腳,還請諸位同僚參詳,?!?p> 謝安問道:“何以見得?”
諸葛甝道:“石虎弒君篡位,,大肆誅殺勛戚,、舊臣,國中必然不穩(wěn),。又失了傳國玉璽,,此乃天命棄之。今啟戰(zhàn)端,,于冬日急切進(jìn)兵,,與其說是對我敲山震虎,不如說是在朝中立威,,借機彈壓不服之人,。”
謝安道:“此說法倒也稀奇,?!?p> 張琦道:“陛下,度支尚書所言也并非全無道理,。據(jù)臣所知,,淮北趙軍有兩支,其一是汝陰的石癸軍,,正是此次攻取下蔡的趙軍,,其二是彭城的石辛軍。石癸,、石辛因受趙國先主石勒之恩,,并不服石虎,今命石癸軍攻取下蔡,,怕是驅(qū)虎吞狼之計,讓石癸軍與我軍兩相殘殺,,石虎則坐收漁利,?!?p> 朱信道:“張五兵此言未免太過臆斷,誠如諸葛度支所言,,趙國朝局不穩(wěn),,石虎急于立威,其欲進(jìn)兵淮南是真,。至于襄陽,,也非一時能下,且取道荊襄南下,,年深月久難見其效,,石虎又如何等得?”
陸?zhàn)サ溃骸摆w軍既取下蔡,,必攻硤石,,硤石未下,我水軍可輕易斷其糧道,,則其難取壽春,。”硤石是淮上津要,,淮水東流,,遇八公山阻擋,在此折回北流,,將硤石劈為東西兩半,,奪路而下,奪硤石可扼住淮水,,威脅壽春,。
謝安道:“中都督此言切中要害,若趙軍攻硤石,,輔國將軍必會稟報朝廷,。”
皇帝道:“諸卿所言皆有道理,,只是大戰(zhàn)在即,,是否該即刻遣兵北上,早作防備,?”
陸?zhàn)サ溃骸俺家詾樵撉菜姳鄙辖討?yīng)壽春,。”
張琦道:“中都督所言有理,,不過天已入冬,,趙軍若要攻壽春,也需等來春草長之時。不如讓揚州水軍多加休整,,開春后再行北上,。”
皇帝問太尉道:“舅父以為如何,?”
太尉道:“臣以為趙軍攻壽春不必等來春,,一來江河水淺,不利水戰(zhàn),,若淝水結(jié)冰,,則我水師難以行走。不過趙軍也同樣難借河運,,去歲潁水封凍,,不能行船,趙軍也只能用馬車運糧,。正如張尚書所言,,趙軍最缺的是草料,而壽春城堅,,非一月可下,,馬若缺料,如虎去爪牙,,并不足畏,。所以,還請陛下命輔國將軍探查趙軍糧草動向,?!?p> 皇帝道:“聽舅父之言,朕安心許多,?!庇謫栔T葛甝:“諸葛度支,常言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是否該將糧草先行北運?”
諸葛甝道:“可發(fā)糧草至合肥,,借淝水接濟壽春,。”
皇帝道:“就依卿所言而行,?!?p> 諸葛甝道:“臣遵旨?!?p> 皇帝問太尉:“舅父,,此戰(zhàn)非同小可,,雖有水軍,是否該遣步軍北上,?”
太尉道:“這,,以輔國將軍之才,,必能克敵制勝,,臣以為尚無需另派步軍?!?p> 皇帝又問朱信:“尚書令以為如何,?”
朱信道:“可先聽輔國將軍之意,再行定奪,?!?p> 皇帝點點頭,說道:“此事容后再議,?!?p> 議事之后,眾臣皆告退而去,。
皇帝又召皇甫鋒來見,,屏退內(nèi)官,然后問他道:“晉陵現(xiàn)下有多少兵卒,?”
皇甫鋒奏道:“有兵卒六萬,,另有屯田的流民兩萬余戶,若選其精壯者征召為兵,,可湊齊八萬,,也不廢農(nóng)時?!?p> 皇帝道:“現(xiàn)下已無農(nóng)事,,且征召兩萬流民練兵,若淮南戰(zhàn)事起,,還需往派馳援,。”
皇甫鋒道:“那些流民雖勇悍,,不過畢竟練兵日少,,恐于戰(zhàn)事無補?!?p> 皇帝道:“戰(zhàn)事尚未可知,,你且依旨而行?!?p> 皇甫鋒道:“臣遵旨,?!?p> 路上,三輛馬車依次而行,,朱信,、張琦、陸?zhàn)s擠在同一輛馬車上,。張琦道:“陸郎未免言早,,若皇上命你即可兵發(fā)壽春,豈不徒廢糧草,、冬衣,?”
