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奮若國新址,,中庭,。
今天城里的人很少,平素巡邏的衛(wèi)士幾乎一個也看不見,街上也沒有什么行人,。不過城里一點也不安靜,,因為天生異象,,狂風不止,,吹得很多不是木質的茅屋都塌散了。
有一座建在城東的木房子,,臥房里的男人正在翻找著衣裳,,想要在這種天氣出門,不多穿幾件衣服一定會凍死在路上,。
男人叫張子君,,本是住在赤奮若國舊址最南邊,自從五年前送給一個少年一件破衣裳之后,,那少年一年后竟然真的派人送來了十石糧食,,還將他接到了余杭城。
赤奮若遷國,,他還受到神將照顧,,將他也遷到了新址。
不過他再也沒見過那個少年,。
就在剛才,,南邊大地上豎起一道直沖天際的光,風云色變氣溫驟降,,天上還不時有流星劃過,,無數(shù)花鳥魚蟲瞬間喪生。
百姓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景,,都以為是什么人惹怒了老天爺,,這個世界就要毀了。
張子君和尋常百姓一樣,,與妻子一起向南邊跪拜,。
忽然,他的心底響起一道聲音,告訴他這千年以來的大荒年是怎么回事,,而他的國家正在與那些修行者抗衡,,需要百姓們前往南邊幫忙。
當時他轉頭與妻子對視,,從妻子震驚的眼神中看出來,,這不是他的妄想,大家都能聽到這個聲音,!
現(xiàn)在,,他一邊翻找著衣服,一邊等著妻子給他裝好家里所有的干糧,。
“子君,,你……一定要去嗎?”妻子手扶在臥房的門框上,,雙眼通紅地問道。
張子君手下動作一頓,,然后繼續(xù)將衣服裹在自己身上,。
一向老實巴交的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妻子,不知道該怎么說,,但他知道他必須去,。
頓了半晌,他終于開了口:“還記得……你爹你娘,,我爹我娘是怎么死的嗎,?”
妻子低下了頭,眼淚撲簌簌地砸在地上,。大荒年之下,,餓死幾個人實在太平常不過,就算是全家都因此喪命的情形也比比皆是,,可當他們知道這一切都是人為的之后,,心中那埋藏了一輩子的怨氣,委屈,,憋屈,,怒火都再也遏制不住了。
“良兒四歲了,,再過三年多就是下一次大荒年,,我們不能讓他也餓著?!睆堊泳芍?,咬著牙,攬過妻子的肩膀,。
不一會兒他走出家門,,妻子看著他身上鼓鼓囊囊卻又破破爛爛的衣服,,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
閹茂國無為城,,崔府,。
獨臂老人崔央皺眉看著二十歲還沒有出嫁之意的孫女崔月婷,他知道自己的孫女是因為對那個叫做通玄的少年由愛生恨,,才決定終身不嫁,。
此時的他沒有心思管孫女的終身大事,因為他看到了孫女竟然換上了武者的短打衣衫,。
“婷兒,,你……你怎么也要去?”崔央捂著自己的胸口,,感覺快要喘不上氣來,。
他的兩個兒子都已經(jīng)去了西邊的什么元氣之地,如今孫女竟也是在收拾行囊,,三人若是都死在那里,,他一個獨臂老頭子還有什么可活的。
崔月婷一邊向馬棚走去,,一邊檢查身上的佩劍匕首,,沒有敢和崔央說一句話,也沒敢看他的眼神,。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崔月婷一切準備妥當,來到崔央二尺近前直接雙膝跪下,。
砰砰砰,!腦袋撞在石板地上的聲音連響三次,崔月婷眼中含淚,。
“爺爺,,婷兒不孝,來世婷兒還給爺爺做孫女兒,?!?p> 崔央看著她的樣子,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口水黏連上下嘴唇,,揮拳使勁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作孽啊,,這天下差我們家三口人嗎……你們這是要我的命?。 ?p> 崔月婷狠狠咬了一下自己嘴唇,抹去淚水,,眼神里已經(jīng)盡是刻骨的恨意,,“婷兒早就對天發(fā)誓必要那通玄死在我手上,直到方才婷兒才知道,,原來他們都是修行者,,他們都該死!”
說完,,崔月婷再次重重的磕了個響頭,,翻身上馬獨自前行。
……
赤奮若國舊址,,如今的執(zhí)徐國,,紀靈城外。
這里有一座小村莊,,進村能看見的第一座小木屋中,,吳爭坐在木床上怔怔出神。
“啪,,啪……”
他忽然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巴掌,,他為自己曾經(jīng)羨慕、向往那些修行者而感到愧疚,。
直到方才他才知道,原來那些神通廣大的“神仙”竟然要喝黎民百姓的血吃黎民百姓的肉才修煉得那么強大,。
兩道巴掌聲嚇了吳爭爹娘一跳,,他娘走近他緩緩開口:“爭兒,你咋了……”
只是她的聲音忽然一頓,,哽在了咽喉,。
吳父也站起身來,手微微顫抖,,終究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兩位老人不是傻子,他們也剛知道修行者為禍世俗間的事情,,再一想心底那個招天下百姓前去的聲音,,看兒子的舉動便立刻猜到他想要做什么。
“要是你看見小時……”吳爭娘憋著嘴,,聲音有些顫抖,。
“小時會不會參與這件事都沒有關系,這根本不是一兩個人之間的事,,”吳爭鼓著腮幫子打斷道:“我們離鄉(xiāng)就困在這么個小地方,,就因為那些修行者不想讓我們說話。現(xiàn)在這事大家都知道了,沒有人會再庇護我們,,以后我們也會挨餓受凍,,修行者想要我的命!”
吳爭緩緩站起身盯著爹娘,,一字一頓道:“我不給,。”
……
協(xié)洽國九安城外,,一座破舊的伽藍廟,。
廟里有一個名字很好聽的中年乞丐,霜冬,。
他已經(jīng)忘了是誰給起的這個名字了,,但是他還記得小時候有個和他名字一樣好聽叫寒秋的小兄弟,只不過很多年以前在一座峭壁下被不知道什么東西“吃了”,。
中年乞丐剛剛知道,,看樣子寒秋是被什么狗屁修行者給收走了。
他坐在地上,,眼神呆滯地望著那尊有些落灰的伽藍道宗像,,用滿是泥垢的手使勁抓了抓自己凌亂粘黏的頭發(fā),似是在想這么多年他究竟是怎么活成這個樣子的,。
中年乞丐手按在地上,,有些艱難地撐起自己的身子,緩緩退出破廟,。
站在廟外的他低頭四下尋找,,然后又俯下身,攥起一塊石頭,。
鐺,!
石頭狠狠的砸到道宗銅像,發(fā)出如敲鐘般的撞擊聲,。中年乞丐一口唾沫吐在廟墻上,,破口大罵:“伽藍道,老子操……你媽,?!?p> 他口水橫飛,然后重新沖進廟中,,連連抬腳踹在道宗像上,。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中年乞丐終于停下動作,,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的粗喘著,。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他從懷里掏出一塊還算干凈的帕子,仔仔細細地擦著自己的臉,,然后裹了裹身上又厚又破的衣服,,毅然地踏進了天寒地凍中。