陸?zhàn)サ溃骸拔也⑽囱砸毡鄙希蝸硌栽??我料皇上必會派我?zhèn)守合肥,,此戰(zhàn)若贏,于我陸家大為有利,?!?p> 張琦道:“戰(zhàn)事尚未起,你便想爭功,,還言不早,?”
陸?zhàn)マq道:“我不過料想而已?!?p> 張琦道:“兵卒,、糧草從何而來,還不是我江東,?”
朱信勸解道:“兩位賢弟不必爭吵,,即便今日張五兵不說,那諸葛甝也會奏陳圣上,,待開春后再發(fā)兵,。”
陸?zhàn)サ溃骸罢?,他乃度支尚書,,錢糧之事怎能不計較?”
張琦道:“即便如此,,我等還該勸陛下,,莫要在江東征兵,以免開春誤了農(nóng)時,?!?p> 朱信道:“張五兵所言有理,卻不合時宜,,此戰(zhàn)非同小可,,且淮南與江東唇齒相依,,還是勉為其難吧?!?p> 張琦道:“我何嘗不知,?江北有許多流民,不如征召為兵,,也可解當(dāng)務(wù)之急,。”
朱信點頭道:“妙計,,明日我便請奏皇上,,征召江北流民為兵。只不過……”
張琦道:“只不過什么,?”
朱信道:“若征召流民為兵,勢必要田地用于軍屯,,還需谷物,、耕牛,我江東可出多少,?”
張琦道:“?。坎徘夷堊嗷噬?,待我算過之后再說,。”
杜云正在家中讀兵書,,諸葛邪從外邊來,,見他如此用功,說道:“安之不吹笛了,?”
杜云放下兵書,,說道:“那玉笛易碎?!?p> 諸葛邪笑道:“且看這是什么,?”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支鐵笛來,原來這笛子系在手臂上,。
杜云看著稀奇,,忙拿過來細(xì)看,這鐵笛長不盈尺,,與尋常竹笛無異,,只是重些。上面并無笛膜,,杜云問道:“這笛子能吹么,?”
諸葛邪道:“不能,。”
杜云皺眉道:“那做來何用,?”
諸葛邪笑道:“這笛管中藏針,,可作暗器?!?p> 杜云瞠目道:“你要作什么,,給那皇甫魚?”
諸葛邪搓搓手道:“豈會,?雖然那條小魚肯出一千錢,。”
杜云道:“一千錢,?”
諸葛邪道:“若你要,,只需五百文?!?p> 杜云將鐵笛還給他:“不要,。”
諸葛邪笑道:“五百文不貴呀,?!?p> 杜云道:“你不是有兩萬錢么?”
諸葛邪道:“用完了,?!?p> 杜云搖搖頭,說道:“小弟也愛莫能助,?!?p> 諸葛邪道:“我知道郭槐竟有一家酒坊,不如去嘗嘗,?”
杜云吃驚,,問道:“他不是乞丐么?”
諸葛邪道:“他之前追查傳國玉璽,,得了家兄十兩黃金,。”
杜云恍然大悟,,說道:“那便去瞧瞧,。”
諸葛邪笑道:“我來帶路,,酒錢嘛……”
杜云看著他道:“我出,,我出?!毙牡溃骸八舨蛔鲴€馬,,怕是終究沒錢用,。”
兩人出門而去,,自東城小巷中尋到一家酒坊,。杜云見此處僻靜,酒坊卻不小,。兩人進(jìn)到屋中,,恰巧郭槐也在。
郭槐見兩人來,,雖驚訝,,但知諸葛邪消息靈通,倒也不以為怪,,臉上笑瞇瞇的問道:“二位公子來買酒否,?”
杜云道:“郭兄何日開的酒坊,竟不相告,?”
郭槐道:“小小酒坊不值一提,,且兩位公子慣于在雅舍中飲酒,怎會來此陋巷,?”
諸葛邪看酒坊中擺滿了許多酒缸,缸上有封泥,,只兩個勞力正在制曲,。便問道:“郭兄的買賣似乎不大好?!?p> 郭槐也不隱瞞,,說道:“甫一做酒,難合他人口味,,是以買賣不好,。”
諸葛邪道:“且取些酒來嘗嘗,,看是何味道,?”
郭槐取了一壺酒給他,諸葛邪嘗了嘗,,說道:“這酒味不差,,也還甘冽?!?p> 杜云從諸葛邪手中拿過酒壺,,也嘗了一口,咂咂嘴,,說道:“香氣太淡,,味道且烈,。”
郭槐道:“這酒取的山澗釀造,,味道尚可,,只是不知如何釀出酒香來?”
諸葛邪道:“你可會釀造屠蘇,?”
郭槐疑惑道:“屠蘇乃藥酒,,做來誰喝?”屠蘇本用來避除疫疬的,,他領(lǐng)眾多乞丐,,見過瘟疫,自然知道此酒用處,。
諸葛邪道:“你且做一壇來,。”
郭槐道:“只一壇,?那可貴些,。”
諸葛邪道:“多少錢,?”
郭槐道:“一壇五斤,,共一百文?!?p> 諸葛邪笑道:“價錢公道,。”
郭槐對諸葛邪道:“公子需先付錢,?!?p> 諸葛邪拉長臉道:“為何,酒尚未見到,,便要錢,?”
郭槐道:“以公子為人,在下怕會白做,?!?p> 諸葛邪道:“某幾時欠過你錢?”
郭槐道:“自上次公子給了在下五百文,,至今未欠,,不過之前所欠錢數(shù)為二百一十七文?!?p> 諸葛邪道:“哇,,你倒記得清楚,給你五百文豈不有多?”
郭槐道:“非也,,那五百文是在下替芙蓉樓寫條幅得的,。”
諸葛邪道:“我可未如此說,?!?p> 郭槐道:“公子莫要耍賴?!?p> 諸葛邪道:“罷了,,安之有錢,先借與我,?!?p> 杜云本想多看他倆拌嘴,卻見諸葛邪這么快便敗下陣來,,笑道:“借錢可以,,先畫個押?!?p> 諸葛邪惱道:“安之也不信我,?”
杜云掏出一百文錢來給郭槐,才道:“戲言而已,?!?p> 郭槐收了錢后,對諸葛邪一臉諂笑道:“公子等七日之后再來取酒就是,?!庇挚纯炊旁疲朴兴X,,問道:“莫非此酒用在軍中?”
諸葛邪不置可否,,笑而不語,。兩人離開酒坊,杜云問他道:“這酒做來何用,?”
諸葛邪道:“且去見我義兄,,你自會知道?!?p> 杜云疑惑道:“你義兄,,誰啊,?”
諸葛邪笑道:“你要知道,,就不會去了?!?p> 杜云隨諸葛邪來到皇宮南門外一院落中,,院中的花草早敗了,,只有一棵松樹依舊綠意盎然,樹枝上還垂著一個秋千,。
杜云有些意外,,心想:“怎會有秋千?”
諸葛邪前去敲門,,卻無人應(yīng)答,,心道:“難道義兄已離京了?”回頭對杜云道:“義兄不在,,需等他回來,。”
杜云道:“無妨,,等就等吧,。”心中也想看看他義兄是誰,。閑不住,,就去那秋千上坐下,蕩一蕩,。
諸葛邪看了,,走過去說道:“你這威遠(yuǎn)將軍名號不好?!?p> 杜云道:“啊,,該叫什么好?”
諸葛邪道:“該叫蕩遠(yuǎn)將軍,?!?p> 杜云知他笑話自己,說道:“將軍之名不過是虛的,,閑極無聊,。”
諸葛邪道:“不如去買只燒雞來吃,?!?p> 杜云道:“好啊?!?p> 諸葛邪勾勾手:“錢,,錢,錢,?!?p> 杜云道:“你不該叫清風(fēng)。”
諸葛邪道:“該叫什么,?”
杜云道:“秋風(fēng),。”
諸葛邪哈哈一笑,。
杜云給了諸葛邪二十文錢,,諸葛邪拿錢而去。
杜云正蕩秋千,,聽見院外有兩人的腳步聲,,心道:“怕是他義兄回來了?!钡饶莾扇诉M(jìn)到院中,,杜云差點從秋千上摔下來。原來那兩人是皇甫彪和皇甫魚,。
皇甫兄妹見到杜云,,也吃了一驚,皇甫魚指著杜云道:“小賊,,為何擅闖我家,!”皇甫彪倒是態(tài)度平和。
杜云忙從秋千上下來,,疑惑道:“這是皇甫家,?”
皇甫魚兩手叉腰,說道:“不是皇甫家,,難道是杜家,?”
杜云忙作揖道:“恕罪,恕罪,,我隨諸葛征夫來此,,不知竟是皇甫家?!?p> 皇甫彪呵斥皇甫魚:“妹妹不得無禮,!”又朝杜云作揖道:“杜兄不必自責(zé),這并非皇甫家的宅院,,只是暫借來住?!?p> 皇甫鋒家住晉陵,,只是借了此宅安頓兩個侄兒。
杜云一聽,,還道是耳朵聽錯了,。心道:“這皇甫彪怎么變得彬彬有禮了?”
皇甫魚卻道:“哼,兄長休要聽他胡說,!如他所言,,諸葛征夫何在?分明私闖民宅,?!?p> 這帽子扣得,杜云連忙解釋:“他,,他買燒雞去了,!”
皇甫魚道:“胡說,征夫尚欠我五百文,,哪來的錢買燒雞,?”
杜云大驚,想到諸葛邪做鐵笛之事,,心忖:“又受這廝連累,。”
皇甫魚道:“看我拿下這小賊,?!闭f罷,沖向杜云,,拳打他腰際,。因她身量尚未長高,也只能夠打杜云腰際,,若攻胸口,,未免吃力。
杜云不想傷她,,于是大步閃避,,卻不還手?;矢︳~腳下雖快,,卻摸不到杜云衣衫。杜云看她面相可愛,,粉拳秀腿,,不禁好笑。
皇甫魚見他發(fā)笑,,知他輕視自己,,心中更惱,停下腳步,,從腰上解下纏著的長繩,。杜云一看哪里是長繩,,實為一條長鞭,不敢再笑,,打起十分精神,。
皇甫彪靠著院墻,叉手在胸,,樂看兩人打鬧,。杜云望一眼皇甫彪,心道:“她兄長還未出手,,不能示弱,。”
皇甫魚甩動長鞭,,攻杜云下盤,。杜云背著雙手,腳下跳躍,,倒也身姿瀟灑,。皇甫魚見了更氣,,揮一重鞭攻他上身,,且看他還能故作瀟灑?
杜云望見鞭來,,果然出手,,運勁于臂?!芭尽?,那長鞭纏住他手臂,杜云忙用手抓住鞭子,。
皇甫魚使勁拽,,想抽回鞭子,卻絲毫未動,。一邊怒視杜云,,一邊喊道:“快還我鞭子!”
杜云不放手,,反微笑道:“還你鞭子可以,,但莫再動手?!?p> 皇甫魚道:“不行,,你我再打過?!?p> 杜云不想惹事,,又道:“等諸葛邪回來,燒雞給你吃,,行吧,?”
皇甫魚轉(zhuǎn)轉(zhuǎn)眼珠,說道:“也罷,,快些放手,。”
杜云瞧她眼神,,不禁想到諸葛邪,,自是不信她的話,依舊不放手,。
皇甫魚生氣道:“快放手,,快放手!”
兩人正僵持,,外邊走進(jìn)來兩人,,正是諸葛邪與皇甫鋒。
杜云見諸葛邪回來,,大呼了一口氣,,沖他喊道:“征夫,快些幫我解圍,!”
皇甫鋒看他們兩人情景,,對皇甫魚道:“魚兒,不得無禮,?!?p> 皇甫魚撅著嘴唇,說道:“叔父,,快讓他放手,。”
皇甫鋒朝杜云拱手道:“杜公子還請勿怪,,給愚兄三分薄面,,饒了她吧?!?p> 杜云見皇甫鋒長眉鳳目,,面帶微笑,舉手投足間有大家風(fēng)范,,于是放開手中長鞭,,作揖道:“不敢,不敢,?!?p> 皇甫魚抽回長鞭,,又要甩向杜云,以解心中之氣,。卻聽叔父大喝一聲:“魚兒,!”皇甫魚忙捂住耳朵,跑到皇甫彪身邊,,朝叔父做了個鬼臉,。
皇甫鋒瞪了她一眼,又轉(zhuǎn)頭對杜云笑道:“莫怪,,莫怪,。”
杜云賠笑不語,。
諸葛邪上前介紹道:“安之,,這位就是我義兄,晉陵將軍皇甫銳之,?!?p> 杜云知皇甫氏武功卓絕,“荊南五蠻地,,誰敢惹青芒,?”與師父齊名,忙又作揖道:“在下見過皇甫將軍,?!?p> 皇甫鋒拱手還禮,說道:“不必拘禮,,請屋中坐,。”于是開門,,讓客人進(jìn)去,。
皇甫彪作陪,皇甫魚接過諸葛邪給的燒雞,,邊吃,,邊在在樹下蕩秋千。
諸葛邪對杜云道:“我剛問過義兄,,這屠蘇需要數(shù)萬斤,。”
杜云問道:“為何要這么多,?”
皇甫鋒道:“軍中最怕瘟疫,,每至正月一日便要飲屠蘇避疾?!?p> 諸葛邪道:“我義兄手下有十萬大軍,,自是少不得屠蘇,。”
杜云點點頭:“原來如此,?!?p> 諸葛邪對皇甫鋒道:“愚弟已請人做了屠蘇,等義兄親自嘗過,,再論價錢?!?p> 皇甫鋒道:“你雖是我義弟,,不過此乃軍中大事,馬虎不得,,若價錢貴,,酒味差,我也是不收的,?!?p> 諸葛邪道:“正該如此,愚弟只想幫義兄分憂而已,,豈敢有半點馬虎,?”
皇甫鋒道:“何時能將屠蘇拿來我嘗?”
諸葛邪道:“七日之后,?!?p> 皇甫鋒道:“怕是等不及,我還需趕往晉陵,?!?p> 諸葛邪道:“不妨事,我送去晉陵就是,?!?p> 皇甫鋒捋須道:“也好?!庇謱Χ旁频溃骸白饚熌撝疅o恙否,?”
杜云問道:“將軍認(rèn)得恩師?”
皇甫鋒道:“少時見過,,十八年前,,尊師曾與家兄在君山比武?!?p> 杜云嘆道:“那時我還未出生,!恩師現(xiàn)下一切安好?!?p> 皇甫鋒點點頭,,說道:“可惜尊師避居世外,,我等晚輩想去拜望也難?!?p> 杜云道:“恩師愛清靜,,我若見到他,定將皇甫將軍所言告知,?!?p> 皇甫鋒道:“明日我就要回晉陵,不如乘此機會前去辭別太傅與諸葛度支,?!?p> 諸葛邪道:“也好,我家中尚有好酒,,正想請義兄品嘗,。”
三人前去,,皇甫彪怕皇甫魚去太傅家又失禮人前,,便留皇甫彪兄妹在家中。三人走進(jìn)烏衣巷,,走到一僻靜處,,見前邊有個老翁正站在路中間,懷中抱著一把刀,。見老翁似非善與之輩,,三人停下腳步,杜云細(xì)看,,認(rèn)得是那日在西城外和他打斗之人,。
杜云走近老翁,問道:“阿翁意欲何為,?”
老翁瞪著他道:“臭小子,,說好三日再戰(zhàn)的,你怎能言而無信呢,!”
杜云想起那日老翁曾說過三日后在找人來戰(zhàn)之語,,不過他當(dāng)時并未在意,于是說道:“晚輩并未說過要應(yīng)約,?!?p> 老翁道:“你,你當(dāng)時怎不說,,不說就是默許了,。”
杜云想想當(dāng)時確實沒有拒絕,于是說道:“是晚輩疏忽了,,那么現(xiàn)在拒絕可否,?”
老翁怒道:“不行!小子不顧信義,,何以立足,?”
杜云知信義二字太重,心中為難,,卻又說道:“晚輩隨你去就是,。”又回頭對皇甫鋒和諸葛邪道:“我與這老翁有前約,,不能奉陪了,。”
諸葛邪已聽杜云說過與這老翁之事,,見老翁竟到烏衣巷堵人,心料此事絕不簡單,,上前說道:“安之與老翁有約,,與我義兄也有約,我等陪你前去赴約便是,?!?p> 皇甫鋒已在校場看過杜云武藝,卻不知來人有何高招,,于是說道:“征夫言之有理,,同去便是?!?p> 老翁道:“你二人在此等候就是,,何必跟來?”
諸葛邪笑道:“你這老賊怕是包藏禍心,?!?p> 杜云聽他言辭無禮,正要責(zé)怪,,卻聽老翁道:“去便去吧,,休要插手!”心道:“這老翁怎不對清風(fēng)發(fā)怒,,卻似是專沖我來,?”
老翁又對杜云說:“你可去取兵刃來,免得又推說勝之不武,,我且去城西等候,。”
杜云心道:“這老翁真古怪?!庇谑腔丶抑腥×似圃碌?。諸葛邪也回家取了一柄長劍給皇甫鋒,自己卻兩手空空,。
三人會齊,,出了西城門,果然見到老翁又立在城外官道旁的大樹下,。三人過去,,隨老翁來到那片空地之中。杜云四下張望,,見別無他人,,問老翁道:“何人要與我比試?”
老翁也不回話,,只吹一口哨,。哨聲遠(yuǎn)去,一人從樹林中竄出,,朝他們走將過來,。杜云一看,那人一身錦袍,,肩寬體長,,面若寒霜,眼中自有一股傲然氣色,,手中提一個用布包裹的長桿,。此人正是夏侯泓,得知那日老翁敗下陣來,,今日只得親自出手,,他走近前來,睥睨杜云等三人,。
皇甫鋒未涉朝會,,并不知夏侯泓乃燕國副使,但見此人有英霸之氣,,反而如見獵心喜,,要一窺他武藝。
老翁上前行禮道:“公子,,老仆已將杜云帶來,,另兩人也與這杜云有約,所以跟來,,公子無需理會,。”
夏侯泓點點頭,卻不說話,。老仆謙恭的讓在一邊,。
杜云上前作揖道:“在下杜云見過公子,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夏侯泓卻反問道:“尊師是莫虛之,?”
杜云一驚,心道:“怎么都知道我?guī)煾甘钦l,?”問道:“公子何以知之,?”
夏侯泓道:“此事說來話長,你若贏我,,我便將原委相告,,若是你輸了,只需答我一問即可,?!?p> 杜云也想知道這事的原委,便道:“一言為定,!”
夏侯泓道:“亮兵刃吧,。”
杜云見識過老翁的招數(shù),,自不敢小覷此人。將破月刀抽將出來,,把刀鞘扔在地上,,看著夏侯泓。
夏侯泓將手中長桿上裹著的布除下來,,眾人一看,,并非什么長桿,而是一桿長槍,。
皇甫鋒嘀咕道:“莫非此人是夏侯氏,?”也將手中長劍拔出來。
夏侯泓見皇甫鋒也跟著拔劍,,對老翁說:“老仆,,看住那使劍之人?!?p> 老翁點頭稱是,,也拔出刀來,走到皇甫鋒一側(cè),,防他出手,。
杜云不遲疑,右手提刀,上去一式云奔潮涌,,從右至左橫揮一刀,。這一招看似平平,其實蓄勢在后,,夾著內(nèi)力和變招,。
夏侯泓長槍直刺杜云面門,毫不理會他刀招,。杜云矮身欲上前近戰(zhàn),,卻見槍尖也跟到眼前,忙回刀以刀背磕他槍柄,。不等杜云刀來,,夏侯泓長槍一晃有刺向杜云右手肘。原來夏侯泓已從老仆那里知道杜云內(nèi)力不弱,,刀招精妙,,所以并與杜云拆招,只制其攻路,。
杜云也會使槍,,心知一寸長一寸強,如不能近他身,,這刀招也無以施展,。且見他槍法高明,已窺破自己動作,,要封住去路,,忙使一式風(fēng)卷殘云。
夏侯泓見杜云這式氣勢如虹,,卻有留白,,自然不會放過,長槍刺向杜云右手手腕,。
杜云后躍閃避,,見夏侯泓果然跟著上來,他又舞刀使一式風(fēng)卷殘云,。
夏侯泓挺槍又刺向杜云手腕,。
杜云忽的長刀換手,右指彈夏侯泓槍尖,,左手刀劈他頭臉,。
“鐺”一聲,夏侯泓槍尖為之一震,,卻就勢偏轉(zhuǎn)槍頭,,以槍桿格擋住杜云破月刀,,跟著槍尖一挑,劃向杜云前胸,。
杜云收刀,,側(cè)身避過,右手一摸前胸,,衣襟已被他槍尖劃破了一道口子,,不禁心中發(fā)涼又驚訝:“我以這招都擋不住他,此人槍法真如神,?!彼挥兴@一招早在校場比武時已被夏侯泓窺見,。不過即使夏侯泓見過此招,,也早有準(zhǔn)備,但驚弦指一彈之下依然感覺其力道非凡,。
夏侯泓不等杜云驚訝,,長槍又刺杜云面門。杜云揮刀來擋,,卻見夏侯泓一連刺出五槍,,從面門到左肩、左腿,、右腿,、右臂,剛好攢出一朵梅花,。杜云雖盡力出招,,卻仍趕不上他槍尖的速度,五招中竟無一招碰到他的長槍,,反受制于人。此時攻守之勢已改,,輪到杜云防守了,,如同兵法所言:守則不足,攻則有余,。意思是實行防御,,是由于兵力不足;實施進(jìn)攻,,是因為兵力有余,。用在杜云身上就是防守尚且不足,何談進(jìn)攻,?杜云的刀法本是大開大合以攻為主,,內(nèi)力上既奈何不了夏侯泓,,速度又不及,自然落了下風(fēng),。
又過了五招,,眼見夏侯泓槍法越來越快,杜云不斷后退,。忽然,,夏侯泓一式白龍出水,槍刺杜云咽喉,。杜云退后不及,,慌忙仰身來避,同時右腳往后撤,。誰知長槍一晃,,已掃中他腳踝,杜云站立不穩(wěn),,左腳點地,,正要拔身后躍。夏侯泓左手持槍,,腳下一跨,,右掌跟著壓上來。杜云不得不接,,也推出右掌,,此時腳下無根,力道也不足,?!芭尽保瑑烧婆脑谝黄?,夏侯泓身子往后一晃,,杜云卻跌倒在地。
杜云一個魚躍,,正要起身,,眼見夏侯泓槍尖已刺至他胸口。杜云胸口一痛,,忙飛踢一腳,,仰身又躺倒在地。那腳電光火石,,比之尋??炝嗽S多,正踢在槍桿上,。不過防得了前招,,防不了后招,,乘杜云躺在地上,夏侯泓槍尖已抵在他胸口上,。
方才那招刺在胸口,,杜云驚得冷汗直冒,此時槍尖抵在胸口,,反而鎮(zhèn)靜許多,。低頭一看胸口衣衫破了小洞,鮮血滲出,,卻只傷了皮肉,,他不過二十余招便敗下陣來。
夏侯泓厲色問道:“足下認(rèn)輸否,?”
輸便是輸,,杜云干脆的說道:“在下服輸,公子的槍法無雙,,武功遠(yuǎn)勝于我,。”
夏侯泓看他臉色平和,,眼中無丁點戾氣,,神情也和緩下來,說道:“既然如此,,依此前約定,,你需答我一問?!?p> 杜云道:“公子請問,。”
夏侯泓盯著他眼睛問道:“尊師莫虛之身在何處,?”
杜云心中驚訝,,比方才尤甚。師父隱居世外,,既有修道之心,,也有避禍之意。歸藏山遠(yuǎn)離人煙,,又故布卦陣,,就是為此,?!澳怯龅匠鸺遥俊彼哪钏?,自不能將師父所在說出來,,于是答道:“恕在下不能答此一問,。”
夏侯泓道:“你怎能言而無信,?”
杜云道:“若答了公子,,在下便是不孝,我意失信而存孝,?!?p> 夏侯泓面如冰霜,冷眼道:“你若不答,,便受我這一槍,!”
杜云看看胸口上閃著寒光的槍尖,心中熱血澎湃,,硬氣道:“死則死矣,,絕不有負(fù)師恩!”
夏侯泓逼視他,,問道:“你真不說,?”
杜云臉上狠道:“不說!”
夏侯泓緩緩抽回槍尖,,作勢欲刺,。
杜云腦中嗡嗡,眼中茫然,,只覺得要死,。卻聽“鏘”一聲,再看時,,見夏侯泓長槍已離開他胸前,,正格擋住皇甫鋒長劍?!八⑺⑺ⅰ?,皇甫鋒又連刺夏侯泓三劍,分頭,、胸,、腹。杜云一個激靈,,魚躍而起,,也不知怎么回事,這皇甫鋒竟出手幫忙,?;仡^望向老翁,卻見他正舉刀攻向諸葛邪,。
原來,,皇甫鋒見杜云命懸一線,,驟然出手,攻向夏侯泓,,引得夏侯泓挑槍來戰(zhàn),,算是救了杜云一命,現(xiàn)下兩人斗在一起,。
老翁那邊,,皇甫鋒身形之快,遠(yuǎn)出他意料之外,,待要去追,,又聽見風(fēng)聲,回頭一看,,卻是個石頭,,連忙躲避,還是被砸中腳面,。老翁大怒,,抬頭看,原來是諸葛邪在朝他扔石頭,,如是舉刀去攻,。奔近去,只見諸葛邪扔下石頭,,兩手空空,,朝他平舉著搖手,似乎求饒,。老翁不欲殺人,,右手舉刀,卻伸出左手要抓他胸襟,。忽聽“簌”一聲,,老翁左手捂住臉,“啊”的喊出一聲,,連退三步,。指縫中露出兇狠的目光,老翁大吼一聲,,又快步上前,,揮刀砍向諸葛邪。又是“簌”一聲,,老翁胸口中招,,后退兩步,倒在地上。
這時,,杜云已趕過來,本要救諸葛邪,,卻見老翁躺在地上“嗷嗷”叫,。定睛一看,只見他臉上,、胸口正插著許多銀針,。杜云看向諸葛邪,見他正摸摸手臂,,袖中露出鐵笛,,這才恍然大悟。
杜云指著老翁問諸葛邪道:“你把他怎么了,?”
諸葛邪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道:“我這銀針上有蜂毒,他怕是起不來了,?!痹瓉恚蜚y針本無多大威力,,皇甫魚給諸葛邪的銀針上早涂了馬蜂毒汁,。諸葛邪在家中取劍時,就想到拿鐵笛防身,,將其系在手臂上,。他本不是老翁對手,但見杜云身處危險之中,,終于露出狠辣之色,,弄險一搏,竟然成功,。
杜云又問道:“他性命無礙吧,?”
諸葛邪道:“蜂毒而已,本是皇甫魚用來對付你的,,應(yīng)該無礙,。”說完,,卻見老翁悠悠坐起,,吐納運功。
杜云又不懂解毒,,心道:“皇甫魚縱然頑皮,,也不致要害我性命。”見老翁自行運功療傷,,想來無礙,。又望向皇甫鋒,見他正與夏侯泓纏斗,,似乎落了下風(fēng),。于是撿起老翁丟在地上的長刀,交給諸葛邪道:“你先看著老翁,,我去幫你義兄,。”
杜云提刀趕過去,,在一旁掠陣,。
夏侯泓聽見老翁的聲音,瞥見他倒在地上,,卻依舊臉色冰冷,,與皇甫鋒搏斗,槍法極穩(wěn),。只見他長槍刺向皇甫鋒當(dāng)胸,,皇甫鋒步法一轉(zhuǎn),避開來,,劍指他面門,。夏侯泓往后一躍,槍掃皇甫鋒雙腿,?;矢︿h快步跟上去,劍指夏侯泓胸口,,卻見他長槍一收,,槍尖忽又上來,刺向自己胸口,。論長短,,自然是槍更為長,皇甫鋒若不格開長槍,,勢必要閃躲,,則追不上夏侯泓步伐。
皇甫鋒的劍法比之夏侯泓的槍法速度更快,,步法也更快,,能避過長槍來近身來戰(zhàn)。但夏侯泓以跳躍拉開距離,,同時舞槍,,槍法中藏有快招,,步法雖比皇甫鋒要慢,但憑借槍法,,依舊能拉開距離,。皇甫鋒格擋他的長槍,,每一格擋,,便要使上內(nèi)力,論內(nèi)力之高下,,皇甫鋒不及夏侯泓。因此斗得五十個回合,,皇甫鋒內(nèi)力一衰,,便落了下風(fēng),反被長槍逼得后退,。
見皇甫鋒落了下風(fēng),,杜云又揮刀加入戰(zhàn)團,與皇甫鋒一齊攻夏侯泓,。
夏侯泓這邊長槍與皇甫鋒長劍相格,,另一邊卻要躲避杜云的破月刀,他身法雖不比皇甫鋒快,,卻強于杜云,。避開杜云的刀,皇甫鋒的劍又刺到,,夏侯泓往后一躍,,長槍逼退皇甫鋒,又回槍來挑杜云,。杜云一式撥云撩雨,,以刀粘他槍桿,揉身上前,,左手劈出一掌,。夏侯泓不等皇甫鋒上來,也左手拍出一掌,,擊在杜云的左掌上,。“啪”一聲,,杜云身子不動,,夏侯泓卻退了兩步,又往后躍開,,長槍再刺追上來的皇甫鋒,。
論力道,,杜云遠(yuǎn)勝夏侯泓一籌,方才那一掌也未使出全力,;論速度,,則皇甫鋒也勝夏侯泓一籌。如此兩人斗一人,,過了二十招,,雖未分勝負(fù),但夏侯泓已落下風(fēng),,五十招之后,,則必敗無疑。
見勢不可違,,夏侯泓往后一躍,,大喝一聲:“且住,!”
三人同時站定,,夏侯泓看看杜云、皇甫鋒兩人,,說道:“兩位同時來攻,,我不是對手,今日就此作罷,?!眳s不說他兩人勝之不武。
杜云乃是當(dāng)事人,,卻借皇甫鋒之力才堪堪打平夏侯泓,,心中自然慚愧,說道:“在下勝之不武,,論單打獨斗并非公子對手,。公子要在下所答之問,也恕難從命,,還請公子見諒,!”
夏侯泓冷著臉,說道:“來日方長,,你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p> 皇甫鋒道:“足下可是夏侯氏,?”
夏侯泓盯著他,反問道:“你是何人,?”
皇甫鋒怎會答他,,說道:“不說也罷,,我早知道。當(dāng)年夏侯忻與皇甫清,、莫盛三人曾在洞庭之君山比武,,那一戰(zhàn),夏侯忻勝,,贏得江湖魁首之名,。”
杜云只知道師父叫莫虛之,,這是道號,,原名卻不知,心道:“原來師父本名為盛,?!?p> 夏侯泓聽到“夏侯忻”三個字,臉色一變,,又恢復(fù)成冰冷,。打量皇甫鋒,,見他年紀(jì)也只三十來歲,,怎知道十八年前的事?現(xiàn)下管不了那么多,,心道:“等叔父來了,,再問他過往之事?!睂Χ旁普f道:“放了老仆,,我可以三月內(nèi)不再找你?!?p> 杜云本就無意拿老翁作交換,,說道:“公子且稍待,老翁已受了傷,?!?p> 夏侯泓聽他言語,緩緩走向老翁,。杜云,、皇甫鋒也跟過去,兩人都非奸詐之輩,,自不會乘機偷襲,,夏侯泓竟也不怕兩人。
諸葛邪看他們走來,,忙將長刀扔在地上,,躲到皇甫鋒身邊,。
夏侯泓低頭看著老翁,問道:“老仆,,你的傷如何,?”卻不聽他答話。忙蹲下來,,把他脈,,覺得脈搏微弱。問道:“怎會如此,?”
皇甫鋒道:“足下若信得過,,不如讓我診他脈?!?p> 夏侯泓起身讓開,。
皇甫鋒蹲下身來,把老翁脈搏,,說道:“老翁已護(hù)住心脈,,此刻是眼不見,耳不聞,?!庇謴乃樕习蜗裸y針,湊近鼻子一聞,,問道:“這銀針從何而來,,針上有毒?!?p> 諸葛邪默不作聲,,杜云答道:“這針上有蜂毒?!?p> 皇甫鋒道:“一支針上的毒雖不致命,,但這么多針則難保性命,虧得他護(hù)住心脈,?!闭f罷,將老翁身上的銀針皆拔除,,又從腰間取出一個小針囊,,從中取出銀針,扎在老翁胸前要穴上,。說道:“我已用針護(hù)住他心脈,,該送去花世醫(yī)家,使他醒來,,再行用藥醫(yī)治,?!?p> 夏侯泓道:“那就有勞諸位了?!闭f罷,,轉(zhuǎn)身離去。
杜云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心道:“此人竟如此鐵石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